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門
丞相府的人都知曉,今日三小姐童心回不了門,就算能回來,也應該是一具屍首。
四年前容廉在宮宴上半開玩笑的一句「童氏女天資聰慧堪為良配」,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隨著當年被稱讚的童晏及笄,這句戲言再次被人重提。
身為當朝宰相,童南天不可能讓童家一族跟攝政王府真有什麼瓜葛,更別說賠上一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女兒。
為了不被容廉所利用,選擇了先下手為強,將還年長一歲的童心作為新娘更是棄子,嫁了過去。
昨日一宿的等待,夜裡派去夜探攝政王府的探子卻半點消息都沒查探到。
只得知神醫出現在王府,眼下童心到底是死是活成了一個迷。
人要是死了,萬事大吉,還能藉此機會反將攝政王一軍。
可若是人還活著呢......
想到這裡,坐在書房內的童南天面色越發陰沉,恰逢老管家稟報,童大夫人被請了過來。
多年深居簡出的婦人,體弱多病,看上去已像個行將就木的人。
若不是此次親生女兒童心代嫁去了攝政王府,她與自己的夫君雖同在一個屋檐下,只怕是到死都見不上一面。
「老爺。」隨著管家身後進來的童大夫人,說話間手帕掩嘴虛弱地輕咳了幾聲,「咳咳,老爺喚妾身來,不知所為何事?」
見著多年不見的結髮之妻,面容蒼老身形微顫的模樣,童南天銳利的眸光里掠過不耐,「今日是童心回門的日子,童家世受浩蕩皇恩,自當效忠於陛下,童家上下這麼多條人命全都系在她一人身上。」
要是童心活著,只怕日後童家也難保。
他與攝政王一派鬥了好些年了,即便因為自己的女兒到頭來倒戈,容廉又豈會因為一個女子對他童家信任起來?
而帝王天性多疑,陛下本就有諸多猜忌,此事若處置不好,童家便會裡外不是人,難有立足之地。
話說完,老管家將備好的瓷瓶拿過來遞到了童大夫人手中。
童大夫人看著眼前的瓷瓶,眼眶紅腫,枯瘦的雙手顫抖不休,她豈會不知道自家老爺的意思。
即便現在還不知道心兒到底是死透了,還是活了下來。
為了萬無一失,還要讓她這個親娘來備上後手。
見童大夫人垂頭一言不發,童南天本有些不悅,想到童心雖然再無足輕重,到底是她所出,不禁放軟了語氣,「伴君如伴虎,我身在朝堂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童家與攝政王府,萬萬不能有半點沾親帶故,到時候你和武俊也逃脫不了。」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小廝急急忙忙而來,「老爺,老爺.....」
「何事這般慌慌張張的?」老管家率先出去,冷眉豎眼地呵斥了一聲。
來的小廝連忙回話,「攝政王來了,三小姐也....也回來了。」
「三小姐回來了?你可親眼所見?」老管家神色變得凝重,書房內的童南天和童大夫人聽見這話時同樣心思各異。
小廝點了點頭,確定是親眼所見。
……
出發之前,童心也沒想到攝政王竟要和她一道回門,而且備上的回門禮陣仗大到後面隊伍都跟了半條街,生怕外人不知。
稍加思索,童心便明白了容廉的用意。
出身童家的攝政王妃存在一日,便是離間童家與皇帝之間最好的利器。
只需回門上演一出夫妻和睦的戲碼,便能為她那位好父親送上第一份「大禮」,當真是一本萬利的好算計。
果然,在馬車內面帶寒意看不透徹的人,一下馬車那張妖孽般俊美的臉卻掛上了溫潤如玉般的淺笑,隨即牽起她左手。
男子月色錦袍,腰間雲帶如水,玉立頎長,榮華高傲,正是如今天啟位高權重的攝政王,人人恭然避行,不敢直視,只能暗自驚嘆。
感受到有艷羨的目光依稀投向自己,童心微一挑眉,不由輕哂。
唯有她一人知曉,寬袍大袖下看似被握著,實則只是稍稍觸碰而已。
就像此刻容廉臉上掛著的惑人笑意,如仙似魔,單單對上那一雙深沉的眉眼,攝心奪魄,彷彿頃刻就要將她溺斃,卻不達眼底,笑意深處還有一絲嫌惡。
與童大夫人出了府邸迎接的童南天親眼所見二人攜手而立,一時心頭驚濤駭浪,震驚的是童心沒死不說,竟然還看上去安然無恙。
不光是童南天,就連童家一干人等皆是驚愕不已。
好在童南天反應快,回神過來,壓下心頭驚疑,面色儼然拱手道,「老夫恭迎攝政王與攝政王妃,有失遠迎,請王爺恕罪。」
「岳父大人不必多禮。」容廉收回視線,神色溫和笑意不減,一聲「岳父」叫得童南天臉色陰沉幾分,險些吐出一口老血來,卻不得不維持住風度。
童心環視著在場的人,一眼便注意到了童大夫人。
說起來雖然是原主的親生母親,卻任由自己的女兒在府里受盡欺凌十幾年不管不問,就連自己女兒被當做棄子替嫁送死都沒露過面。
難怪原主死前滿心怨憤,想要童家所有人的性命。
察覺到女兒如有實質的目光,童大夫人不禁垂下了眼帘,捏著手帕輕咳了幾聲。
童南天將二人請進門內時,餘光意味深長的掃了童大夫人一眼。
待二人敬茶過後,童大夫人便藉由身體不適告退,說完看向默然不語的童心,微微一頓,道:「娘想起有些體己話還未說過,心兒隨娘去說說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