第140章 重陽菊花宴（三）
「表面上是交流情報，事實上卻讓咱們覺得這位揚州才子心高氣傲，產生輕慢之意，尤其提及學涯才子陸乘風與之相比，更讓尤其是爍之產生不喜心思。」沈湛聲音平緩，卻每個字都說的極清楚，「他們雲松每年都能壓學涯一頭，還能跟江州書院一較高下，可不是什麼閑雲野鶴。」
「借咱們的手去斗喬子書，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力，好一個江弘文！」蘇黎氣道。
葉淵也生氣，他跟江遠航都喜歡詩文，平日里也常有交流，私下裡也是以友人身份相稱，結果被擺了一道，能不生氣嗎？
馮明鴻拍了一記生悶氣的葉淵，又瞥了一眼蘇黎，「都說讓你穩重點，不然為什麼江弘文偏偏挑上你？」說著他搖搖頭，「他棋藝在我之上，你覺得他會是什麼心思淺淡的人？」
「致遠你這話有理，他江弘文算什麼，咱們有雲清，瞧瞧這不就讓雲清一眼識破。」蘇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立馬又高興起來。
「如此說來，雲松書院表現出來的閑散悠然的態度，不過是掩人耳目？」葉淵怒氣也平息幾分，畢竟這事是江弘文乾的，江遠航可能知道，但也只能算個連坐。
「以為是只仙鶴，沒想到是只老狐狸。」蘇黎總結道。
「這事要不要跟院長和監院他們說，讓他們注意。」葉淵突然道。
「我們都能看出來的事，院長和監院能不知道嗎？」沈湛淺笑，「放心吧，院長心裡頭明白著呢，不然咱們也不能壓下另外兩家一頭。」
葉淵和蘇黎默默對視一眼，紛紛心想，誰看出來了？不就你沈雲清一個，跟人家就打了一個照面，啥心思都被看個一乾二淨。
嘖，這沈雲清果然是個黑芝麻餡的。
馮明鴻看了眼自家師弟，沈湛對他微微一笑，他無奈的搖搖頭。上次江州貪污一案他就認識到了沈湛的心計和縝密心思，對此倒無半分訝異，果然如老師所說，他這個師弟非常適合官場。
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三家書院的院長、夫子也陸續到了，最後則是馮知州被屬官陪著落座，至此重陽菊花宴才正式開始。
按例開宴之前馮知州需要講幾句場面話勉勵一下江州諸學子，馮知州講話的功夫，沈湛打量了一下，同坐一排的三位院長。
坐中間自然是江州書院秦院長，五十多歲的年紀，留著山羊鬍子，精神雋爍；左手邊雲松書院胡院長，瞧著也五六十歲的樣子，頭髮花白，面目慈和；右手邊是學涯書院魏院長，年紀比前兩位院長小些，大約四十多歲，不過有一雙吊梢眼，瞧著有幾分凶意。
馮知州話必，就宣布宴會開始，先是大傢伙熱熱鬧鬧的喝喝酒，吃吃水果點心。不過一盞茶，就有知州文官知趣的提及，只喝酒吃宴未免無趣，眾多才子聚集，合該各顯身手展現才華方為一段佳話云云。
「即是重陽佳節，又逢秋菊繁盛，不如各位才子以菊為題，各賦詩詞如何？」學涯魏院長接話，提議道。
「魏院長這個提議極為合景，便是如此吧。」馮知州聞言笑道：「你們這些個記錄的都給本官豎起耳朵聽清楚了，將各位郎君的詩詞一次不落的記下來，等今日宴閉，便將刊印出，也讓百姓們感受一下我江州文風。」
記錄的小吏自然沒有不敢的，紛紛應答。
「讓小吏書寫未免有不到位的地方，大人，不若在中間設一個案桌，自覺有了好詩便親自寫出來，也讓我們看看諸位才子的一手好字。」秦院長也提議道，畢竟他們書院葉淵的一手書法十分出眾。
「秦院長這個提議也極好，來人，快些將案桌筆墨都擺好。」
馮知州一聲令下，立馬就有小吏搬了桌椅案桌過來，又擺上上好的筆墨紙硯，硯台里的墨都磨好了，直接上去寫就是。
這一番折騰，有些才思敏捷的已然有了詩句，學涯書院的陸乘風向來是不落人後的性子，尤其是這些日子還被喬墨壓了一頭，早就有表現的想法，一心想要證明自己，讓院長認清誰才是學涯第一才子。
「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1]
陸乘風雖然心高氣傲，但著實有些文采本事在身，這一首詩雖未形容菊花之狀，卻借霜折芭蕉和殘荷來襯托菊花的高潔傲岸，不畏嚴寒，以菊自況表達自己心中之志。
在座眾人也紛紛點評，言語多是稱讚，表示是一首好詩，陸乘風得意的看了一眼喬墨，喬墨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讓陸乘風氣結。
學涯書院既有人嶄露頭角，其他兩家書院也不能落了下風，陸乘風這是首詩不錯，下一位自然不能落了下乘。
江州書院這邊葉淵上場，一首「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欲知卻老延齡葯，百草摧時始起花。」[2]讓眾人紛紛叫好，尤其是前兩句，將菊花的筋骨顏色描寫的十分恰當，「金蕊泛流霞」更是讓在場才子們反覆咀嚼，都說這個比喻十分新巧恰當。
雲松書院不落人後，同葉淵齊名的江遠航提了一首，「颯颯西風滿園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3]此首化用典故，帶著惜花傷時之感，也頗得眾人喜歡。
此時，三位名聲在外的才子已經作了詩，三首都是不錯的詠菊詩，珠玉在前，剩下的人比較了自己所想的，自覺比不得這三位，不敢隨便上去怕丟臉。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學涯魏院長出聲笑道：「三位都詩情不凡，其他郎君且莫謙虛了，今日大家同樂，且吟詠一首讓眾人見識見識。」
魏院長話音落下，底下有一瞬間的安靜，畢竟若沒有前三人的才氣，誰敢表現？
就見那位被學涯書院拿來當秘密武器的喬墨喬子書，漫不經心的起身，行了一禮道：「大人，院長，小生這裡剛得了一首，如此就獻醜了。」
說著踱步到正中間的案前，步調悠然緩和，又是對上頭的院長、知州行禮，又是對另外兩家書院學子行禮，看著十分的得體謙遜。
沈湛瞧著，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這酒沒娘子釀的好喝，不過這戲還是有幾分趣味，等回家說於娘子聽聽哄她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