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暴君(八)
燕清的舞一跳就跳了一個中午,期間亓殷的視線竟然就真的沒落到她身上一眼過,自始至終都只看著虞嬌一人。
直看得虞嬌臉上的溫度基本上就沒降下去過,甚至就連腳趾頭都不由自主地跟著蜷縮起來。
可被看得久了,也不曉得是皮厚了還是習慣了的緣故,到了後來。虞嬌慢慢就能淡定自如地頂著亓殷的目光吃吃喝喝了不說,嘗到些味道好的菜肴,還能想起來喂上亓殷兩口。
吃得差不多后,望著不遠處仍在跳著的燕清,虞嬌注意到此時對方的臉色已然微微泛白不說,手腳也不若之前靈動,幾乎每多做一個動作都帶著濃濃的疲累與勉強,她就知道跳了將近半個時辰的燕清已到了強弩之末。
輕咬了咬唇,虞嬌轉頭便看向了身側的亓殷,暗示道,「陛下,妾……飽了。」
所以女主完全可以不用再跳了!
「飽了?」
亓殷道,隨即低頭看了眼桌上僅剩下些殘羹冷炙的盤子,「來人。」
他的話音剛落,外頭便立刻依次躬身走進來了幾名白衣宦官,跪坐在長几旁,安安靜靜地收拾完桌上的杯碟碗筷,便又安安靜靜地依次走了出去。
望著煥然一新的長几,和前方越跳越勉強的燕清,虞嬌再次轉頭看了眼身旁面無表情的亓殷。
就這樣?沒有了?
不是,她的重點是吃完了該收拾桌子嗎?是女主啊!這麼大一個女主她就不懂為什麼亓殷完全視而不見?
一時間虞嬌甚至開始懷疑起電視劇和她曾學過的歷史該不是合起伙來驢了她一把,不然傳言中對燕清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因為她還亡了國的暴君亓殷,怎麼能想出這麼一個折騰羞辱她的法子?
這架勢瞧著哪裡像是有情,分明是有仇!
還是說真實情況兩人其實一直走的是虐戀情深的路子,只不過並沒有被史料所記載。
虞嬌在心裡猜測了些有的沒的,不過現在那些都不是什麼要緊的,最重要的是讓人家姑娘停下來。
念及此,虞嬌斟酌了下,「妾的意思是,膳已用畢,也用不著再欣賞燕小娘子的舞了……」
「哦,是嗎?」
亓殷轉頭往前看去,這還是燕清跳舞之後,男人看過來的第一眼,只是那森冷的語氣聽著怎麼那麼像——既然美人不願欣賞,女主這個跳舞機器也沒什麼用了,乾脆剁吧剁吧喂狗吧!
這樣的腦補嚇得虞嬌當即伸手就拉住了亓殷的袖擺,匆忙補充道,「妾是說,妾今日已經欣賞夠了,明日……明日用膳之時,可再喚燕清前來獻舞,陛下可否?」
聞言,亓殷下意識轉頭看了眼他被虞嬌捏住的衣袖,涼颼颼的目光投來,虞嬌剛想將手縮回來,可因著先前亓殷那段過分寵溺的話,鬼使神差想要試探一下的她,生生頂住了亓殷的視線,硬著頭皮仰頭就沖他露出個柔甜的笑來。
「求求陛下了,就依了妾吧……」
虞嬌搖了搖手中的袖擺。
平生第一次撒嬌,大哥給我個面子!
同樣也是這輩子第一次被撒嬌的亓殷,雙眸一錯不錯地盯著虞嬌的臉,異色的瞳孔里平靜無波,叫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到底想了什麼。
坐在他對面虞嬌臉上原本還算自然的笑,在亓殷這樣無波無瀾的眼神洗禮下,不由自主地慢慢僵硬起來……
啊啊,太丟臉了,她剛剛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以什麼身份跟亓殷撒嬌啊?她收回了可以嗎?剛剛那句話她收回去,大佬你就當什麼都沒聽見,她的面子一文不值!
