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賀曉曉挑了家陝西麵食店，點最大份的臊子面，請老闆娘裝一碗豆芽湯。

然後，拿出手機給於霞女士發簡訊：【老賀太不像話了，帶著一身酒氣來學校，早上四節課全在睡覺，現在還讓我給他買吃的帶回教室去，回頭你好好說說他！】

告完狀，她心裡舒暢一點兒了，打算給自己買杯珍珠奶茶。

一回頭，沈白從遠處向她走來，站定在她面前。

沈白這個人，情緒一向很淡，表情少，話也少。

賀曉曉也不是愛呱噪的性格，兩人當了一年同桌，除了課上必要的討論，平時課下聊得不多，更不會刻意找話題。

但從第一天成為同桌起，默契就存在了。

比如賀曉曉吐槽周末作業一大堆，沈白也會發自內心的接，這誰頂得住。

教英語的陳天才總愛佔半節體育課，賀曉曉嘟囔天才怎麼能占課時呢，沈白就冷著他清俊的臉，淡淡來一句，沒點×數。

還有那天她沒帶錢，沈白趕巧出現，請她早餐。

吃完一起去學校，不用還了，要是哪天他沒帶錢，她再請回來就是。

像這樣的相處細節多不勝數。

是舒服的，自然的。

如同人自由的呼吸，萬物到了春天會復甦，天空有時會下雨，放晴了太陽就會出來……

賀曉曉覺得一切都沒什麼問題。

可就在此刻，維繫了一年的舒適感蕩然無存。

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年，她忽然不知道怎麼跟他打招呼，甚至不太敢和他對視。

什麼情況啊……

賀曉曉想不明白了。

沈白安安靜靜的在她面前站了會兒，抬眼望她身後的店面招牌：「吃面？」

「不是，我吃過了。」賀曉曉嘴快，說完即懊惱。

幹嘛那麼老實啊……

沈白會意：「給你哥買的？」

「嗯。」她不情願的點頭，垂著眼，「我爺爺昨天把他叫去吃飯，喝了點兒酒，就成今天這樣了。」

等一下，你為什麼要解釋？

因為賀宇晟是你爸？

因為你也發覺你爸今天這個表現，冒犯了認真講課的老師，對痛失年級第一的沈白同學有一種無形的嘲諷功效？

以及，沈同學，搶走你年級第一的是賀宇晟不是我，你一直站我跟前做什麼……

賀曉曉凌亂了，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也吃面啊？」

沈白目光沉暗的盯著她，眼睫似有顫動，「我只是看到你在這裡……」

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只是看到你在這裡就走過來了。

賀曉曉：「……」

沈白：「……」

身後，老闆娘把打包好的午餐放到檯子上：「同學，大份臊子面，一碗豆芽湯。」

賀曉曉『哦』了聲，連忙轉身去拿。

等她再轉回來，沈白已經走出老遠。

形單影隻，背影疏離。

賀曉曉繼續心理活動：因為老賀搶走前同桌的年級第一，所以我沒臉面對他？

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是……

有句講句，老賀也是憑本事考的年級第一。

那我為什麼無法像以前那樣面對沈白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手機收到微信，於霞女士就著女兒的陳述和訴求下達指示：【宿醉不好受，中午給他弄點兒清淡的吃，再買兩瓶益生菌，回來給你報銷。】

拂曉的曉：【渴望見到那個上課認真做筆記的賀同學！】

餘霞成綺：【你還是祈求別見到中二病複發的賀同學吧，有你受的。】

賀曉曉：「……」

想說，我已經初步見識過了。

這個世界不會好了。

拎著臊子面和豆芽湯，哼哼唧唧的去超市買益生菌。

沈白走到一家店前，回過神，才發現是家布置得花里胡哨的奶茶店。

再側身朝著某個定點看去，早沒人了。

他眸色似乎暗了一瞬，垂在肩側的手，看起來是閑適的，修長的指節卻微不可查的向內做了個捲曲的動作。

輕輕地收攏少許，頓住、再松放開……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輸的時候，說什麼都像是借口。

*

午休時間，賀宇晟大快朵頤，完畢，宣布復活！

賀曉曉坐旁邊暗戳戳的觀察半響，心裡還真挺怕她老子突然站起來握拳衝天，高喊變身！

好在並沒有。

不然賀曉曉很難不跟他暫時斷絕父女關係。

表面的兄妹關係也要斷一斷……

下午第一節是物理，同樣講卷子。

鄒帥圖清閑，把賀宇晟叫上去給同學們分享那三道大題的解題思路。

賀同學沒在怕的，邁著自信的步伐走到講台上，邊寫邊分析，這題從哪個角度切入最優，會用到什麼公式，而這個公式是高二下學期在哪一章學的，怎麼用，各位仔細看好了……

講得通俗易懂，粉筆字寫得也好看。

筆鋒凌厲，就跟他人似的，張揚、狂妄。

你還拿他沒轍。

因為他是年級第一。

到了自習課，緊張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鄒涵是個注重儀式感的班主任，在黑板上『唰唰唰』地寫——高二9班首屆換座典禮！

