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生多苦

第九十四章 人生多苦

十號這一天,蘇時年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到了老人安息的墓地。

每年她都會來,就算是幫著外公扒一扒墳前的土,拔一拔周邊的小草也好,算是盡了孝心。

話都是在心裡說的,蘇時年嘮嘮叨叨一上午,眼看著到了午飯時間。太陽被雲層遮擋今天的天氣,陰。

身旁站了個人,放了一束花在外公旁邊的墓前。

蘇時年好奇的抬頭,看看是哪家的朋友,竟跟她是同一天來掃墓。

不想自己忽然看到的一雙眼,竟是雲頃少。

「你怎麼來了?我跑這麼遠你都找的到?你在我身上放了追蹤器?」

蘇時年就覺得奇了怪了,雲頃少怎麼能每次都能找的到她。最初的暴雨天是,後來她去L市時是,現在也是,這叫什麼?緣分?

雲頃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蘇時年,他是純粹來墓園看望故人罷了。

「這是……你外公吧。」

雲頃少看著墓碑上的老人家,又看看蘇時年,想了想,也只能是蘇時年外公了。

能讓蘇時年費時間來探望的,也就這麼一個。

他從沒見過蘇時年外公,就連去蘇時年家做客也未見過任何相片,那間一直鎖著的蘇時年外公生前住的房間也從未見開過。

雖然雲家姐姐說,從前他們看望爺爺奶奶時也曾到對面家做客,可如今多年過去,那張蒼老面容從未在雲頃少腦海里想起過。這時看到墓碑上的相片,才算是雲頃少第一次與蘇時年外公見面。

「是呀。這是我外公,這是我外婆。」

她指了自己外公的墓碑,又指了外公旁邊的一塊碑。那上面的女人比較年輕一些,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許是芳華早謝。

蘇時年的語調並沒有特別傷感,就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言語淡淡的。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都是比較開朗些的。

雲頃少始終認為,在已故的老人碑前,無論是誰,都不會以這樣淡然並且好似帶著一絲輕快的語氣說「是呀」這樣的話。

這隻能說明,蘇時年有些奇怪,他不由得往壞的方面去想。蘇時年一直過著比較壓抑的生活,性格孤僻不合群,近來為了高考又給自己很大的壓力,雲頃少真擔心她會有什麼事。

「他是……什麼時候走的?」雲頃少問。

關於外公的事一直是蘇時年心裡一道疤,她幾乎從不提起,外人也從不談論。

雲頃少忐忑一問,只希望蘇時年不會被勾起太多情緒。

蘇時年拔草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工作。

「好幾年了吧,不太記得了。」

蘇時年是真的不太記得了,其實要仔細算算,也是能算的出來的,畢竟外公去世的那一年她正好初三。

但是這麼一算,前塵往事一併便牽了出來,這是蘇時年不願面對的。

過去的事便過去,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是靈姨從前常跟她說的話。蘇時年也儘力這麼做了,縱然心中多有感傷,久而久之,也這麼爛在心裡了。

雲頃少顯然是不太相信蘇時年的話,直覺的認為她是逃避現實,以為忘記就能減輕傷痛。

「我聽尚流說過一些。」雲頃少這麼說,表示他已經知道了一些因果。

之前他從尚流和司徒如風哪裡都聽說了不少有關蘇時年的事,從小到大,連她幾歲開始長牙罵人都知道了。

「是嗎?」蘇時年淡淡反問。

她心裡不快,雖然知道他們都沒有惡意,可自己的家事被外人談論,總是會讓人有不太舒服的感覺。

有關於外公、蘇州河、葉子衿以及蘇時光、許願,在她面前,誰都不敢談論這幾人。就是靈姨想來說教,也得掂量著怎麼開口。

雲頃少知她心中有些怨,沒有介意。他席地而坐,與蹲著的蘇時年對視。

這樣平等的談話方式,大約能讓她放寬心。

「你最近狀態不是特別好。」這是陳述句。

雲頃少沒有婉轉地對蘇時年表達他的看法,這是他強勢的地方。若是他說「我看你最近狀態好像不是特別好」這樣的句子,大約蘇時年只會回他「你瞎了」或是禮貌些的「你怕是眼睛不太好使」。

於是雲頃少乾脆去了那些彎彎繞繞,彼此都敞開了聊。

蘇時年繼續拔草,眼中淡然,只道:「別人都說我這樣挺好,老班還高興他班裡多了一位學習分子,怎麼到你這裡就不好了。」

蘇時年反問。近來大家都說她心情好了,話多了,人也漂亮多了。相較於之前的死氣沉沉,這還多三分生動,只是那大眼睛直射人時,一樣的充滿震懾作用就是了。

有從前在同一個初中的同學聽聞蘇時年成績進步的飛快,不由得想起她當年的風光。

料想蘇時年未墮落成學渣之前,那也是能和雲頃少並列為學霸的存在。在他們的學校,蘇時年從未被拉下過神壇,校內的老師提起蘇時年都熱不住嘖嘖稱讚……當然,好漢不提當年勇,這是,跳過了說。

