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營地
幾天後,凱特琳娜終於習慣了營地的作息。
每天早上,貝肯道夫拜託一個叫做賽琳娜博里嘉德的女孩教她古希臘語,每當他們兩碰面時,女孩臉上總會浮現出蜜一般的笑容。多瑞亞說得沒錯,比起英文,希臘文變得好懂得多,文字也不再漂浮在紙面之上,凱特琳娜甚至發現自己可以堅持看半個小時的書而不分神了,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賽琳娜是阿芙洛狄忒小屋的成員也是負責人,阿芙洛狄忒的孩子們戰力都很有限,因此更多的是處理一些文書方面的工作與放哨。賽琳娜的身上總是散發著好聞的香氣,對妝面與著裝搭配也頗有研究,在教凱特琳娜希臘文的同時,也會順帶著教她編複雜的髮型以及一些女孩子們會用到的各種小技巧。凱特琳娜在這方面的進步速度與希臘文的學習一樣快,幾天後便不再拖著那條單調的馬尾辮。「你這樣看上去很精神。」貝肯道夫上下打量了凱特琳娜,之後這樣評論。
只有賽琳娜的希臘語課是室內,其他的課業都在室外進行,貝肯道夫是她大部分課程的指導員,並試圖幫助她找出她擅長的項目。然而凱特琳娜註定是會讓他失望了,她不擅長射箭,甚至還射到了別人的靶子上,因此絕對不是阿波羅一族。而在摔跤課上,她會輕而易舉地被阿瑞斯一族摞在地上,換回一身淤青。貝肯道夫帶著她進了赫菲斯托斯一族的工作間,但她也完全沒有冶鍊金屬與製造武器的天賦。只有划獨木舟方面還算可以,可現在營地沒有那麼多時間花費在獨木舟這項對保護營地安全並沒有什麼作用的項目上。漸漸得她開始放棄從強項找到自己歸屬小屋的想法,在赫爾墨斯小屋待著也不錯。一旦被他們認同,就可以輕易感受到這裡的孩子們比聖約翰學園或者福利院的孩子們友善得多,這兒雖然擁擠,卻也足夠歡樂。陰沉的人只有那幾個,且總是徘徊在集體的邊緣,並不加入他們。
放棄了尋找出身線索的想法后,訓練也變得有趣得多。她逐漸學會在撞岩上爬上爬下而小心避開縫隙中留下的岩漿,跟著在武器間打磨武器與修理盔甲,然後運送給在外巡邏的人,甚至在得到允許后也跟著巡邏了一次,不過什麼也沒有碰到。塔利亞大樹仍然不見好轉,營地薄薄的防護魔法如同一張薄薄的紙張,已不再能發揮什麼作用。時不時仍有魔獸入侵,一次巨型蜥蜴的入侵毀掉了不少建築,於是他們需要忙碌的事情又多了一樣。
最令人期待的是每天的劍術搏鬥課,貝肯道夫是她這節課的老師。從最開始的穿刺與揮砍動作開始教起再到用穿著希臘式盔甲的稻草人傀儡當做對手來練習,凱特琳娜進步得很快,緊接著就可以開始一對一的決鬥練習,雖然輸占多數,在練武場上一邊揮灑汗水一邊與他人比試的過程令凱特琳娜興奮不已。她的反應力與預判能力都不錯,多加練習會很快跟上進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武器庫里並沒有適合她的劍——要麼太長,要麼太短,太重的她揮不動,太輕的也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力度,最後凱特琳娜只好挑了一把差不多的隨隨便便湊合著用。令她沒想到的是貝肯道夫那句「幫你做一把劍」居然真的實現了,凱特琳娜還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但在一次去工作間找貝肯道夫時,她看見了爐中的半成品。他們使用的劍與其他武器都由來自奧林匹斯的特殊青銅製成,這種材料可以擊殺魔獸,但無法傷害到凡人。但混血者一半屬於凡人,另一半則屬於諸神,仙銅與凡人的武器都可以讓他們受傷流血。「因為我們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里,擊敗魔獸與保護凡人,千百年來都是我們混血者的任務。」在凱特琳娜向賽琳娜抱怨這樣不公平時,賽琳娜只是微笑。
「鑄劍需要時間,不過你可以先給它起個名字。」貝肯道夫平平淡淡地描述著,似乎這只是件舉手之勞非常簡單的事情,凱特琳娜卻激動到語無倫次,晚上一閉眼全是那把半成品劍的樣子,幾天沒睡好覺。至於名字,她想了許多,卻一直沒有找到最合適的那個。
