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連喬跟前站著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斯文俊雅,帶著一副細框的眼鏡。因為是從家中匆忙出來,他只來得及換鞋,身上還套著一身茶色的睡衣,頭髮也有點蓬,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很是平易近人。
「林晝哥。」連喬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了兩秒,登時像是看見了救世主一樣,抱著他的胳膊就往回跑:「出大事兒了!!」
林晝猝不及防:「喂——」
一拉一跑,兩人火急火燎的趕到了適才連喬與沈瑜分別的地方。
前前後後也就隔了二十來分鐘,偌大的街頭卻連個鬼影子也沒有了,更別說什麼帥氣臭屁的校霸和凶神惡煞的流氓。
連喬目瞪口呆的繞著街頭找了一圈,只在地磚上的灰色泥縫裡看見一星半點的暗紅色血跡,不禁震驚的喃喃:「人呢?」
「你在找誰?」林晝問。
「我同學,他剛才就在這兒跟人打起來了。」連喬驚慌道。
「高中生打架很常見的。」林晝低眸思忖了會兒,寬慰道:「可能他們已經打完了或者打了一半和解了。」
「那是一群流氓,收保護費的那種!還帶著武器呢!」連喬急的上頭:「他當時讓我先走了,所以——」
林晝若有所思的「唔」了一聲:「他保護了你,所以你很擔心是不是?」
連喬:「也不僅僅是這樣——」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才能讓林晝明白那不單純是學生之間的約架,只好指著地面道:「你看這裡還有血!」
「小喬,不是所有紅色的痕迹都一定是血,是不是血跡要刑警做魯米諾測試才能知道。」林晝匆匆掃了一眼,哄孩子一般在她頭頂拍了拍道:「不管是什麼,現在找不到人,你也不能在這兒干站著吧。」
連喬沒說話,林晝又在她頭頂揉了揉:「肯定沒事的,聽林晝哥的話,回去了,嗯?」
少女不甘不願的嘆了口氣,只能暫時依從。
兩人一同往回走,林晝道:「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逛?是入學不順利嗎?」
「辦住宿需要監護人同意才行。」連喬想起來了,從包里翻出住宿表:「林晝哥,麻煩你幫我簽個字了。」
「那你今晚先去我那兒住?」林晝接過表格看了看,側目問:「我家客房現成的。」
「不了吧,嫂子在家,不方便。」連喬說。
「沒什麼不方便的。」林晝說:「你是我妹妹。」
「咱倆又沒血緣關係。」連喬搖頭:「還是算了吧,我找個快捷酒店就成。」
林晝欲言又止,眉間閃過一絲落寞,半晌他道:「行吧,隨便你。」
兩人一路無言,抵達星河灣的小區門口,連喬就不願意進去了,林晝道:「你等我一下,有件東西我得給你。」
連喬在門衛崗亭那兒站了片刻,不一會兒林晝便轍了回來,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琴盒。
當看見那琴盒,連喬的瞳孔中登時浮現出璀璨的亮光。
「我的琴!」她喜出望外道:「你把我的琴偷渡出來啦!」
「我是不是很懂你?」林晝含笑,將琴盒遞給她:「你學了那麼多東西,應該只有小提琴是真心喜歡的吧?」
連喬抱著她的琴盒,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她一面撫摸著琴盒光滑微涼的表面一面用力的點頭:「是,是的!」
「你們家的情況,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跟你說一聲。」林晝道:「昨天去你家偷渡這把琴的時候,我探了探鄭副董的口風。」
「怎麼說?」連喬有些緊張。
「其實,你應該比我更了解鄭副董。」林晝認真的說:「她的掌控欲很強,現在不對你採取措施是因為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覺得我短時間之內一定會過不下去然後痛哭流涕的回到連家求她么?」連喬低下頭,咬了咬嘴唇。
林晝沒有否認:「如果你長時間不妥協,或是她的耐心告罄了的話……」
「那我也要等到那時候再說!」連喬說:「試試總比不試好!我總不能一輩子被她當成工具人。」
「話是這麼說。」林晝道:「但是你得考慮到跟鄭副董針鋒相對的下場。」頓了頓他道:「說不定主動認錯還會好過一些。」
連喬沒吭聲。
少女低垂著眼帘,深棕色的瞳孔暗沉如海。
她的眼睫濃密如扇子,乍一看像是畫了精緻的眼線,抬眼時顧盼生姿,明艷照人,垂眸時卻又給人以憂鬱和柔弱,著實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林晝心裡的憐惜更甚。
「我也不是逼你。」他說:「只是告訴你一切可能性,決定自然還是你自己做。」
「可我也是她生的呀。」連喬輕聲說。
林晝以為她在為自己和連夢喬的不同待遇而難過。
「其實……我聽說他們最近也在試著給夢喬安排一些課程。」他說:「但是你明白的,要讓夢喬一下子適應快節奏的生活,不太容易,畢竟她的身體素質不太好……」
連喬扯了一下唇角,沒頭沒尾的感慨道:「我媽總會忽略我也是她親生的,她有的脾氣……說不准我也有。」
林晝微微一怔。
在他的記憶里,連喬一直是個脾性溫柔的小姑娘。
連夢喬的驕縱是連國偉夫婦寵出來的,若是換做在別家,姐妹倆受到如此不平等的待遇,怕是早就爭寵鬧得天翻地覆了。
連喬的溫順恰到好處。
雖然她時常會讓鄭薇覺得有氣沒處撒,但大多數時候,家中的氛圍還是和諧的。
林晝有時候會懷疑,這種容忍度究竟是連喬與生俱來的天賦點還是她為了生存不得不修鍊出來的偽裝面。
「總而言之,還是謝謝你了林晝哥。」連喬展顏一笑:「幫我簽個字吧,簽完我就走啦。」
林晝一邊簽完名一邊問:「真的不去我家?」
話音未落,他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嗡嗡」的震動聲在寂靜的夜間顯得焦急而不耐。
林晝的面色一僵。
「我已經找好酒店了。」連喬努了努鼻子,替他解圍道:「你快回去吧,嫂子肯定等急了。」
「行吧。」林晝按了一下手機的掛斷鍵,淡然道:「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不要不好意思。」頓了頓他道:「我雖然結了婚,可始終還是你的林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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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枷鎖,有的人逆來順受,有的人奮起抵抗,抵抗的人不一定就能比順從的人得到更好的結局。
連喬筋疲力盡的倒在床上胡思亂想著,沒一會兒就在惆悵中睡了過去。
她開始做夢,夢到她在奔跑的過程中停下來回頭了,然後看見清瘦如沈瑜被那掛著金鏈子的花臂大漢舉了起來,狠狠的懟在牆上。
銀色的棒球棍直挺挺的捅進他的身體去了。
那場面堪稱血腥非常。
連喬瞬間被嚇醒了。
她在床頭呆坐了兩秒,猛地掀了被子下床洗漱。
她太擔心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沈瑜好不好。
至少……至少今天來學校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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