「我說不好就是不好。」雲頃少看著蘇時年。

「白痴。」蘇時年道,便懶的理他,自顧自擦著外公的墓碑。

雲頃少拉著蘇時年坐在地板上,他少有這樣的行為,此刻卻也覺得好玩。

蘇時年被雲頃少一扯,也

安心坐著,蹲著太累。主要她從前總覺得在外公面前坐著不太好。

「這是我朋友的墓地,我們小時候常在一起玩,後來他生病了,沒撐過去。每年我都會抽空來看他。」雲頃少解釋自己出現在墓地的原因,算是回應之前蘇時年無賴他放追蹤器的事了。

「這麼巧,也是九月十號。」蘇時年說的,是雲頃少口中那位朋友去世的時間。

「那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蘇時每年都會來外公墓前道上一天、半天,就算是隨便說說過去一年裡發生的許多有趣的事。隨便哪一件小事都能一件事說一上午,把她的想法見解一股腦的都說出來,順帶著吐槽別人。

偶爾說話時會帶上蘇州河那一家人,大多是些不太好聽的,不過老人墓前按也不該說太多是非,便只是提一提蘇時光那個混蛋。告訴外公她過得很好,從未被人欺負,還把妄想欺負她的人都趕走了。

只是久而久之,蘇時年自己倒是一身壓抑的怨氣。

「不是。我只是抽空來,今天並不是他的忌日。」雲頃少道。

他這位朋友走的早,葬禮時他隨著父母長姊去了,流了一地淚。兩人的關係算貼,好歹也是一起成長的玩伴,雖然對方的年紀一直停留在十二歲。

這麼多年過去,雲頃少每年都會抽空來看看他。這事原本也不是他必須做的,可是當時年紀太小,看重感情,一年往這邊跑好幾次,漸漸也就習慣了。要是某年某月某一天想起,有空就要來看看,省的心裡不舒服。

「你跟你朋友倒是關係好,以後我死了,記得也常來看我。」蘇時年開玩笑道。

「胡說什麼!」雲頃少嚴厲呵斥。

蘇時年滿不在意聳聳肩,原以為只有老人家才忌諱這些,沒想到雲頃少也是聽不得胡話的。

「我隨便說說。」

雲頃少無奈看她一眼,道:「別拿生死開玩笑。」

「死亡是很恐怖的事情,看著朝夕相處的人就這樣突然躺在棺材里,心裡十分害怕。雖說人終究還是要經歷這些,可少年夭折總讓人心生嘆息。當年我隨父母去他的葬禮,哭的稀里嘩啦的,都快趕上他親生父母了。」

雲頃少這話沒有誇張,單指掉眼淚這一方面,他當時確實哭的悲痛。大人的眼淚再洶湧,總有些控制,小孩就不一樣了,鼻涕眼淚一起流,泛濫成河。

「啊……原來你還是個爛哭貓啊。」蘇時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雲頃少額上劃下黑線,他是想借回憶打開蘇時年的話題,讓她敞開心扉釋放壓力。沒想到蘇時年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方面上。

哎~

「我外公直到火化時我都沒掉一滴眼淚。」蘇時年手裡拿了濕巾給老人擦墓碑,動作小心翼翼。

外公去世的前一段時間,她還是照常上課下課,像沒事人一樣。當時有的親戚朋友在葬禮上哭的「慘烈」,還責備蘇時年沒心沒肺,最疼愛她的外公都去世了,竟然一點也不傷心。

蘇時年冷笑,反駁,就你跟請來哭喪的人似的哭的專業,他們跟你們一樣承蒙外公照顧,心中多有悲慟。

成年最愛裝模作樣,傷心與否豈是憑表面現象判斷的?

當時蘇時年面無表情的過了幾天。

直到後來,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樓下的小女孩跟老人提著菜牽手過馬路的畫面時,才崩潰的啕嚎大哭。

那時外公去世已有一月有餘。

雲頃少沒打斷蘇時年的話,安靜的做個傾聽者。

「其實人死了,也沒什麼不好,對吧。你看這人生多苦,前小半生想著出人頭地,人到中年還要生兒養女,老來若是兒女孝順還好,若是不孝……白搭了幾十年感情,給狗都不如。」

蘇時年淡哂,轉了個身,頭枕到雲頃少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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