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我怎麼沒好好跟你說話了！」連喬一伸脖子叫喚,看沈瑜饒有興緻的挑眉,她登時又蔫兒了。

沈瑜：「就用剛才那個語氣跟我說話。」

連喬震驚：「這不太好吧！」

沈瑜：「我沒覺得哪兒不好。」

連喬：「那,那……那咱們把保護費的事情掰扯一下唄？」

沈瑜倏地抬手扶額。

「我現在說我其實不收保護費的你信么？」他頓了頓說說。

「我不信。」連喬說：「我又不瞎,你剛才當著我的面兒還收來著、」

沈瑜：「我那是嚇唬她的！」

連喬：「你還收了人家一籃兒草雞蛋呢！」

沈瑜：「什麼雞蛋？」

連喬：「昨天晚上有人放你門口的,我今早上看就沒了。」

沈瑜思忖了兩秒,猜了個七七八八,於是在心裡怒罵了安亦平一百八十多遍。

「我真的沒有收人保護費。」他焦頭爛額的解釋說：「我也不是什麼黑社會老大，你要怎麼才肯信？」

「啊。」連喬說：「我信不信的，有所謂嗎？」

「當然。」沈瑜橫目看著她,異常認真。

「那，你真的不收我保護費哦？」連喬試探性的說：「那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嗎？沈大佬。」

沈瑜：「？」

連喬：「你對我有什麼要求你可以提的，我改。」

沈瑜：「……我希望你能好好說話,僅此而已。」

連喬：「那你對我就沒什麼別的不滿嗎？」

沈瑜費解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對你有所不滿？」

連喬：「那你為什麼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對我那樣兒！」

沈瑜一愣：「哪樣？」

連喬：「放學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然後晚上我找你聊天兒你還對我那麼凶！」

沈瑜：「我什麼時候對你凶——」

連喬：「你有你就有！你不信你自己翻聊天記錄！」

沈瑜：「……」

-

沈瑜嘴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但凡看不慣他的人都被他打過一頓再也不敢冒頭,所以目前還真沒誰敢對他的態度發表異議。

連喬是頭一個,義憤填膺的指責他凶的。

凶嗎？

沈瑜一頭霧水的翻著昨天兩人的聊天記錄。

他統共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你想得美。」

第二句是「你吃錯藥了吧」。

這算凶嗎？？？

沈瑜忍不住瞅了一眼某人,那傢伙,拎著個煎餅不敢啃,委委屈屈,委屈巴拉。

凶，看來自己是太凶了。

沈瑜嘆了口氣。

-

好在雜糧煎餅是好吃的，兩張嘴忙著吃兩個雜糧煎餅,也就沒工夫吵嘴了。

但是即便不吵嘴,兩個人都還是各有心事。

這就直接導致兩人在前往漢林的途中，誰都沒有看一眼時間。

八點零五分

「啊啊啊啊遲到了啦！！」連喬的慘叫聲響徹天空。

「別叫了！」沈瑜一把扯過她的手腕，將她拽著往朝著校門的相反的方向狂奔。

「你去哪兒啊！校門在後面呀！」連喬被他拖著狂奔，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別是要翹課吧！你翹課也別帶著我啊！我要學習！我是熱愛學習的！」

「你閉嘴。」沈瑜被她吵吵的頭疼：「沒看見校門關了嗎？你想被門衛直接提溜到老王面前嗎？你想的話你去，我不攔你。」

連喬撥浪鼓似的搖頭，哭唧唧道：「我不想我不想啊！」

「那就別比比。」沈瑜不耐道：「不就遲個到么，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連喬：「？？？」

你怎麼那麼自豪！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跑斷氣了的時候，沈瑜終於在一個小鐵門兒跟前停了下來，他抬腿踹了一腳那晃里晃蕩的鐵門，兩扇門朝里，中間的鏈條鎖被繃緊了，下方露出一個小半米寬的縫隙來。

