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第三十回 弈決生死,誓表盡忠
一名偵察兵從外手持令牌一路暢通無阻的跑到了大營中,簫青山看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便擺了擺手讓一旁的阿江為他取來了一瓢水。
「喝完了再說。」
偵察兵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接過了水瓢一口飲盡了甘冽的涼水,又連喘兩大口便開口說道:「宇文定安再運糧調兵!看,看樣子,應該有十萬!」
阿江聽到后不以為然地轉頭對簫青山說道:「這裡的就有四萬。」
「不!不是的!」傳令兵趕緊打斷了阿江的判定。「是在慕容家營地的後方,又多出了一條補給線好像是通往帝江方向的!」
「什麼?你過來指給我看。」簫青山說著讓偵察兵來到了地圖前。
待那位偵察兵支出位子后,偵察兵又補充說道:「運糧車與援軍混編,想要偷襲很難。」簫青山聽到這裡眉頭也鎖了起來。偵察兵稟報完自己所有的信息便也告退了,簫青山拿出了幾個時辰前由白遞來信箋。信上說明了護王被襲,一千多名衛隊同護王一起避入小村,現已調城邊支援。
簫青山看著地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現在那個戰場似乎與他沒有關係。那地方距離此處少說有一百多里,而且自己周圍又有慕容曦的部隊。現在別說增援部隊了,就連想要偷襲他們的補給線都很難。
越想越頭疼的簫青山用手狠掐自己的鼻翼,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幾個問題:首先,宇文定安如此大量的糧草說明了其軍力極強,前線知不知道這個信息?其次,前方的局勢如何需不要自己的支援?最後,自己該如何擺脫現在的困境?不至如此被動。
然而在這些之前,簫青山還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葉火軍的部署。因為現在的他們就像是在一座遠離陸地的孤島,與世隔絕。只有獲得了全部信息才能開始思考前方所提出的問題,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所有已知、可知的信息推導出所有的可能性再做下一步部署。
「阿江!」
「我在,將軍!」
「去幫我把藍義將軍……算了,我自己去吧。」簫青山說著便大步地走向賬外,阿江看見了簫青山行動也趕緊把水瓢扔回了水缸。「撲通」的一聲引起了簫青山的注意,他看見水面在瓢的衝擊下晃動了起來,此時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但是現在時間緊迫沒時間再去追究了,於是回過頭大步流星的奔向了藍義的營帳。
到了帳外,簫青山看見藍義正在裡面看書於是揮了揮手讓阿江先在門口等著,而他澤跨過了營帳最外的沙盤來到了藍義的面前。
「哦?蕭將軍來了!」藍義看見之後率先起身問候,簫青山也急忙回禮。「怎麼又有什麼事嗎?」
「剛才發現了宇文定安的補給線,規模有點超出我們的預料啊。」
「他們不是在小村了嗎,那裡帝江城那麼近應該沒事吧?」藍義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
「如果守城的話,確實沒事。但是……」簫青山頓了一下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藍將軍,我需要你告訴我帝江附近葉火軍的部署?」
「啊?」藍義顯然有點不知所措,但是很快擺出了一個笑臉回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不是說了守城沒事嗎,到時我們該想想是不是要撤了。」
