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5 章 豬頭酒吧
等最後一個學生也離開了霍格莫德后,這個只在周末才會格外熱鬧的小鎮終於安靜了下來。忙碌了一天的店主們正舉著魔杖將店鋪恢復到清早時候的模樣,再熄滅桌台之上的燭火。等他們鎖好店門、回到屋內休息時,清冷的月光已經灑滿了這座只有巫師居住的小鎮。
一隻黑貓從青石板路上路過,低頭尋覓著什麼,卻突然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朝旁邊崩起,快速地鑽入路邊的灌木叢里去了。剛剛還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穿著長長袍子的高個子身影,一頭白髮被遮蓋在寬大的巫師帽之下。
老人有著明確的目標,剛站穩了腳,便大步邁開朝前走去,他的靴子正一下下地與青石板路撞擊著,但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道路的盡頭,一家黑漆漆的小店裡隱約有火光在閃爍著。
豬頭酒吧的老闆提前知道了今晚有人來訪,他留了蠟燭,但從鬍子到腳尖兒都散發著他並不歡迎這位來客的氣息。他坐在吧台旁的桌子邊,身體筆直地像是剛剛從雪地里拖出來一般。金屬絲般蜷曲的灰發與鬍鬚幾乎佔據了他的整張面龐,髒兮兮的鏡片之後,是一雙與阿不思鄧布利多一樣明亮銳利的藍眼睛。
阿不思推開門輕車熟路地在豬頭酒吧老闆的對面坐了下來,像是經常造訪這間酒吧一樣。有三把掃帚在,豬頭酒吧平時幾乎沒什麼客人——即使是在霍格莫德周末也一樣。但此時此刻,幾張被拼接到一起了的方桌上正堆滿了喝了一半的黃油啤酒杯,而豬頭酒吧的老闆看起來也完全沒有去收拾的意思。
「這次帶來的是什麼壞消息?」阿不福思鄧布利多依舊板著一張臉。
「這是一種偏見,阿不福思,我並不是每次來這兒時都帶著壞消息的——你這兒還有沒賣完的喝的嗎?」
阿不福思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兄長,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他這才站起身來,去吧台後叮叮咚咚折騰了一會兒,接著把兩杯黃油啤酒砸在了桌上。
橙黃色的液體在麥酒杯里晃悠著,因為過於猛烈的撞擊而灑出來了不少,但阿不思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他將其中一杯朝著對面推了過去,接著拿起另一杯,淺淺嘗了一口。
「果然,沒有什麼飲料可以比過還熱乎著的黃油啤酒啊。」他嘖聲讚歎著。
「有事說事,沒事回去。」
然而阿不福思並不想和他嘮嗑,他抱著雙臂,甚至沒有接過阿不思推過來的酒杯。他恨不得自己的哥哥立刻離開這家昏暗的酒吧,回霍格沃茨當他該死的校長去。
阿不思聳了聳肩表示遺憾,酒杯被推到了一邊,老人也坐直了身子。
「大約三天後,我希望從你這把一個男孩送到霍格沃茨。」
這倒是出乎阿不福思的預料了——一個男孩?送到霍格沃茨?
「走大門。」
阿不福思言簡意賅地拒絕,他想不明白阿不思為什麼忽然會有這種提議。現在正是霍格沃茨的開學季,需要避開所有人的目光送進霍格沃茨的孩子只會有兩種,其他學校的學生,或者麻瓜。無論是其中的哪一種,阿不福思都覺得自己沒有答應下來的必要。再說,霍格沃茨也沒有在他的店裡開個後門。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果不其然,阿不思輕聲說,「就當是幫個忙,可以嗎?」
「我幫了你無數次忙,但他們的結局都是些什麼?」
阿不福思狠狠地砸了一拳桌子,黃油啤酒又被晃出了幾分。
「別告訴我你忘了那些人的下場了,在你『無私地提供了幫助』之後。說吧,這次你又想讓誰被捲入你的那些爛事中去?一個男孩?他大概率甚至連巫師都不是吧。」
「你一向很敏銳。」阿不思讚賞,「但這次,是我被拜託了想辦法讓他遠離危險。」
阿不福思哼了一聲,他根本不信阿不思嘴裡吐出來的任何一個字,但他也心知肚明到最後他必定還會不得不接受下來。他太了解自己的兄長了,不達到目的之前,簡直可以用出所有的手段,其中對阿不福思最有效的便是軟磨硬泡,耗費掉他大量的時間與耐心,最後以咆哮著隨他去了告終。
阿不福思依舊厭惡著自己的兄長,哪怕他已經是個大名鼎鼎的白巫師也一樣——他心知肚明那些白花花的鬍子下面到底藏了多少不能見人的東西,只是已經懶得再去公之於眾了罷了。他抬頭看了吧台後一眼,那兒掛著一張巨幅畫像,差不多是整個屋子裡唯一乾乾淨淨的東西。畫面里是一個約莫十幾歲的女孩兒,正溫和地笑著,時不時看向他們一眼。
「我這裡可不是霍格沃茨的後花園,還是說你想現在開始動工,在這兒加修一個通往霍格沃茨的長廊?你別忘了,霍格沃茨是禁止幻影移形的。」
「我知道,那個防護咒還是我加固過的。」阿不思點了點頭,目光若有若無地從畫像上飄過,「我只是需要你提供一個不被任何人看見的著陸點,萊姆斯盧平會幻影移形帶他來到這裡。」
「那個狼人?」阿不福思冷哼了一聲。
「那位霍格沃茨的前教授。」阿不思更正,「接下來怎麼進入霍格沃茨,那個男孩自己會有辦法,等到時候你就可以見識到了,不過為了所有人的安全著想,我希望你可以對此保守秘密。」