「鑽進去！」沈瑜一指那縫命令道。

連喬看了眼那半米寬的門縫，震驚道：「這怎麼可能鑽的過去啊！」

沈瑜說：「側身就可以進啊！」他見連喬不信，當即親身表演了一把，先把頭探過去，隨後側身，屈腿，微微吸氣，一滑半個身體就鑽過去了。

「你看，我都鑽的過去。」沈瑜站在門裡邊兒老神在在的說：「我一米八都可以，你這小矮個兒能過不來？」

「廢話！」連喬窒息了，連比劃都不想比劃了：「你當然過得去啊！你又沒有胸——」

沈瑜：「？！」

他茫然的低頭瞅了一眼自己，又瞅了一眼連喬，倏地瞪大了眼。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還挺……挺有料的。

不過這種問題他還真沒考慮過……女生的胸圍什麼的……

連喬被他看的一陣發毛，當即雙手交錯捂在肩頭，紅著臉尖叫：「你往哪兒看呢你！」

沈瑜：「……對不住。」他無奈的又從門縫裡鑽了出來，叉腰觀望了一番，提議道：「這樣，你從上面翻過去。」

「上面？」連喬仰起頭：「……你可能高估我的水平了。」

「沒事，我托著你。」沈瑜說：「看到那個花紋沒，你待會兒就先踩在那個花紋上。」

連喬：「啊……這能行嗎？」

「行的。」沈瑜深吸一口氣，扎了個馬步道：「來。

連喬也沒法子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她咽了口唾沫，抬腿踩上了沈瑜的肩。

少女的身體很輕盈，沈瑜稍稍一頂就站起來了，連喬抓著鐵門的上端，顫巍巍的邁了一條腿過去。

「啊啊啊好高啊沈瑜！」連喬瞅了一眼下方，嚇得面無人色：「沈瑜我下不去了啊啊啊。」

「你別叫！回頭把保安都引過來了！」沈瑜側身從門縫裡鑽過去，抵達了門的另一邊兒，仰頭沖連喬張開手臂：「你把另外一條腿也邁過來。」

風一吹，兩扇門開始晃動，連喬抓著鐵柵欄直打抖：「我我我，我不行啊！」她一副快哭了的樣子：「我會摔死的沈瑜啊啊啊啊！」

「不會的！你翻過來！」沈瑜說：「大膽翻！摔不死人的！」

連喬：「可是，可是——」

沈瑜：「摔下來有我接著你呢！別怕！」

連喬臉色煞白，滿頭都是汗，她垂眸看著沈瑜認真的面孔，以及他竭力張開的有力的雙臂，微微咬牙。

「沈瑜你一定要接住我啊啊啊！」她豁出去了，一閉眼睛，猛地將另外一條腿從門外收了回來。整個鐵門上可供踩踏的花紋只有一個，極窄，連喬邁過來的另一條腿無處安放，適時又起了一陣風，整個門發出啦「嘎吱嘎吱」的聲音，開始大幅度的前後晃動，連喬的腿在半空中亂蹬了兩下，成功踩空。

「沈瑜啊——」她發出一陣尖叫。

「我在呢我在呢！」沈瑜急急忙忙的喊道，早已踮起腳去接那從天而降的少女了，他雙手穩穩噹噹的摟在了少女的腰際，那一瞬間，他覺得手下的質感居然是意外的柔軟，彷彿摸不到骨頭一般，甚至可以一掐到底似的。

沈瑜不知受到了什麼驚嚇，下意識的鬆開了手，這一鬆手就直接導致連小喬同學受重力和慣性的作用重重的撲到在地，而他自己則非常悲催的充當了一個完整的人肉墊背，被連小喬的下巴頦重重的砸在胸口。

兩人在地上非常沒形象的摔了個四仰八叉，連喬高一聲第一聲的慘叫，瘋狂的咒罵著「說好會接著我的呢沈瑜你就是個大□□子我真的是信了你的邪了嗚嗚嗚」。

沈瑜自己個兒也被砸的夠嗆，他癱躺在地，有點兒晃神的望著明凈的天空，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插了翅膀一般，持續的飛來飛去，帶著小金花兒。

