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轟隆——」
猛烈的撞擊再度襲來,不堪重負的護欄終於徹底斷裂,被砸得變形的車輛無力地朝著下方落去。
肖澄身上的安全帶早已破損,大力撞擊之下竟然斷開來,他整個人被從車窗甩出,朝著滿地碎石的方向飛去。
而載著家人的車則落向了下方的懸崖。
哪怕在最後一刻,他們的眼神都緊緊跟隨著肖澄,裡面是滿溢的擔憂和不舍。
人生是一場猝不及防的旅行,誰也無法預先知道,原本以為會和自己相伴走過漫長旅途的人,會在什麼時候,又會用什麼樣的方式離開,或許到了最後一刻,彼此間連告別的機會都不會有。
旁觀的肖澄看著當時的自己渾身鮮血的滾落在地,又看著載著家人的車落入懸崖,轟然一聲響后,三道金色的光芒從懸崖下升起,融入了已經看不出生息的肖澄身上。
心臟的傷口處泛起一陣金色,倏然又消失不見。
傷口並未消失,但地上倒落的人臉上原本泛起的青灰色褪去,胸口也重新有了微弱的起伏。
憑著這種吊著最後一口氣的狀態,他撐到了救援到來,讓救援人員忍不住稱讚小夥子生命力真頑強。
原來這不是什麼生命的奇迹,而是家人們留給他的,最後,也最堅定的守護。
「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應該是我來保護你們才對,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們承受這一切?」
「為什麼……留我一個人在世界上……」
·
公路、懸崖、碎石、漆黑的天空消失了,肖澄睜開眼,眼前是之前進入的房間。
心臟處傳來一陣鈍痛,像是被什麼人剜去了最重要的一塊,痛到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孔大慶輕輕地拍著肖澄的肩膀:「節哀順變,我的朋友。」
肖澄坐直身體,伸手捂住臉,一時沒有說話。
孔大慶也沒有催促,他安靜地坐在一旁,等著肖澄自己調整情緒,他知道有時候旁人的安慰和言語都是無力的,內心深處的傷只有自己才能平復。
過了一陣。
肖澄抬起頭,聲音有些微的啞:「抱歉,我失態了。」
孔大慶塞過來一杯溫熱的烏龍茶:「來吧,喝一點或許會讓你好受一些。」
茶杯是觸感溫潤的青瓷,烏龍散發著一股暖香,不像綠茶那樣清冽,而是經過時間輕微發酵后柔香,入口帶著綿長的回甘,令人身心舒暢。
見肖澄的狀態逐漸恢復,孔大慶才說回自己的結論:「你的心臟確實擁有留存物的能力,你家人最後的余念附著在了心臟上,三道靈念的疊加讓它比尋常的留存物強很多,而你本身也受到了地心石的感染,所以才會有這種介於留存物和能力者之間的體質。」
「當時心臟同時受到三道靈念的附著,本就存在衝突,又和你本身的感染者體質互相排斥,那時候的能力應該較弱,所以之後你的傷口癒合速度才會那麼慢。據我估計,至少需要一年你的心臟才能變成現在這樣。」
「但你並不能主動控制心臟的能力對吧?」孔大慶看著肖澄問。
肖澄點點頭:「只有在我遭遇危險瀕死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心臟的位置出現暖意。」
「它給你的的生活帶來了什麼變化嗎?」
肖澄本想搖頭,卻突然頓住:「說起來,我以前並不太在意養生之類的,但出院之後我很在意自己的身體,盡量不熬夜,也會喝點枸杞之類的。」
雖然最後變成了不倫不類的朋克系養生大法。
孔大慶點點頭:「大概是心臟的附加作用,保護你不死的同時,也在提醒你注意健康,就像是他們還陪著你對嗎?」
肖澄摸著自己的胸口,感受下方傳來的跳動感。
是的,他的家人們還一直陪著他,只是換了一種形式而已。
「或許,你可以嘗試著控制這顆心臟。」孔大慶拿出了之前的能量圖,在圖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肖澄主動將心臟的能量灌注到了黑傘中。
肖澄對測試的最後一段發生的事情印象模糊,但那種彷彿神臨一樣的狀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你已經做到了不是嗎?」孔大慶指著能量圖,「心域展現的是你可能達到的最佳狀態,並不是無中生有。」
「要怎麼做到?」肖澄有點心動。
「噢,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只是一個非戰鬥人員。」孔大慶攤開小手表示愛莫能助。
「另外,我推測你的復活能力並不是無限的,如果將心臟挖出來,你就會徹底死亡,但同時這顆心臟也會失效,畢竟你家人的靈念只限於保護你自己。當然這只是個推測,我並不能把它挖出來看看。」
「報告的結論我就這麼寫,只有你能用的話,就不用擔心被那幫老東西惦記了。」孔大慶說。
「老東西?」肖澄回想起了粒粒說過的話,「是指理事會的那些人嗎?」
孔大慶點頭:「你知道的,我的朋友,有權有勢又渴望長生不老的老傢伙可比惦記唐僧的妖精還多,一個個小心思多得很。」
