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萊斯特律戈涅人

是艾德里弗他們幾個。

艾德里克和他的跟班們臉上是一模一樣的橫樣兒，讓凱特琳娜真想直接衝上去就是一拳。男生們早就換掉了校服，現在穿著合體而潮流的休閑衫與牛仔褲，將指節捏得咔咔響，除了格雷。格雷跟在最後，仍然是他那件看不出顏色的襯衫。凱特琳娜一直懷疑學校同意格雷在校不穿校服是因為他們根本無法提供那麼大尺碼的衣服。

「我想，你肯定沒想好下午要幹什麼，不如跟我們出去溜達溜達？」

艾德里弗上上下下打量著凱特琳娜，他的跟班們一起起鬨了起來。凱特琳娜突然感覺自己的袖口被多瑞亞拽住了。

「那就真是不好意思，我和多瑞亞約好了。」

她皺了皺眉，將多瑞亞拉到了自己身後。

「哈，和一個小瘸子一起有什麼意思？」一群人圍了上來，很快兩個女生被包圍在了中間，「我們可沒打算還要準備輛輪椅來。」

「閉嘴，艾德里弗，然後讓開。你是想讓我再揍你一頓嗎？」

艾德里弗聞聲抖了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向後張望了一眼。也許是新加入的格雷給他壯了膽，他很快從失態里走了出來。「如果你願意，」他向格雷努了努下巴，「倒是可以試試看。」

凱特琳娜握緊了拳頭，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剛才是虛張聲勢。雖說是教訓過眼前的幾個人，但她完全不是在打架或者類似的情況中贏過他們的。十歲出頭的小男孩雖然因為發育晚的問題比同齡的女生矮一些，瘦一些，但一個女孩子也完全不可能打得過幾個男生，即使是使用工具。但每當艾德里弗他們想對凱特琳娜做些什麼的時候，總會發生一些什麼——比如掛得好好的花盆突然落下砸腫腳背，再比如教室桌椅突然散架接著被墨水潑了一身，雖然並沒有造成什麼大的傷害且都以凱特琳娜被關禁閉告終，但漸漸地，幾個人還是有了心理陰影。

凱特琳娜不知道這次自己還能不能那麼幸運，她環顧四周，校門前空蕩蕩的，連棵遮陰的樹都沒有，想要離校的學生也基本走光了。

她一瞬間便讀懂了艾德里弗眼中的那份得意洋洋。

「好吧。」凱特琳娜深吸一口氣，「你們想去哪裡？太遠的地方恕我不奉陪。不過讓多瑞亞先回去吧。」

然而多瑞亞並沒有回去的意思。她死死地拽著凱特琳娜的袖子不肯離開半寸，一直緊張地張望著四周，並一路試圖將她從那個大塊頭格雷身邊拉開，而後者對凱特琳娜充滿了興趣，一直彎下腰來嗅她的後頸。當凱特琳娜因為他粗重的氣息回頭狠狠瞪視時，又看到了格雷詭異的微笑。

他們越走越偏，直到在一個廢棄的工廠停了下來。一個男生推開破爛的門，灰塵與黴菌的味道撲面而來，凱特琳娜不禁皺起了眉頭。

在這股陳舊的味道中，隱隱有一股熟悉的臭味。凱特琳娜說不出所以然，一回頭卻看到多瑞亞臉色發青。

「我們趕快回去，這裡很危險，千萬別進去。」她小聲咕噥著。

「喂，你們可真是會選地方。」

「如果不是格雷告訴我，我也不知道這裡還有這種地方。啊對了，你們可以走了。」艾德里弗做了個手勢，他的幾個跟班嬉笑著，轉過身去原路返回。而格雷卻一動不動。「喂，格雷，你看不懂嗎？你現在可以滾蛋了——喂！你要幹嘛？」

格雷卻絲毫沒有聽從艾德里弗的意思，他伸出一隻髒兮兮的大手，粗暴地抓向了凱特琳娜的脖子。

一瞬間，異變發生了。

一陣白光閃過，凱特琳娜只覺得有人狠狠推了自己一把，一頭栽到了舊工廠骯髒的地面之上。之後是一聲悶悶的跌落聲，有什麼被彈飛了出去。凱特琳娜躺在地上摸了摸脖子，一陣疼痛轉瞬即逝。

