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只用了半小時，9班的黑板報出好了。

彩色粉筆繪畫的『美猴王大鬧天宮』主題！

敘事性的畫面從左至右，身披金甲的美猴王帶著絕對的憤怒躍到雲端之上，將手中的金箍棒狠狠砸向天宮！

二郎神、東海龍王、太白金星還有四大天王，被揍得躺在他腳下爬不起來，只能成為背景襯托。

巍巍天宮被砸出個窟窿，殘磚斷瓦的細節都到位了，飄渺的雲霧過渡開，留下三分之一的版面，磅礴大氣的字體寫著兩句口號——

「學神光輝普照，錦鯉帶我出道！」

「九班人，九班魂，無限可能，遇冠必奪！」

本來孫蓬還想加一句『人擋殺人，佛擋滅佛』，被張遇行攔下了。

九班人低調，不整那些虛的。

再說孫悟空大鬧天宮的後續是被如來壓到五指山下……

咱還是信信玄學，對佛祖表達一下必要的尊重。

7點開始上晚自習，班裡同學陸續回教室，相繼被遲來的黑板報驚艷。

賀曉曉和陳璐也一樣。

陳璐客觀評價：「這美術功底，可與特長班一戰。」

賀曉曉盯著第一句口號懷疑：「那錦鯉說的不會是我吧？」

「應該是你，不過也沒說錯，只要成為就同桌能獲得考試第一名buff。」當初陳璐不過是隨口一說，竟然成真了。

孫蓬表演性人格大爆發，在黑板報前各種凹造型自拍，逢人就顯擺：畫得好吧？字寫得好看吧？口號響亮吧！五傑出手，必屬精品！

誇張得沒邊兒。

回座位，老賀從桌肚裡拿出包番茄味兒的薯片放她跟前：「飯後零食。」

賀曉曉沒跟他客氣，撕開袋子有滋有味的吃起來：「光吃薯片有點兒干。」

老賀笑著，伸手往桌肚裡再一摸，拿出一排津威。

拆了塑封，取出吸管插/上，放到寶貝女兒面前。

服務特別到位！

賀曉曉沒挑的了，拿眼色指了指後面的黑板報：「你的傑作？」

小學六年的手抄報都是老賀承包的，那畫風，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賀同學謙遜道：「好久沒出手了，這次先來個簡單的。」

他沒把功勞全佔了：「我只負責畫，口號是吊車尾想的，我的手下敗將寫的字。」

你的手下敗將？

賀曉曉認真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老賀奚落的是沈白。

「不是……你們有仇？怎麼你一來就好像看他不順眼似的。」她對此一直很無解。

「沒有啊，你想多了。」老賀語調輕鬆，轉頭沖手下敗將綻放笑容，「我們可是9班五傑里的其中兩個傑，關係好著呢，你說對不？」

沈白順手拿起一本參考書翻開，眼睛定在書頁上，隨口敷衍：「很難不贊同。」

賀曉曉反覆在兩人之間掃視，暗中結論：是五傑里的兩個結吧，死結的結……

老賀打量著閨女陰轉晴的臉色：「你怎麼說，狀態調整過來了？」

賀曉曉閉著嘴嚼薯片，小嘴一動一動的，像只謹慎的小狐狸。

半響，她勉勉強強道：「我都成錦鯉了我還有什麼調整不過來的，等著我帶你們出道吧。」

「嗯，行，我負責光輝普照。」

「賀同學，低調！」

「今天不太低調得起來啊，老賀家人才輩出！就高興！津威給我來一瓶！」

「我不！給我買的四瓶就都是我的！」

「人班長買的，懂不懂分享？」

身後，沈白看這兄妹倆關係越來越好，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兒。

*

摸底測試結束，大家逐漸適應了新學期的節奏。

高二各方面明顯緊湊許多，每天早晨往教室里一坐，新一天的學習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課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鬆散，稍微走神幾分鐘，黑板上的內容立馬變天書。