「問題就在這,如果這支部隊要是包夾我們還好說,但是他們直奔護王而去,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藍義聽到這放下了手裡的書也收起了笑臉,「蕭將軍,你的意思是?」
「宇文定安很了解護王,比我們都了解,他可以利用這些謀出許多計策來。但是葉火軍作為底牌,布局信息除了洪帥,也只有你們白、青、黃、朱四位將軍知道了。我若是不知道這些信息根本無法分析局勢啊!」
藍義看著沙盤想了一會兒之後朝著簫青山點了下頭,站起身拿起旁邊的小旗來到了門口的沙盤旁:「蕭將軍我相信你的決斷,但是我信任你的同時也請你告訴我,你知道宇文定安這回發瘋的原因是嗎?」
簫青山想起了那封被自己燒掉的信,雖然信最後一頁清楚地寫著不能為外人所知,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護王劫持了太尉的妻女!」
「什麼,竟然如此.....怪不得,不過護王不是與將軍您一向不和嗎,為什麼這件事只有您知道?」
「因為他怕讓洪帥知道,而且我是他留的後手,他曾吩咐我萬一若是有人來讓我一定要做接應。再加上帝陽到帝江這麼小一段路護王走了這麼些天,我現在懷疑他甚至是在等宇文定安發瘋追上了。」
「也就是說,駐守小村其實是護王殿下設計好的?」
「恐怕是這樣。」
藍義此時在蹲下身輕輕摸了一遍沙盤,然後開口說道:「城北五里有六千葉火軍駐防,全部都是騎兵由黃仁帶隊,城南十里由朱信帶領五千葉火軍在訓練新兵,大約有六萬人左右。」
「六千葉火騎兵!好傢夥,有這樣一張底牌在怪不得護王會如此地自信要與宇文定安決戰呢!」
「沒錯,你看小村地理位置特殊,其位於兩片林地中的一片平原之上。若是真要在此處戰鬥,兩萬或許才有一戰之力,沒有三萬肯定無法穩吃掉我們的騎兵。」藍義說著又看了簫青山一眼問道:「如此看來護王是要勝了?」
「不對,肯定不是這樣。」簫青山說著也蹲了下來,「宇文定安那邊應該只有五萬人,人數遠少於護王的部隊,現在看見的五萬增援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那邊。」
「所以說將軍您又在擔憂什麼呢?」
簫青山看著沙盤,猶豫了一會兒對著藍義說道:「這樣,我當宇文定安,你來控制大軍,我們博弈一局?」
「好,蕭將軍您請。」藍義說著把小旗子推到了簫青山面前。
就這樣半個時辰過去了,簫青山連輸三局,他實在不清楚明明不論如何計算都會是護王大獲全勝的情況自己為什麼會擔憂。正面硬推會因行軍速度過慢而遇上護王主力,分兵則會在正面戰場被葉火騎兵牽制,而小村的本部後撤與主力會合。無論什麼情況都會在掌控之中……不對!楊天翔不知道宇文定安的兵力情況!
「藍將軍,最後一局。」
「蕭將軍,您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可能是我剛才算錯了,前線或許只有兩萬的士兵。」簫青山說著收起了幾枚小旗。
「啊?兩萬,即使有五萬都不是對手,現在少了一大半,您是在開玩笑嗎?」
「沒有,所以也請藍將軍以我只有兩萬的標準進行判別。」
藍義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率先把騎兵推了出去……
本就可以以一敵三的葉火軍搭配上戰馬,又是在優勢的平原作戰,結局可想而知。三個時辰后,烏鴉已經開始在平原的上空聚集,大軍也剛從獲勝的喜悅中平靜下來。
「報!戰場打掃完畢,此次交戰我方犧牲戰馬四百六十匹,戰士二百七十五人,負傷三百四十人,共殲敵四千六百四十二人,先宇文定安已率大軍後撤十里躲進林澤地中。」
黃仁撕下一塊旁邊烤熟的羊腿遞給了偵察兵,然後隨手拿起了一塊干餅叼進了嘴裡。聽到彙報之後開始踱步到了戰地圖前,回想起剛才戰場的情況,宇文定安所帶的一萬五千半重甲並按理說算是長途奔襲,但是戰鬥力並未很低。當時黃仁分為三隊,硬是組合衝鋒了三波才沖潰他們的防線。而且當他們撤退之時,想要追擊時也並無太多收穫。這支部隊的戰鬥力確實算不上平常,現在是否應該借著機動優勢繞后截取他們的後援將其困死在這裡?