「謝謝。」肖澄果斷地感謝了對方的好意。
「哦對了,還有一點。」孔大慶突然補充道,「你身上的生命能量可能會吸引留存物,特別是對人有攻擊傾向的,比如無面之類,在它們眼裡你就像剛烤出來的羊肉串一樣香噴噴~~」
最後那幾個字他還特地模仿了羊肉串攤主的口音,學得活靈活現。
肖澄:「……」
還真是香餑餑體質啊,女人的第六感真可怕。
·
體檢結束后,肖澄有了幾天空閑時間。
這幾天他都在臨時宿舍里住著,每天好吃好睡的,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提心弔膽。隔壁的蘇鶴延很安靜,不僅沒有天天砍人,甚至像是不存在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堪稱感動世界好鄰居。
找了個晴朗的日子,肖澄朝著墓園而去。
在墓園門口買了好幾捧白菊,肖澄朝著裡面走去,現在不是清明時節,沒什麼掃墓的人,綠樹成蔭的墓園內更顯寂靜,時不時響起三兩聲鳥鳴,甚至帶出幾分禪意。
肖澄的腳步停留在一個還很新的墓碑面前。
墓碑上是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子,他們只在幾天前的深夜有過一面之緣,肖澄救過她一次,卻沒能救到第二次,最後兜兜轉轉地解決了無面,算是幫她報了仇。
肖澄找人打聽到女孩的墳墓所在,特地過來再見她一面。
第一捧白菊被放在女孩墓前。
萍水相逢一場,希望她能安心離開這個世界,不再有恐懼和傷害。
接著,肖澄繼續前進。
女孩和他的家人安眠在同一個墓園中,既然來到這裡,不如也看看家裡人吧,他們一家人好久沒一起聊聊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某種說不清的緣分,還沒走到家人的墓碑位置,肖澄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的墓碑上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甜美可人的少女,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整個人彷彿帶著水蜜桃的香氣。
這是留下無面的那個女孩。
是了,她也是最近死去的,又是本市人,這裡是附近最大的墓園,她葬在這裡的概率很高。不過,在數不清的墓碑中,能遇到是真的很巧。
原來她叫做林憶思,很好聽的名字。
墓碑前已經有一束白菊,上面還帶著水珠,看起來依然新鮮,放下花的人應該並未走遠。
是她的家人嗎?
肖澄環顧四周,卻在一排墓碑之後看到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
他感覺這個畫面有些熟悉,第一次見到這人的時候是在燒烤店,隔著層層的頭頂和繚繞的煙火氣,這一次相見是在墓園,隔著井然有序的墓碑,空氣里是白菊的清香。
沒想到,蘇鶴延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蘇鶴延似乎感受到了視線,他朝著肖澄的方向回頭,兩人的目光交匯。
今天的蘇鶴延看起來很平靜,他沒有當著逝者的面掏出刀子或者鞭子衝過來,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然後便離開了。
倒是難得的和平場面。
蘇鶴延漸漸走遠,肖澄收回視線,將原本打算給家裡人的花分出一點放在墓前。
「安息吧,世界上不會再有白裙殺手了。」肖澄輕聲地說。
陽光下,帶著微笑的女孩如春花一般燦爛。
終於到了家人的所在位置。
肖澄認真地幫他們擦乾淨墓碑上的灰塵,雖然墓園的人也會打理,但總不會有親人自己動手那麼細緻。
稍微整理一下,肖澄將白菊分別放在父母和妹妹的墓前。
墓碑上家人的容貌一如生前,肖澄可以輕易回憶起這三張臉開心、難過、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可惜照片卻只能凝固在那一瞬間,終究是不夠生動。
伸手按住心臟的位置,肖澄第一次在掃墓的時候露出了笑容:「原來你們一直都在。」
「不論這顆心臟會吸引多少留存物,我都會好好活下去的……」
「還有造成一切的地心石,我想讓它重新回到地下去,爸、媽、菲菲你們會陪我一起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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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更新好像有點早,以後改成六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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