規則如下：全班46人，按照這次摸底考試排名，低位優先進教室選座，後面的同學可以請先前面坐定的同學讓位，讓位的同學只能選空位，依次就座。

附加彩蛋：年級最末但每科都精準踩在9上的孫蓬同學，獲得『我想坐哪兒坐哪兒』金手指，一旦坐定，誰也不能叫他讓開。

規則宣布完畢，全班大呼：刺激啊！老鄒變態啊！玩那麼狠不怕遭報應啊！

孫蓬站起來向鄒涵飛吻：「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下次還考九九歸一！！！」

鄒涵冷笑：「你可以試試。」

*

不時，9班全體成員收拾書包站到教室外候場。

鄒涵拿著從總榜里提煉出來的班級排名，閑閑的靠在門邊喊名字。

在選座這件事上，差生和優等生的心理完全不同。

不想學習的人恨不得離講台越遠越好，平時上課專心聽講的，基本會選二三四排的中心區域。

對於這次沒有考好但還想努力的同學就煎熬了，就算選到心儀的位置，也有可能被後面成績更好的同學要求讓位。

想要把失去的尊嚴贏回來，那就努力學習吧！

老賀站在隊伍的尾巴，琢磨這次的換座規則，嗤地笑出聲：「鄒涵這小子，夠狠辣，我喜歡！」

站前面的同學扭頭來問：「晟哥，你是不是要選你妹做同桌？」

「是啊，」老賀揚起下巴看了眼寶貝女兒，「她照顧我，我也得照顧照顧她不是。」

「那沈老闆怎麼辦？」

「全班46人，他會有同桌的。」賀宇晟喝著女兒買來的益生菌，心裡美滋滋。

除開孫蓬這個不確定因素，只要沈白敢坐到曉曉身旁，老賀就能把他叫起來！

想成為他女兒的同桌？

可以，完全沒問題！

但得先過他這一關，用實力說話！

大家一看賀宇晟非常篤定的樣子，基本可以確定了——護妹狂魔活體！

沈白不喜歡人擠人站一塊兒，出教室就走到後面松活的位置，往護欄邊一靠，戴上耳機。

大家七嘴八舌的打商量，誰和誰一起坐吧，成績好的兄弟姐妹萌高抬貴手，來日方長，要團結，別中了鄒涵那個狗比的奸計！

蔣一鳴挪啊挪，挪到排名比自己高几位的張遇行旁邊，胳膊肘輕輕拐他：「待會兒我先進去，你選我唄？」

張遇行高冷笑：「人是這樣的，失去了才會知道有多珍貴。」

周圍被他倆給得差點原地去世，大家各自鬧著，賀曉曉聽到站前面的幾個女生慫恿陳璐，去啊，怕什麼！機會就這一次，抓不抓得住總要試試才知道！

陳璐咬著牙說『那我去了！』，轉身往賀曉曉後面鎖定了一眼，然後就奔著年級第二去了。

「沈白。」陳璐停在他面前時已經漲紅了臉，肉眼可見的緊張。

沈白摘下一邊耳機，眼色空洞的望著她。

陳璐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你可以做我的同桌嗎，我保證不會影響你，只要平時把筆記借我看看就好！」

叮咚：白富美向你發來同坐邀請！

全班包括賀宇晟在內迅速加入吃瓜一線。

賀曉曉也盯著看，很難不在意……

同時也為心裡這一點兒算不上舒服的『在意』感到糾結。

老賀肯定要和自己坐一桌，沈白的同桌必然不會是自己，那她為什麼要在意，為什麼會感到不舒服呢？

為什麼，她希望沈白拒絕陳璐？

又不是告白……

全班都在看著，沈白一臉的無動於衷，眼裡流露出少許茫然。

陳璐臉皮快掛不住了，但她不是聽小夥伴說了幾句，腦子一熱才衝動的。

高中很短，她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存著私心，為自己爭取並不是過錯，至少她努力向前邁出了一步！

陳璐目光灼灼，眼裡只看得見那一道在白天依舊耀眼的月光。

沈白看起來就像個清心寡欲的神仙，整個人冷冷清清的，好像壓根不了解面前這位女同學為什麼希望和自己做同桌。

不過氣氛使然，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摘下另一支耳機，迅速解析此時此刻此限定場景的所有涵義。

然後，用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口吻，措辭委婉地道：「不做同桌，筆記也可以借給你，抱歉。」

陳璐唰地濕了眼，淚珠子在眼眶上滑動，被她忍住了，吸著鼻子做了個深呼吸，努力沖他笑笑：「我知道了，沒關係，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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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曉曉：莫名其妙的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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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輸的時候，說什麼都像是借口』是有出處的，來自英雄聯盟著名選手燒烤攤戰隊的大魔王李相赫fa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