——女孩子的腰，怎麼可以，那麼軟？！

-

鑒於兩人的動靜實在是大，在老遠的足球場巡視的保安大叔都紛紛被吸引了過來。

巡邏車「嗡嗡」的開到跟前兒，保安從車裡探出頭，伸手將帽檐往上抬，一臉不忍直視道：「你們倆這是……」

連喬是上頭的那個，驚嚇受了不少，摔的倒是不重，她雙手繞過沈瑜用力撐地，像個海獅似的昂起頭，急急忙忙道：「我們，我們不是遲到的——」

沈瑜：「……」

太丟人了，就這麼躺著埋了算了。

他微屈一條腿，不耐的轉過面向，鼻尖兒正好掃過連喬胸前蓬蓬下墜的校服前襟。

沈瑜：「！」

實的。

軟軟的，挺有彈性……

沈瑜倏地一驚，感覺從上到下湊頭到腳整個人都裂開了。

趁連喬還沒回過神來，他猛地起身把人推開。

「你重死了你！」他紅著臉低聲道：「有沒有點自知之明啊！」

連喬難以置信：「什麼重死了！我一百斤都沒有好不好！」

「那你也不能——」沈瑜別過臉去翻白眼：「這麼隨便的趴在男生的身上！」

「我為什麼會趴在你身上！你居然問我！」連喬大怒：「不是你沒接住我嗎！你不應該反省一下自己嗎！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隨便許諾啊喂！」

沈瑜：「……」

連喬：「你捂著鼻子幹嘛？」

沈瑜：「我……」

連喬忽然生出一絲慌張：「我是不是把你的鼻樑砸斷了！」

沈瑜：「……不是。」

見他一手擋著臉，一邊兒匆匆忙忙的急著爬起來離開，連喬對心裡的這個猜想越發的深信不疑了。

「不是啊！喂你別跑呀。」她大聲喊著，跳著去扒拉沈瑜：「我是不是真的把你鼻子砸壞啦！哎呀沈瑜你鼻子長得挺好看的呀砸壞了太可惜了！你讓我看看！」

沈瑜：「說了沒有啊！」

連喬：「啊呀你怎麼流鼻血了呀！你都流血了！好嚴重啊！」

沈瑜：「跟你沒關係！」

那邊兒保安目瞪狗呆的看著他倆旁若無人的拉拉扯扯，慢慢的抓起對講機。

「報告，足球場南面兒發現兩個早戀約會的學生，對，其中一個叫沈瑜。」

-

管雲梅站在一旁，看王振國一邊撓頭一邊在原地踱步踱了十五個來回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這尷尬的僵局。

「沈瑜，連喬。」管雲梅無奈的問：「你們兩個到底是談戀愛了還是——」

「沒有談戀愛！」沈瑜和連喬異口同聲的說。

「那就是遲到咯？」王振國陰沉的抬起頭。

連喬：「這個……」

沈瑜：「是我遲到了。」他鼻孔里塞了倆紙團，講話瓮聲瓮氣的，一副不好惹的厭世樣子：「我纏著連喬同學讓她給我作業抄，不給我抄我就不讓她進校門，所以連累她也遲到了！」

連喬：「啊？！」

沈瑜：「對，就是這樣。」

連喬：「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倆就是一起遲到了！」

沈瑜：「你閉嘴。」

連喬：「你才閉嘴呢！遲到就遲到，犯錯就犯錯，犯錯不可怕，及時悔改就行了嘛！」說完，她當即面朝王振國，用一種非常沉痛的語調說道：「對不起王主任，我今天一不小心睡過頭了，我昨天睡前應該檢查鬧鐘的，真的非常抱歉給你們還有保安大叔都添麻煩了，我知道學習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應該有最基本的自覺性，我深刻反省之後向您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遲到了！一定當一個早睡早起！自律好學的好孩子！」

沈瑜被她這一套信口拈來的反省詞兒給驚呆了：「卧槽？！」

王振國和管雲梅也都被她這無比根正苗紅的認錯態度驚的戰術性後仰了一下，半晌，王振國慢慢道：「很好，這個態度非常好，連喬同學，如果每一位犯錯的同學都能像你一樣及時的反省和改正，這個社會將會變得非常的美好。」說完，他意有所指似的看了眼沈瑜：「你呢，我們的老朋友沈瑜同學？」

沈瑜：「……」

王振國看了看連喬，又看了看沈瑜，眼神里多了幾分玩味。

「連喬同學，我讓你帶著沈瑜同學向善，不是讓你跟著他一起翹課遲到。」他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不能不帶著他學好還跟著他學壞啊！」