還沒準備只是什麼又一傳令兵從另一方向奔來。
「報!護王有令,黃將軍督戰有功勞,賞帝江五十畝府邸一座。」
「謝護王,敵軍現在已退至林澤,現只需.....」
「將軍,護王這還有一封書信。」傳令兵小心翼翼地將書信遞了上來。黃仁和旁邊的幾個士官相視了一剎,均對此有些不解。
黃仁打開書信之後雙眼迅速掃過,原本放鬆的表情突然又開始崩了起來。
「怎麼了?」
「你們自己看?」黃仁說著把信遞給了旁邊的士官。「他讓我們稍等片刻后乘勝追擊,不要給宇文定安喘息的機會。」他說著站起身拍了拍手,把剩下的干餅一併送入了自己的嘴中。
「這?是否太過冒進了些?我們現在距離小村不過大半個時辰的路途,若是繼續往前突進?」
「老大還在那裡鎮守應該無事,再者說我們的支援馬上就到了啊。」
這時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黃仁,畢竟現在能做決定的也就他這個主將了。
「走吧,王命不可違。別看我們現在立了功,若是沒有如他的心愿回去指不定什麼等著我們呢。」
而另一邊,藍義已經帶著五千葉火軍離開簫青山大部隊三四個時辰了,此時他下令全體休整兩個時辰後繼續出發。
夜幕中,一名偵察兵來到他旁邊沖他點了點頭,藍義環視四周跟旁邊的幾個士官說道:
「看來蕭將軍的計謀成功了,沒有人跟上來。」
「他當時是怎麼跟你說的,怎麼突然就要突襲補給線?然後又讓我們去支援小村?」
「不是支援。」藍義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裡的匕首,這是老護王賜予他的寶物。每次看到它上面刻著的那個字就會想起當時在西門關的時光。
「是掩護撤退。」藍義這時才給眾人解釋道。
「什麼?掩護撤退?」
「前線怎麼了?」
「為什麼要這麼遠地跑去?」
「護王殿下怎麼了?」
聽著手底下眾人的議論紛紛,藍義心中百感交集。就在中午,那最後一盤棋自己的旗子終究是在棋盤上插不下去——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好了只有兩萬嗎?」
「是正面只有兩萬,我沒有騙你你都會輸,更何況身處小村的護王殿下視野比你更下懵逼,性格也更加激進。」簫青山說著把手中的旗插到了小村前面,這一記「將軍」宣告了藍義所代表的護王一方的徹底失敗。
「這做法也太冒進了,把自己暴露在六千騎兵面前!我不相信有人……」
「宇文定安瘋了!而且是個有理性的瘋子,這是最可怕的!這本就是捨命一搏,而且即使自己死了又何妨?」簫青山指了指小村。「你(護王)也死了!」
「那我們現在?」
「不得不防著這種極端的情況,宇文定安絕對是一個不能小瞧的人。」簫青山說著起身,拱手對著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
「蕭將軍?」
「藍將軍,現在唯一能阻止事態繼續惡化的就只有您和您手下的五千葉火軍了。」
「藍!藍!」此刻旁邊的一個兄弟搖了醒了藍義,將他從中午的場面中拉回了現在。
「嗯?」
「前線到底發生什麼了?」
藍義看著周圍的各位兄弟擔憂的眼神雖想出口安慰,但是欺騙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我跟蕭將軍怕現場的情況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如果我們到達現場面對的不是迎接我們的兄弟,而其千軍萬馬的敵人,有人想要退出嗎?」
此話一出,在場瞬間鴉雀無聲,也不知道誰突然伸出一隻手。
「以身報國,以死謝主!」
「以身報國,以死謝主!」所有的人把手搭在了那隻手上,藍義也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將其插在了地上,月光之下上面的「忠」字變的更加地閃耀。
最終他也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諸位兄弟的掌背之上,「在此向著匕首宣誓,以身報國,以死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