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沈瑜拉著連喬走到校門口便鬆開了手,兩人都各退了一步,心照不宣的拉開了距離。

連喬偷瞄了沈大佬一眼,奈何夜色昏暗,她實在是看不清晰沈瑜的臉色,不過她也大概猜到了沈瑜的不痛快。

畢竟兩人今天實質上才頭回見面,雖然她一心想要跟沈瑜交朋友,可四捨五入他們倆大概還沒踏出陌生人的範疇。

跟一個陌生人突然扯上關係，還被說的那麼難聽，連喬自己都覺得怪尷尬的,更別提這位暴躁的沈大佬了。

飛來橫禍啊，她在心裡嘆息，要不還是別給沈瑜添堵了。

她邁開腿剛要走,適逢校車駛出來,連喬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沈瑜握住肩膀往後拽了兩步。

她猝然跌近了沈瑜的身邊,腳後跟不輕不重的撞著花圃的泥邊兒,一股淡淡的清冽味道侵入了感官——是一種皂角的味道。

連喬見識過不少高檔香氛,精湛的萃取技術將每一個氣味分子都極限最大化,混合的香氣固然濃烈,卻充滿了攻擊性。

反倒不如這皂角乾淨簡單,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溫柔。

校車呼嘯著在跟前擦過，駛遠了。

「走路不看路的嗎？」沈瑜擰著眉頭說。

連喬自知理虧，用另一隻手摸了摸鼻尖,小聲道：「不好意思。」

沈瑜的眸光掠過她單薄的肩膀,眼波深處似是打了個小旋兒，又沉了下去，他再次把手收了回來，抄進了褲兜。

連喬站了一會兒，聽到自己的肚子里「咕嚕」了一聲。

餓了。

她這才想起來早上到現在都沒撈著機會吃飯。

沈瑜好像也沒吃。

街對面有個油炸的小吃攤，在路燈的照耀下煙熏繚繞，連喬眼前一亮，抬手扯了下沈瑜的袖子：「你急不急著走啊？」

沈瑜垂眼：「你有事？」

「你要是不急著走就先別走啦，我去買炸串來請你吃啊。」連喬興高采烈的說。

沈瑜：「我不吃——」

他話還沒說完，少女已經兔子似的蹦到了馬路對面。

沈瑜望著連喬的背影，略無奈的捏了捏鼻樑。

少女上半身的骨骼玲瓏嬌小，輕薄的蕾絲襯衫下擺扎進褲子里，面料隨著風鼓動，格外的飄逸清新，內里的輪廓若隱若現，牛仔褲將纖細的兩條腿裹的緊實，一絲贅肉也無，線條美好又誘人。

沈瑜倏地瞧得入了神，這時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將他的思緒拉扯回來，來電顯示「安老鬼」。

「阿沈你回去沒啊？」安亦平急匆匆道。

沈瑜又看了眼對面的炸物小攤：「還沒。」

安亦平：「沒回去就先別回去了，許中華帶了幫人把你家小二樓給圍了。」

沈瑜：「誰？」

「就是……」安亦平想了想道：「之前西區那片兒有個許家巷你知道吧？」

南城是座歷史文化名城，裡頭有許多老街，大部分的老街會作為文化遺產被政府保留，而有一些太過破舊的或是地點不適宜的老街則會被政府納入整改項目，又破又靠近市中心的許家巷就是其中一個。

「知道。」沈瑜想了想說：「然後呢？」

「許中華那幫太爺之前在許家巷就靠收房租和街租為生。」安亦平說：「政府拆遷，拆遷費沒給到他們的心理價，飯碗還砸了，就把他們一併趕到老門西來了。」

「老門西可沒他們家房地產。怎麼？他們還準備收保護費啊？」沈瑜給聽笑了：「當自己□□么？都他媽什麼年代了。」

「就是要收保護費啊。」安亦平焦頭爛額：「你知道嗎？我剛打聽了，片兒警新來的頭兒是許中華的二舅，上午我就看見了，許中華一來就給人塞了兩條煙去，讓人啥也別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平時他們也不管吧，主要是他們也管不了啊，老門西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好么？」沈瑜不以為意，納悶道：「那他們圍我家做什麼？」