沒人會停下來等你。

不想被丟下，只能拼盡全力向前跑。

當然，9班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高的覺悟。

比如孫蓬，他給自己的定義很明確：一個放棄努力、躺平當鹹魚的學渣。

不在課上搞出動靜影響別人，就是他對同學們最大的善意。

還有賀曉曉的同桌賀宇晟。

這位年級第一把學校當度假村，晚上熬夜追劇看小說，白天往課桌上一趴，睡得天昏地暗。

但是等他睡醒了，養足精神，晚自習也會開始認認真真寫個正確率接近百分之百的作業。

而且在課上，哪位老師非要把他叫起來回答問題，他給出的答案一定是正確的。

一副『我真的都會你也確實拿我沒有辦法』的懶散模樣。

最誇張的是周三那天下午的數學課，劉燈泡故意在黑板上留了一道高三的奧數題，放話只要有人能解，就不佔用下節體育課。

全班的哀嚎下，賀宇晟同學被孫蓬鬧起來，眯著惺忪睡眼走到講台上，幾乎是拿起粉筆的同時掃了一眼題，嘴裡嘟囔著『好睏好睏』，把題解了。

彷彿沒用過腦子。

劉燈泡目瞪口呆，全班高喊牛批！

一來二去，每天張大頭例行巡視到9班，還會站門口開玩笑：「唷，今天年級第一的睡眠質量還是那麼高哇！」

語氣里滿滿都是對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優等生的寵溺。

賀曉曉白眼都翻累了……

這周於霞比平時忙，醫院要評先進示範單位，於副主任心思時間放都在那邊，回家的時間少，和女兒交流全靠微信。

內容還很統一。

星期二中午——

餘霞成綺：【吃飯了嗎？你爸怎麼不回我信息？】

拂曉的曉：【在睡覺，午飯我給他帶回教室去。】

星期三傍晚——

餘霞成綺：【吃飯了嗎？你爸呢？】

拂曉的曉：【我吃了，他要睡覺，說下晚自習再吃。】

星期四晚自習前——

餘霞成綺：【別告訴我你爸又在睡覺。】

拂曉的曉：【我是真的不想告訴你老賀同志天天在家追劇追綜藝看漫畫追連載小說嗨通宵，白天到學校只干補覺這一件事，整得我跟個小特務似的……而他現在也確實還在睡。】

餘霞成綺：【……好好學習，別讓他影響你。】

以上。

父女把日子過出有交集卻又互不干擾的兩個極端狀態。

倒也還算和平。

賀曉曉已經能平靜的面對一個弔兒郎當的17歲親爹，現在不管他做什麼，她的內心都毫無波瀾，連曾經爆棚的吐槽慾望都不復存在。

唯一讓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到周四晚上，賀曉曉把摸底測試的試卷從書包里拿出來，擺在客廳的茶几上，準備發簡訊給於霞女士，讓她下夜班記得回來簽字。

逃避是沒有用的……

考都考了，沒考好是因為暑假太懈怠，而她這學期已經在肉眼可見的努力，期中考試一定會提升的。

編輯好的信息怎麼都發不出去。

賀曉曉甚至都想象出下夜班回家下夜班的於霞回到家，看到女兒每科都在及格線上低空飛過的成績，表情有多失落。

她正糾結著，書房門被打開，不修邊幅的少年從裡面走出來，預定目標地點：廚房。

宵夜時間到！

父女倆在客廳里隔空對上眼。

「還沒睡？」賀敬銘問罷，看到她在茶几上一字排開的試卷，才想起還有家長簽字這一茬。

這周過得太嗨皮，他都給忘了。

「怎麼辦，我卷子沒帶回來。」老賀向女兒發起求救信號。

賀曉曉苦澀的笑了：「老鄒讓我們把卷子帶回家給家長簽字這個環節，不是給你這種考年級第一的同學準備的。」

老賀懂了：「你覺得你考砸了，沒臉讓你媽簽字？」

賀曉曉盯著她老子那張過分年輕的臉皮，緊抿唇瓣，不甘心的蠕了蠕。

老賀：「而且還是建立在你爸我拿了年級第一的前提下，讓你更加無顏面對。」

「你就少說幾句吧，我不會再像高一那樣懈怠。」賀曉曉往沙發里一倒，抓起抱枕把臉擋住。

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居然跟親爹成為同班同學，還被吊打！

賀敬銘走過去，坐到女兒腦袋對著的單人沙發上，拿起她事先準備好的鋼筆，再把卷子也拿到跟前，掃了眼確實不怎麼行的分數，刷刷刷的簽上自己的大名。

賀曉曉把抱枕往下挪，眨巴眨巴的丹鳳眼，從邊緣露出來：「你幹嘛？」

老賀擺一臉好說話的樣子，大打感情牌：「當然是給你簽字。雖然你媽不見得會生你的氣，但是，面子事大！再加上，你連續四天幫我把飯帶到教室里來，這就當爸爸給你的親情大回饋。」

真是好別緻的親情，好特別的大回饋……

其實賀曉曉早就考慮過這個辦法，也確實是礙於面子，沒好意思跟老賀提。

從沙發上坐起來，朝她老子那邊湊去，肩碰著肩：「你怎麼留兩個手機號碼？」

「不懂了吧？這樣可以顯出你家庭環境的透明和坦誠。」賀敬銘好笑的睨了她一眼，「鄒涵那小子只看結果，就算要打電話確定，也只會打給孫蓬那樣的，還輪不到你。」

賀曉曉聽得直點頭：「有道理。」

心裡的大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她忽然感到好輕鬆啊！

老賀把四套卷子簽完，不忘對女兒展示炫耀：「看我這字，寫得怎麼樣？」

他在學校里用的是另一種字體，無法無天的張揚，一撇一捺像是要從紙面上飛出去，往天上竄，把天捅破。

而賀敬銘本人的字是內斂持重的，字如其人，非常的端正。

賀曉曉的心結解了，不介意向老子吹幾句彩虹屁：「寫得可太好了，筆鋒凌厲，氣勢非凡，絕對的收藏級別！」

「爸爸對你好不好？」

「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在我眼前！」

少年得到女兒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內心充滿喜悅與感動：「吃不吃宵夜？」

「不吃了，我不餓。」賀曉曉收起卷子站起來，準備回房洗澡睡覺，又想，問題雖然暫時得到解決，但夜長夢多，還是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爸，要是老鄒真給媽打電話了怎麼辦？」

一口一個『爸』，喊得老賀通身舒暢。

他起身往廚房走，頭也不回，輕鬆的擺著手：「怕什麼？一切由我兜著！」

與你並肩同行，為你擋風遮雨，護你茁壯成長！

這是什麼？

這，就是偉大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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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宇晟：今天也是被自己偉大的愛感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