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真是活該
木板房裡,除了嬰兒的啼哭聲,其它聲音都在話音剛落後戛然而止,就像是裡面的所有人,都被人掐住了脖子。
謝雲煙哪裡是空耗時間乾等著的人,直接伸手過去,雙手交錯抓住門框,往外猛地一扯,整扇門連同木板拼湊的大半面牆,都被他暴力地拆掉。
耀眼的天光瞬息間照進房間里,撕開令人昏昏欲睡的幽暗,將一群面容枯槁,臉上毫無血色的婦人顯露出來。
謝雲煙看了一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暗道:「這血汗工廠的點子,我還以為只有我會,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等能人。想人之所想,思人之所思,走在所有人前面去了。」
這時候,倀鬼化作一陣輕風吹過,帶來謝雲煙想知道的消息,隨後一沓厚厚的契紙落在他手裡。
「這人趁著年穀不登時,鄉間農人鬻兒賣女,他就到鄉間去,花上一點點的錢,陸陸續續買了幾十人到手。男的挖礦,女的織布,沒日沒夜的幹活,直到把他們最後一滴血汗壓榨出來為止……」
謝雲煙用眼角餘光掃視過去,看到一群瘦弱的「蘆柴棒」,不禁心生憐憫,藉機揚起手中的籍契,大聲咆哮道:「以後,你們都是我的人!與這裡相比,也沒什麼好處,三餐一宿,每天結一次工錢,可以自己存著,也在掛在賬上,寄回家也行。如何?」
這時,發生驚變后,立即躲在人群里的管事,暴露在謝雲煙的面前,所有婦人都轉頭看著她,看地她心裡都毛躁了,狠狠地瞪眼,結果沒人理會,想揚起手裡的短鞭,狠狠地教訓這些家主人的奴工。
可是,謝雲煙怎麼會容忍得住,有人打算毀壞他的財產,屈指一彈,一顆鐵蓮子快如疾風,只聽「啵」地一聲,血光爆濺四射,狠狠地嵌在女管事的額頭上,當場將她打昏了過去。
與惡形惡狀的主人相比,對於這些被半拘禁日子折磨地沒有脾氣的婦人,顯然更害怕手持短鞭的管事,一旦她轟然倒下后,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毫不猶豫地放下手頭上的所有一切,儘管腳步有些蹣跚遲鈍,還是竭盡全力逃出去。
其實,這些七拼八湊的木板房,根本擋不住婦人們合力衝撞,可就是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她們不得不「自願」待在昏暗的房間里,為買下她們下半生的男人做牛做馬。
現如今,婦人們重獲自由身,只不過從一個主人手裡,落到另一個男人手裡,按照剛才的所見所聞來看,看起來年歲不大,手段更是狠辣的新主人,恐怕很不好相與。
謝雲煙當然知道這實在是不是辦法的辦法,真的給她們自由,遲早會被原主找到,繼續原本暗無天日的壓榨,落在自己手裡,至少不會被索走。
「至關重要的一點,我為烏龍山白額侯揚名、積修功德來的,又不是為了錢銀,自然不必盤剝刻薄到如此地步。說實在的,成衣店那邊雇傭、組織的合作社婦人,與這些人相比,已經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
就在戶房領班老關係戶執意待在大東門百貨街,時刻準備堵謝雲煙的門時,渾然不知自己起家致富的基地,都被人整個偷掉了。
晚些時候,那人怏怏不樂地迴轉老巢,從坊門街拐角處進去,就看見「鐵口直斷」那老騙子冷笑連連,起初還不當回事,反正這人對自己就沒有好臉色過。
當他進了這條蚰蜒巷,發現左右探頭露腦,倚門賣笑的半掩門暗娼,也是一臉皮笑肉不笑,甚至懶得招攬自己,那人還暗自慶幸,省的自己叫她們免開尊口。
等到他避開路面上的污泥濁水,貼著牆根來到自家工坊,驀然發現自己的家業,被人拆地七零八落,裡面的人更是一個都沒,全部跑光了。
噩耗!簡直就是天大的噩耗!
這一進一出可都是錢,再加上進了大批布料、棉花,那人賠地褻褲都要當掉,更難受的是,蚰蜒巷以及坊門街一帶的街坊鄰居,根本沒有人告訴他任何有用的消息。
深孚眾望的管事至今昏睡不醒,為了從她嘴裡撬出有用的線索,不得不重金請杏林高手過來診治,很不巧的是,這人就是最近小南門一帶,聲名鵲起的「懸壺濟世」藥店的坐館,區區不才在下鄙人兄弟我的,謝雲煙。
青衫道人白額侯坑了一筆高昂的診金后,瞧著這人的家底還很豐厚,著幾頭倀鬼到處轉轉,果然有所發現,多是人所共知的地方,譬如磚牆夾層里,書房書架上,花盆泥下物等等,委實叫人啼笑皆非。
謝雲煙當時壓著笑意,沒有施展「五鬼搬運術」統統取走,就擔心他鋌而走險,會做出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孰不知,哲人轉頭就厚著臉皮去見戶房領班,希望能最後爭取一把。可是三班領班都同意的事,戶房自己拿到的返點也很多,一來不好說話不算數,再則與同僚翻臉,實屬不智,最後為了一點所謂的情分,少賺以往一倍的回扣,戶房領班除非是瘋了。
於是,這人好話說了一籮筐,戶房領班還是沒點頭,甚至教他想都別想了,以後也別想了。
如此一來,原本就山窮水盡的傢伙,即便謝雲煙沒有暗中以七情六慾之術動手腳,他自覺前途無路可走,心裡惡狠狠地想著:「你讓我走投無路,我就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當下,這人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趁著點頭哈腰時,伸手摸到腰間的短刀,原本用來割肉下酒,此時被他拿在手裡,陡然間血氣上涌到頭,眼睛頓時就紅了。
「殺……」
這人年輕時也跟江湖好漢學過站樁,打熬力氣,儘管技藝生疏了些,招式還是板板正正,上步一把抓住戶房領班衣襟,右手反握短刀,一招「倚馬橫戈」。
戶房領班背後寒毛根根豎起,剛剛反應過來,眼前只見寒芒一閃,刀光迅速抹過脖子,入口極深,先是一涼,再是一熱,錐心刺骨的劇痛傳來,半個身子都麻了。
「你……你……」
戶房領班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就是一樁成衣買賣罷了,以往對自己唯唯諾諾的小人物,竟然狠得下心來,對自己悍然動手,而且還是下死手。
在戶房領班意識沉入黑暗前,迴光返照的一瞬間,他猛然想起一句話: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我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