虞嬌捏著對方衣擺的手漸漸鬆懈,就在快要徹底落下之時,她忽然聽見——
「停下。」
亓殷開了口。
聞言,虞嬌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卻只看到亓殷冷峻的側臉。
與此同時,另一頭呼吸不暢,眼前更是現出大片大片黑影的燕清,幾乎一聽見亓殷的命令,整個人便立刻跌倒在地,可只在地上坐了一瞬,她便立刻調整好姿勢,恭敬地跪下。
「出去。」
亓殷再道。
「謝,陛下。」
燕清一字一頓地說完,這才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緩步往外退去,卻在掀開竹簾的一瞬,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
虞嬌雙眸晶晶亮地望著身側的絳衣男子,雙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正得寸進尺地不停搖著。
男子轉頭看她,她這才微微收斂了些,卻仍舊在搖。
竹簾落下,擋住了營帳中兩人之間的小小互動,燕清收回視線,看著前頭連綿如水波的苜蓿草,重重地吁了口氣,頗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燕清這頭剛一出營帳,早早候在一旁,眼底深處布滿急躁的白衣宦官一聽見動靜,便立刻轉過頭來,眼神幾乎是下意識地在女子身上一掃。
見對方只是形容有些狼狽,並沒有其他不妥,聞人無忌的心這才狠狠落回到原地,連忙迎了上去。
「娘子。」
聽到這一聲呼喚,燕清轉頭看見的便是,那個從出發就一直跟在她身旁伺候的,名為長德的宦官。
看見他,她緊縮的眉眼稍稍舒展了些,隨後便看見那宦官又湊得離她近了些,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關切問道,「娘子,陛下他……沒有為難於你吧?」
聞言,燕清眼中詫異一閃即過,完全沒想到不過一個宦官竟然也敢打聽亓殷的事,甚至語氣還那樣……不妥。
卻在看清楚白衣宦官那種那真切的擔憂與關心之後,外加心中對這個年輕宦官總抱有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的燕清,眼神略柔了柔,「無礙,勞你關心了。」
直到聽到燕清這樣客套的回話,聞人無忌這才察覺到自己逾矩了,當即便垂下頭,扶著燕清回到了馬車附近。
可以說,後頭馬車上的一眾美人們一瞧見燕清這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對於亓殷愈發恐懼了,從這之後,除非必要,那真是一步也不願出馬車,唯恐亓殷注意到她們。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此時營帳內,虞嬌內心簡直都快要驕傲出天際了。
第一次撒嬌就取得了這麼大的效果,她怎麼這麼有魅力,真是快要愛死自己了!
想到這裡,她還拿小眼神瞄了亓殷一下。
承認吧,少年,你現在正陷在姐姐的魅力當中無法自拔,愛上我那是遲早的事,當然了,我也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人,如果接下來你好好表現,我們兩個還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咦,這麼一來,她的劇本不就從短命女配換成禍國妖姬了嗎?
她喜歡~
「呵。」
就在虞嬌自我陶醉的正開心時,忽然聽到了一聲來自亓殷的冷笑聲,嚇得她立刻就住了腦,悄悄地看了亓殷一眼,然後就發現對方的手中不曉得什麼多了一份好似奏章一樣的東西。
見男人的眼神自始至終都落在奏章上,並沒有看向她,虞嬌撲通撲通跳著的心這才緩和了許多。
可能是見亓殷在做正事,虞嬌也不敢隨便打攪他,只好看完營帳帳頂看四周,研究完衣服的花紋再研究桌子的,到了後來甚至連亓殷先前丟給她的玉牌都拿出來把玩了好一會兒。
待亓殷處理完一封奏章之後,轉頭看見的便是身側的虞嬌手裡還捏著黑玉牌,頭就往下一點一點的,打起瞌睡來。
卻沒想最後一下點的太猛,腦門徑直往下方的紫檀木長几上磕去。
亓殷慢條斯理地一伸手,便叫虞嬌的額頭完全砸在了他的掌心中。
只是他的體溫太涼,連掌心都沒什麼溫度,磕上去后如同額頭被敷了個小兒退熱冰貼的虞嬌,瞬間驚醒過來,連忙轉頭朝亓殷看去。
「陛下……」
「困了?」
亓殷的視線仍落在手中的奏章上,開口問道。
「啊?妾……」
虞嬌的話還沒說完,亓殷就已經合上了手中的奏章,「來人。」
話音剛落,一直候在外頭的趙佑就已經躬身走了進來,亓殷便湊過去跟他交代了兩句。
聽完了亓殷的交代,當著兩個主子的面,趙佑不敢有什麼不一樣的反應,出了營帳面上才敢驚愕詫異起來。
可驚訝歸驚訝,事情還是要做的。
不一會兒,虞嬌便看見營帳之內多了一座華麗舒服的軟榻。
看完了這榻,她的眼神又轉移到了亓殷身上,便看到又處理完一份奏章的男人,將其隨意地丟在身旁的地上,又重新拿了本在手中。
「不是困了嗎?去睡吧,還有兩個時辰路才能疏通,到時候說不準還要連夜趕路。」
亓殷抽空轉頭看了她一眼。
聞言,虞嬌的眼睛瞪大了些。
「陛下……」
不行,她不能睡,吃了睡睡了吃,她成什麼了,她要堅持住,誰家禍國妖姬活得跟豬一樣!
「若是不困,孤現在就叫趙佑將榻撤下……」
「困,妾是有些乏了。」
虞嬌連忙回道。
禍國妖姬也是人,也要睡覺的對不對?現代養成的生物鐘作祟,她是真困了,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而且那榻看著好舒服的樣子,再說了,她身體嬌弱就需要好好休息!
不過兩句話就在心裡說服了自己的虞嬌,在亓殷的示意下,來到了軟榻上,果不其然,這榻就跟她想象中的一樣軟。
條件反射地彈了兩下,虞嬌剛想就這麼睡下,卻在看到不遠處的亓殷,腦子又一抽,「陛下不睡嗎?」
一聽到她的話,亓殷捏著毛筆的手一頓,一條長長的墨痕便出現在了奏章上頭。
「哦?」
亓殷抬頭。
「美人的意思是想邀請孤,一起?」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那孤自然不能辜負……」
「啊,好睏,妾好睏,妾睡了……」
虞嬌忙不迭閉上眼。
即便隔了一段距離,亓殷也能看見她不停顫動的睫毛,就這麼看了許久,這才忽然低低地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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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嬌:誰家的禍國妖姬跟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
亓殷:……見笑了,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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