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80章 什麼時候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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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歌垂下眼帘笑了笑，說：「如果提前告訴你的話，我怕你去幫我說話嘛，你知道的我可不是喜歡走後門的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翻看著菜單，指了指最便宜的那個套餐，示意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笑著說：「小姐，我們今天有活動，加49元可以升級成海鮮雙拼套餐，您要不要……」

「不用了。」馮清歌禮貌地擺了擺手，說：「這個就好。」

她放下菜譜，把手中的紙袋放到一邊，問：「對了，你最近怎麼樣？我前幾天打電話給你，可是說你不在服務區。」

「喔，我去了趟巴塞羅那看展覽，最近……就那樣吧……」每次提到過得怎麼樣這類話題，沈沐輕總是覺得一陣頭疼。

服務生剛剛把菜端上來，沈沐輕的電話忽然又響了起來，是雲祁。

「你在哪裡？」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意壓得很低。

沈沐輕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忽然覺得頭皮一麻，緊接著一種不祥的預感直直地翻湧起來，直往嗓子眼兒頂。

「我正在跟朋友吃飯。」

掛掉電話之後，她這才看到，馮清歌正在看著自己。

「怎麼了？你有事嗎？」

沈沐輕搖了搖頭，說：「沒有，吃飯吧。」說著，趕忙垂下眼帘，拿起一旁的筷子把沙拉往自己嘴裡送。

回到公司的時候，沈沐輕經過舒雅的桌旁的時候，看到她手邊擺著一摞簡歷。

「這是今天面試設計師的簡歷？」

舒雅趕忙點了點頭，說：「嗯，對，我還沒來得及送進去給您看，上午人事部送過來的，讓您在這些候選人里定一個，他們說剛好其中有一個跟您還是校友。」

沈沐輕垂下眼帘，拿起那一疊簡歷翻看了幾眼，視線快速地掃過了馮清歌的簡歷，然後就這樣翻了過去。

她從裡面挑出一個在美國進修過建築學的姑娘，說：「你去告訴人事部的人，通知這個人下周來入職，其他的人存檔就好。」

說完之後，將那一疊紙重新放在舒雅的辦公桌上，轉身大步朝著辦公室走去。

這座城市每到秋天就總是很愛下雨，從夏末秋初，到秋意漸濃，整個秋天，整個江城都浸泡在雨水的潮濕中，彷彿上帝忘記了把他後花園的水龍頭擰緊似的。

沈沐輕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簾，忽然不受控制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忽然想起來，在她的學生時代，有這樣一個少年。他是天氣預報的忠實粉絲，所以每當在這樣的天氣，他總能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包里變出一把傘。儘管她已經差不多快要忘記他的臉了，可是他在自己的頭頂輕輕撐開雨傘的動作卻始終印刻在她的腦海里。

在很多夢裡，她都看到過那個男孩子握著傘柄的，骨節分明的手。

沒想到，時間竟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原來自己就連他的臉都已經記不清了。

沈沐輕深吸了一口氣，垂下眼帘看著窗外如同珠簾般的雨，忽然意識到，一切早就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玻璃窗上劃過被風吹成細線的水滴，回憶似乎也隨著窗外的大雨變得愈發洶湧起來。

在外面的整座城市被大雨澆透，狼狽不堪的時候，沈沐輕正站在乾燥而舒適的空氣中，呼吸著乾爽的空氣。

可是剛剛還跟她在一起的馮清歌，卻是另外一番境地。

大雨從天上傾盆而下，不斷用力地擊打著她的傘，即使她雙手握著傘柄，依舊沒有什麼用，傘還是東倒西歪的，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樣。

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您好，馮小姐，我是雲氏集團人事部的，很遺憾地通知您，您沒有通過我們的面試，感謝您對雲氏集團的關注和支持，希望以後能夠……」

電話那邊那個甜美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她怔怔地鬆了手，手機就這樣從手裡滑落，落在滿是積水的地面上，連同一起落在地上的，還有她另一隻手中搖搖晃晃的傘。

大雨瞬間將她全身從頭到腳都淋透了，帶著幾分涼意的雨水順著她的發梢落下，睫毛上沾染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總之雙眸中看起來一片氤氳的霧氣。

其實求職失敗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現在卻不一樣，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無意之中被用力戳了一刀似的。