「是這樣的。」安亦平說：「他們中午先去找了龐虎的茬，還把龐虎的鼻樑骨給打斷了。」

「他們把龐虎給打了？」沈瑜微微一怔。

龐虎是老門西一帶土生土長的刺兒頭，屁股後面常年跟一幫小嘍啰，不學無術偶爾還胡作非為。

他雖然怵沈瑜，可大多數情況下，還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

居然一上來就把龐虎這根刺兒給撅了，沈瑜頗感吃驚。

「是啊，然後龐虎那蠢貨就沖人吼說『我大哥是沈瑜！你有本事就去收我們瑜哥的保護費，你搞不死他他肯定會把你揍得血媽不認！』」

沈瑜：「………」

安亦平：「那我就奇了啊，你什麼時候跟龐虎拜把子了？」

沈瑜咬碎銀牙：「我真是艹了。」

「唉。」安亦平道：「總之你先別回來了，避避風頭先，總不能剛曠兩天課又接著曠吧！」

沈瑜沒說話，安亦平又道：「還有啊，你也別在學校門口晃悠了，今晚就回你鋪子里睡吧，我看許中華下午在劉姐的熟菜店門口溜達好半天了，估計是打聽你在哪兒上學來著，劉姐那大嘴巴，你懂得。」

沈瑜抬手摁了摁眉心，把電話掛斷了，這時連喬一手拿著一串炸香蕉，一手拎著個滿滿當當的塑料袋，歡欣雀躍的穿過了馬路。

「我每樣都買了，買了好多呢。」她邀功似的蹦到沈瑜跟前，「咔擦」一聲咬了一口手裡的炸香蕉，興奮的笑道：「你看看你喜歡吃什麼？隨便挑呀！」說著，她將香蕉叼在嘴裡，低頭用兩手將塑料袋撐開舉到沈瑜眼前。

沈瑜沒看塑料袋，他的目光似有形體，複雜又耐人尋味的凝在連喬的臉上。

昏暗的路燈給少女嬌美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柔光，她的嘴巴看起來小小的，叼著食物十分吃力的樣子，那香蕉外面裹了一層麵粉，被炸的金黃酥脆，表面凹凸不平又十分粗壯，將她櫻色的小嘴兒塞的滿滿當當……

沈瑜不知想到了什麼，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眸光變得幽暗，他不動聲色的將臉轉開，順手把連喬手裡的小塑料袋接了下來。

連喬詫異的瞪圓了眼睛：「唔——」

沈瑜：「你吃你的，我自己挑。」

連喬這才點點頭，她終於騰出了手，得以將叼在嘴裡的那根炸香蕉給解放了出來。

沈瑜用餘光注視著她，少女細緻的將竹籤子橫了過來，又用紙巾裹住一端，非常認真的一口一口的啃著，像是只貪吃的奶貓，偶有脆屑粘在唇角，她都會一絲不苟的舔乾淨。

就連吃垃圾食品的姿態都很優雅。

沈瑜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的從塑料袋裡拎出一串炸土豆，舉到眼前。

「也不知道哪兒摘的土豆，哪兒榨出來的油。」他低聲自語，嫌棄的把土豆扔回塑料袋裡：「算了，我不吃。」

「不吃你會餓的。」連喬說：「我都聽到你肚子叫了。」她用竹籤子指了指沈瑜平坦的小腹。

沈瑜板著臉否認：「你聽錯了。」

話音未落，兩人便一起聽見了響亮的「咕嚕」一聲。

沈瑜：「……」

他暴躁的撓了撓頭髮，剛想辯解，一直在馬路對面營業的油炸小推車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咕嚕嚕」的滾了過來。

「嘿，帥哥，是不是不夠吃啊？」賣炸串兒的光頭大叔笑眯眯的發問：「我看你倆這謙來謙去的好長時間了，是不是錢沒帶夠啊？」

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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