「你——沒事吧！」艾德里弗尖叫出聲，「剛剛那是什麼？又是你的什麼鬼招數了嗎！」

他臉色蒼白，指著凱特琳娜的一隻手顫抖著。跟班們紛紛跑去格雷身邊查看，另一邊——凱特琳娜撐著地面爬起來試圖拍掉衣服上的污漬，一抬頭，被多瑞亞嚇得後退了一步。

她從未見過多瑞亞如此嚴肅的表情，嚴肅中卻帶著震驚於恍然大悟，似乎終於弄明白了什麼。

「你是戴了什麼嗎？」

她站起身向凱特琳娜的方向大步走來，沒有拄拐杖。

凱特琳娜從衣領里撈出一條掛墜，這是她在大街上被福利院撿到時為數不多的帶在身邊的東西，因此凱特琳娜一直將掛墜戴在脖子上，試圖與不為人知的過去保持聯繫。此刻銀色的薔薇吊墜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真奇怪，她剛剛並沒有撞到什麼。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個護身符一樣的東西，雖然沒有見這種，不過差不多可以這樣猜測。這樣就合理了……怪不得……」多瑞亞又開始碎碎念了，接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拉著凱特琳娜就準備離開，「果然，氣息變得濃重了。趁著這個萊斯特律戈涅人還沒醒……」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陣尖呼和什麼脹裂的聲音。

凱特琳娜發誓——她看過的為數不多的特效鏡頭，都沒有眼前來的恐怖。

格雷——不對，應該是說原本是格雷的存在，正像被充了氣一樣鼓起。他的衣服被撐破，一顆紐扣彈到了凱特琳娜腳邊。「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足有兩丈高，凶面獠牙，毛茸茸的臂膀上刺著一顆血淋淋的被匕首穿透的心臟，接著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根巨大的木棒，上面有血液留下的棕褐色痕迹。

「血肉，血肉。差不多是開飯的時候了，英雄的血肉美味到不可思議。」

它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凱特琳娜聽見多瑞亞倒吸了一口涼氣。

艾德里弗和他的跟班還楞楞得站在原地，看起來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凱特琳娜也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她確實和多瑞亞吐槽過格雷長得就像一個巨怪，那時多瑞亞還一本正經地贊同了，誰能想到格雷就真的在他們面前變成了巨怪。

如果這也是那份「幸運」帶來的，凱特琳娜可以預感，後果肯定不僅僅是被關禁閉那麼簡單了。

「不是，不是我乾的！」

她下意識地開口。

「確實不是你乾的，它就是個萊斯特律戈涅人！」

「萊斯特……什麼？」

「萊斯特律戈涅人，或者簡單點說是個食人魔，愣著幹嘛啊，跑啊！」

多瑞亞拉著凱特琳娜就跑，男生們也從驚嚇中回過了神，無頭蒼蠅般原地亂轉一陣后轟地散開，依稀可以聽見來越遠的尖叫聲。格雷看起來對他們毫無興趣，朝凱特琳娜她們撲了過來。

「糟了！」

多瑞亞拉著凱特琳娜，根本來不及閃避，眼見著一座小山即將壓到身上，她們卻被推開了。

艾德里弗和她們一起滾在地上，因為疼痛悶悶地哼了聲。食人魔塊頭過大一時無法閃避，衝去了街道的另一頭。多瑞亞快速起身，將地上的兩人拉起來。

「跑！」

不需要更多的命令，三個人朝著食人魔的反方向拚命奔跑起來。

不顧街邊人怪異的目光，也不顧這個組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三人狂奔了幾條街，終於因為艾德里弗再也跑不動了而不得不停了下來。

「那……那是個……什麼……」

他扶著牆壁上氣不接下氣。

多瑞亞翻找了一番，從背包里拿出了一瓶水。

「一個食人魔，不過現在已經跑出它能找到的範圍了，只要你不原路返回。謝謝你剛才把我們兩個推開，不過現在你最好回學校了。」

多瑞亞將水放在地上，從胸口抓了一把，又推了出去。

「只要你不跟我們兩個同路，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你們……」

「聽著，凱特琳娜托倫特，」

多瑞亞並沒有理會艾德里弗，轉向了凱特琳娜。這是多瑞亞第一次完整地叫出凱特琳娜的名字，平常她都是叫凱特的。凱特琳娜不由地緊張了起來。

「我現在可以確定你的身份了，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你不能再回聖約翰學園了，我想你應該沒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留在宿舍了吧？」

「倒是沒什麼東西，」她的東西很少，基本上都是隨身帶著，「但是——」

「沒有時間解釋了。等我們到了目的地之後再詳細說也來得及，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證你的安全。那東西隨時可能會追上來，它記住了你的氣息。」

「等等，到底……我們又要去哪？」

「先走吧——」

她拉著凱特琳娜跑出了這個街區，不顧身後艾德里弗的大喊大叫。這時凱特琳娜突然意識到，多瑞亞的拐杖被丟在了舊工廠。

拉著凱特琳娜狂奔的多瑞亞跑得飛快，與此同時，姿勢異常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