她在原地站了幾分鐘，直到大雨澆得她再也睜不開眼睛，她忽然從地上撿起手機，轉身朝著雲氏集團大樓的方向走去。

十幾分鐘之後，她再次站在了雲氏集團大樓的門前，推開了寫字樓沉重的玻璃門。

從走進大堂的那一刻開始，一直有人朝她投來注視的目光，多數都來自女人，因為即使她沒有側目，也依舊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所蘊含的，幾分八卦的意味。

其實這也並不奇怪，畢竟之前就有雲二公子的情、婦鬧到公司里來的案例。

再加上馮清歌的五官算十分標誌了，頭髮淋了雨之後，顯得更加漆黑濃密，微卷的頭髮濕答答地搭在肩頭，整張臉完全不施粉黛，睫毛又軟悠長，彷彿黑天鵝翅尖上的一根根羽毛，她的嘴唇像是清晨被晨露浸泡過的花瓣，看起來飽滿欲滴，楚楚動人。

就在她走向電梯間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攔在她的面前。

「小姐，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沈沐輕。」

那個保安猶豫了一下，問：「您有預約么？」

馮清歌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微微擴大了一圈，說：「我是她的好朋友，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大概是她的臉打動了他，這還真是個看臉的社會。

到了設計部的樓層之後，馮清歌也沒有多想，徑直走到總監辦公室的門口，抬起手砰砰砰地敲門，因為還是午休時間，所以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在剛剛，沈沐輕問她為什麼來面試不告訴她的時候，自己的心裡還滿是欣喜，彷彿充滿了午後陽光下的蜂蜜水一樣，有種暖洋洋甜蜜蜜的快樂。

可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然而在接到那個電話之後，她才意識到，蜂蜜水變成了外面凄冷的大雨。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只覺得一陣陣寒意從背後襲來，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的聲響和溫度都被這場大雨所沖刷掉了。

她的思緒最後在辦公室的門打開而走向終結，沈沐輕的神情看起來倒是十分淡定，彷彿她已經預料到了馮清歌會來似的，只是淡淡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低聲說了一句：「怎麼淋成這樣，我記得你每天都會帶傘的。」

說著，她讓出一條路，示意她進辦公室里來。

提起這個點，馮清歌忽然覺得有些底氣不足，就連剛剛眼中那些不滿都消失了大半。

她們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寂靜的空氣里，似乎有種易燃性的東西正在迅速膨脹著，無色無味地不斷滲透，整個房間就像是一個塑料餐盒一樣，被放在微波爐里持續加熱，好像隨時都會爆炸。

後來的很多時候，馮清歌再次回憶起這個如同蒸籠一般同時還下著大雨的午後，沈沐輕淡然的眼神，房間天花板上冰冷的白熾燈光，空調運轉時候發出嗡嗡嗡的雜訊，一切都清晰得彷彿發生在昨天。

她也多次想過，她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時候變了，是在多年之前的那個夜晚，還是那天下午。

「你明明……知道是我，為什麼……為什麼還……沐輕，我不知道我能奪走你什麼，我們朋友這麼多年了，可是我覺得你好像始終都在防著我。」

沈沐輕靠在沙發上，低垂著眼帘，看起來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單純地發獃。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抬起眼眸，視線淡淡地落在她的臉上，說：「你確定嗎？」

馮清歌抿了抿嘴，沒有再繼續說什麼，她似乎也忽然想到了那個少年，那個總是在下雨天撐著一把黑傘的少年。

說完，沈沐輕笑著搖了搖頭，說：「清歌，我沒有讓你來雲氏，是為了你好的，雲氏雖然看起來光鮮亮麗，可是不是你應該待得地方，我也會離開的。」

她的話音剛落，馮清歌忽然站起身，神情淡漠，大概是剛剛淋過雨，臉色看起來似乎有些蒼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沐輕，你始終還是在介意當年的事情，對吧？」

說完之後，她沒有等沈沐輕回答，她便轉身大步朝辦公室外走去。

那一刻，她忽然感覺，好像是最後一次與沈沐輕告別一般，不是生與死的告別，而是從一個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告別。

她心裡翻湧著那種酸澀而悵然若失的傷感，回憶不斷從腦海中湧出來，她垂下眼帘，站在電梯里輕輕甩了甩腦袋，想要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從腦海中甩出去。

沈沐輕站在窗前，看著馮清歌渺小的身影，或許是大雨，又或者是她眼中的眼淚，讓她眼中馮清歌的身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圓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