高強度的訓練之外還有幫忙運送武器、修葺房屋的任務,凱特琳娜原以為自己會累垮,但也許是天生體質的因素,她並沒有感到多麼不適,反而感覺身體里被隱藏著的潛力被激發了出來。弓箭、劍術與駕駛戰車她學起來比體育課上的排球與拉拉操更加得心應手,她的夜晚也不再被追逐著的食人魔困擾。營員們總是忙這忙那,試圖修復營地的保護魔法,重新搭建被破壞了的的建築,以及製作出更多的武器以防萬一,教授新成員各項營地事務,因此難得空閑的時間裡凱特琳娜選擇在小屋后獨自練習。有時多瑞亞會來找她,然後被她要求著比上幾手,但多瑞亞並不擅長這些,凱特琳娜已經可以輕鬆地將她手裡的劍打掉。
因為半羊人的天賦,多瑞亞可以與植物與動物交流。她有一把骨笛,可以吹出曼妙的曲子,讓藤蔓瘋長纏繞在兩人身旁,之後凱特琳娜不得不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將她們自己從藤蔓堆中解救出來。不過多瑞亞大部分時間並不在營地,凱特琳娜並不知道她去了哪,多瑞亞對此總是支支吾吾。「我還有別的任務,而且你待在營地會很安全,所以也不需要我在你身邊保護你的,但是我並沒有不去保護你的意思。」她最後這樣解釋到,於是凱特琳娜只好又花費了更多的時間試圖讓多瑞亞相信自己並不需要被保護——她們只用是朋友就可以了。
傍晚,所有人依舊如往常一般,聚集在露天涼亭里用餐。雖然各族的孩子們已經與森林寧芙和半羊人們一起想盡了辦法試圖拯救脆弱的營地保護魔法,但都以失敗告終。塔利亞大樹越來越虛弱,幾乎每天都有魔獸來襲,於是他們不得不派巡邏隊時時刻刻在邊境巡邏,每張長桌邊或多或少都缺少了幾個成員。人們祈禱著英雄們儘快帶著金羊毛回歸營地,趕在塔利亞大樹死去之前。在與多瑞亞的閑聊中她知道了這棵大樹的來歷——曾有一個叫做塔利亞的女孩為了保護她的同伴,在這裡捨身與魔獸奮戰,雖然她的同伴們成功地安全進入了混血大本營,她卻在營地之外奄奄一息,即將失去生命。天神宙斯惋惜他的孩子,讓她變成一棵大樹守護著營地,使她的生命以大樹的形式得以延續。在聽說了這個故事之後凱特琳娜再經過塔利亞大樹時心裡總是百感萬分。她默默凝望著樹上那個正越來越大的傷口,樹液如鮮血一般向外流淌。凱特琳娜想象不出,一個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為了保護同伴經受了一次死亡,現在又不得不經受第二次,是種怎麼樣的痛苦。
然而坦塔羅斯看起來並不覺得塔利亞大樹的凋亡這是什麼大事——正如在凱特琳娜來到營地前,他還有心思舉辦一場莫名其妙的戰車大賽——也並不樂意看到成員們為了營地的安危忙前忙后。營員們越來越思念原先的活動教練喀戎,但天神們都認為此刻不能讓他待在營地。「他們懷疑塔利亞大樹的危機與地獄深淵有關,因此也懷疑到了喀戎頭上。」但凱特琳娜還是搞不明白一個在眾人描述中和藹可親、經驗豐富、擅長教導學生且已經在營地待了三千多年的馬人老師為何在營地有危難時被迫離開,「這不是最需要他在的時候嗎?」對於凱特琳娜的這個問題,斯偷爾兄弟只是搖搖頭,並暗示她也許需要回憶起一些過去的事情。凱特琳娜越發覺得如果有機會離開營地,她一定要去圖書館借一本最厚的希臘神話,但下一秒又想起了自己的閱讀障礙。
「也許嫩找到古希臘文的希臘神話吧……」她只好先這樣期待著。
狄先生難得坐回了首席的長桌上,但看起來心事重重。一隻裝著清水的高腳杯被舉起飲下,凱特琳娜懷疑他都沒有意識到那裡面裝的是什麼。營火悶悶地在眾人之間燃燒,一副快要熄滅了的樣子,卻沒有人意識到需要往裡面添一把柴火。
營員的精力全部分給了偌大的營地事務,晚餐時間的歡聲笑語越來越少。夕陽被烏雲層層遮擋,營地之外某處傳來悶悶的雷聲,一副快要下雨的模樣。涼亭內安安靜靜,只有刀叉與盤子撞擊的聲音,因此一聲憑空出現的水聲令所有人都抬起了頭。首席之上坦塔羅斯正用手指著追逐一塊乳酪漢堡,也被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的一塊巨大水幕嚇了一跳。
如同一顆石子被拋進湖面,空氣中蕩漾起波紋,接著一塊鏡子一般的水幕懸挂在涼亭的正前方,恢復平靜之後,所有人都被水幕中的畫面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