哦,保守秘密,又是保守秘密。如果秘密能被保守得住,唯一的辦法只有不要讓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得知這個「秘密」。阿不福思推了推眼鏡,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嘆出,鏡片上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就像剛剛說的那樣,讓一個男孩進入霍格沃茨,保護他的人身安全。是的,他不是巫師,但他也不是普通人。阿不福思,世界很大,魔法也不僅僅只有一種。」
「得了吧,你連你的學生都保護不好,還想保護一個……鬼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人?」
阿不福思站了起來,只有在這時,他才能用身高壓過還坐在椅子上的阿不思。他吼出了聲,黃油啤酒在他的大嗓門下微微顫動著,一隻手舉了起來,惡狠狠地點向阿不思身後的地方。
「看看那兒!」
阿不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轉過身去。酒吧的角落裡,幾張桌子被拉在了一塊兒,椅子也零零散散地落在了一邊。
「看起來,今天有人在這兒開了一場聚會。」阿不思回過頭來,「今天的生意應該不錯吧。」
「生意?」阿不福思哼了一聲,「好好豎起你的耳朵,校長先生——今天在這兒聚會的是你的學生!好幾個學院,約莫有快二十個,就縮在那個角落裡,要弄一個黑魔法防禦術課外學習小組!」
「學習小組?我很高興他們終於意識到應該去主動學些什麼了。」阿不思鄧布利多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這是件好事兒。」
「那你聽聽他們給這個小組起了個什麼名字吧。D.A,鄧布利多軍!他們想弄出一隻軍隊,來抵抗——」
「他們的新任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以及伏地魔。」
阿不福思倒是沒有因為這個突然被提起的名字嚇一跳,但他的手終於垂了下來。
「你知道這些,你還放任他們——」
「不,我不知道這些,至少在你剛剛提起之前。」阿不思搖了搖頭,「這學期我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確實,我給那些孩子們的關注不得不少上了那麼幾分。不過他們居然有意識到需要課外補充知識、主動學習黑魔法防禦術來保護自身的安全,如果不是不太恰當,我真想給他們每個人的學院都加上五十分。因為學校不可以跨學院聚會所以選擇在校外啊……如果非要讓我評價什麼,或許比起少有人來的豬頭酒吧,坐滿了學生的三把掃帚才是更合適的聚會地點。我猜,裡面一定有哈利吧。」
阿不福思沒有回應他,但他一向都不擅長隱藏情緒。與阿不思相比,阿不福思的臉簡直是一張他心中所想的實時版地圖,精確到了每一個細節的角落。
「你需要阻止他們。」阿不福思用壓抑著怒火的聲音盡量平靜地開口,「我看到了,那個男孩舉起了右手,那上面是深深的傷口。你到底放任那個烏姆里奇在霍格沃茨里做什麼了?」
「沒想到你還會有關心霍格沃茨的一天。」阿不思抬起頭。
「我關心的是那些孩子們會不會遲早一天死在你的手裡。」
阿不福思手撐著桌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兄長。
「孩子們是需要成長的。他們不可能永遠都是孩子,特別是在現在的環境下。」
「所以這就是你『幫助』他們成長的方式?」
阿不福思的憤怒衝破了表面偽裝的平和,他一拳砸在了牆上,灰塵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兩杯黃油啤酒都已經不能喝了。
「給他們一個完全學不到東西的教授,任由她體罰、一點點割開他們的皮膚,然後逼迫著他們像一隻只老鼠一樣不得不自己想出能保命的方法?」
他的聲音有些過於大了,一聲尖叫聲,但並不是阿不福思發出的。吧台後畫像里的女孩像是被這咆哮聲刺激到了,她猛地蹲下了身,將頭埋進了膝蓋里,雙手無助地在面前揮舞著。阿不福思瞬間噤了聲,飛奔到畫像前安撫著,花了好一會兒,畫像里的女孩才安靜了下來。
阿不思坐在座位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的一舉一動。終於,像是這才想起來屋子裡還有一個大活人那樣,阿不福思轉過了頭,當他看見依舊保持著幾分鐘前坐姿的阿不思時,又一陣厭惡在他的眼中升起。
「你走吧。」
像是害怕再次嚇到女孩那般,阿不福思咬牙切齒地壓下了嗓音。阿不思順著他的意思站起,他打開了門,但沒走出幾步他回過了頭。
「關於我剛剛的提議……」
「行了,我會給你個方便的,但只有一個小時,多一秒都不行。」阿不福思冷冷地注視著已經半個身子出了酒吧的阿不思,「但從現在開始,這兒不再歡迎你踏入半步——離我的酒吧遠一點,阿不思,滾回你的霍格沃茨,當你偉大的校長去。」
阿不思不置可否,吱呀作響的門被他輕輕合上了。灑落進酒吧的月光隨著最後一道縫隙的關閉消失殆盡,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了,黑暗之中,阿不福思輕輕撫摸過畫框,在吧台後的椅子上緩緩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