「我明白的，王主任。」連喬沉痛道：「實在是我低估了沈瑜同學的份量，我以為我可以帶的動他！」

沈瑜：「？？？？」

這麼睚眥必報？！

連喬：「王主任我辜負了您的希望！我對不住您！我真的應該加大力度管好我的同桌！」

沈瑜：「……」

他忽然覺得一同犯錯這事兒還得挑人，就上次跟梁寬一起的那回，他即便不認錯也完全不會感到有什麼問題。

可這會兒——

他一斜眼，對上了連小喬瘋狂拋來的「你給我趕快認錯聽到沒有」眼波攻擊。

這就搞得好像他不認錯就應該原地切腹謝罪似的。

沈瑜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抬手把鼻孔里的紙團又往裡塞了塞。

「我錯了。」他翻著白眼說：「我不該遲到，下次盡量不遲到。」

「還盡量不遲到？」王振國給氣笑了：「合著你來學校上學是紆尊降貴我們求著你來的？」

「就是！」連喬伸手去掐他腰：「沈瑜你反省的態度能不能誠懇一點！」

沈瑜：「？？？」

他瞪眼瞅著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少女，這傢伙儼然已經變成了王振國的小狗腿了。

兩秒后，沈瑜敗下陣來。

「是——我重新認錯。」他拖腔拉調的說：「我下次一定準時到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給老師添麻煩，也不讓我的同桌桌丟臉——行了吧。」他睨了一眼連喬，咬牙切齒。

王振國笑了一聲。

「行了，走吧，趕緊回去上課。」他破天荒的非常爽快，揮了揮手：「下不為例。」

眼看著連喬跟沈瑜兩個人你推我搡的就出了政教處的門，管雲梅有些擔心的走到萬振國身後，低聲道：「王主任，我覺得他們兩個還是有點像是在談……」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王振國往自己的保溫杯摻了點熱茶，微笑道：「這個沈瑜，終於遇到剋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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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喬跟沈瑜並肩走在走廊上，她扭頭看了看沈瑜，有點兒擔心的問道：「哎，你的鼻子還好吧？」

「好的很呢。」沈瑜抄著兜，臭著一張帥臉，沒好氣的說。

「我還是帶你去醫務室看一下吧？」連喬說：「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就出鼻血呢，萬一有什麼問題……」

「沒事，不出血了已經。」沈瑜把鼻孔里的兩個紙團兒取出來，信手扔進垃圾桶：「男生火氣大，出鼻血很常見的，我去趟洗手間，你自己先回教室吧。」

「我還是在這兒等你吧。」連喬說。

沈瑜走了兩步駐足，回眸瞧她：「你這是怕我跑呢？」

連喬背著手一臉甜笑：「沒有~我這不是怕你萬一出什麼事兒暈在廁所里嘛！」

沈瑜：「你少來。」

連喬看這招沒用，嘴角登時一垮，面無表情道：「王主任說了讓我引導你向善。」

沈瑜嗤笑一聲：「向善？」

連喬：「對啊。」

沈瑜的譏誚之意毫無收斂：「你當你觀音菩薩呢？」

連喬：「我是為你好！王主任也是為你好！」

沈瑜輕哼了一聲，也沒多做辯解，邁著兩條長腿自顧自的進了洗手間。

連喬在洗手間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裡頭傳來「嘩嘩」水聲，她倏地感到一絲忐忑，忍不住回頭望了兩眼洗手間。

她也不知道沈瑜會不會服她的管。

其實……自己挺多管閑事兒的吧？沈瑜以後好或不好跟自己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啊，如果沈瑜願意像史太隆那樣過活，他自己開心，別人也沒有權利置喙就對了……

忽的一陣冰冰涼涼的水灑在了自己的臉上，連喬一個激靈，抬起頭道：「喂……你幹嘛啦！」

沈瑜一臉小惡魔似的笑意，手指一抖，又灑了她一臉水花：「灑你啊。」

連喬被他整的節節敗退，不得不用袖子去擦臉：「你這是公報私仇吧你！」

「看你這沒精神的樣兒。」沈瑜輕笑道：「想管我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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