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羅網無痕

第六章 羅網無痕

「葉殷姑娘已經被安全送到單父,昆吾堂知道葉家加入了商隊后也不再去找麻煩了,二小姐不用擔心。」綢緞店主人給葉子棲斟了杯茶:「至於咸陽那邊,朱鸞姑娘每十天都會去盤口取一次例報,但是……」他頓了頓:「但是陛下至今沒有下達指示。小姐,會不會……」

「朱鸞雖是秦宮的人,但畢竟跟了我兩年,她辦事不會出岔子的。陛下日理萬機,我這邊進度又慢,他一時顧不上也正常。」葉子棲從桌上的匣子里掏出一枚竹簡,執起刻刀,將密報文字陰刻於彼,然後將蠟油滴在陰刻的字里,磨平后再刷上一層桐油,然後拔下發間的毛筆在光潔如新的竹簡上信筆寫下一句話句話蓋住密文。

「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店主人輕輕念著葉子棲隨手寫下的句子:「二小姐,要是想宗主了,就寫封信回去吧。」

葉子棲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已經用舊了的荷包,給荷包上綉著的那片樹葉小心的刷了層桐油:「我還有什麼臉給她寫信。」她自嘲的笑了笑,重新盤好頭髮:「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幫葉殷嗎?不是因為我喜歡她,也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正好與我匹配,而是因為她的媒其實是我做的。這麼可遇不可求的一個身份,我怎能放過啊。」

「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很壞的人,五年前是,現在也一樣。」葉子棲待桐油晾乾后,將荷包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站起身神色已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我要走了,以後要是有聖諭發回來,就說是我訂的東西,直接送到小聖賢庄,我每隔十天會來發一次例報,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不會無故來打擾您。」

「好,二小姐慢走。」

「不送。」葉子棲走到窗邊掃了一眼窗外,臉色一變:「掌柜的,咱們這屋架是不是比別處高一點?」

「小姐好眼力。這裡雖是二樓,卻已經比別人家的屋頂高出許多了。」店主人看著葉子棲有些僵硬的表情,問道:「二小姐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啊,沒有沒有。」但是我恐高,一旦高過正常屋頂,就會腿軟。

葉子棲出了綢緞鋪,在平地上走了好久才恢復了正常的臉色,她在市集上光了幾圈,買了幾尺布和一些簡單的髮飾,又給取藍挑了一大包零食,本想著再買一把匕首作武器,又怕有人追查她的購物記錄懷疑她的身份,只好作罷。葉子棲買完了東西,正好路過有間客棧,拎著東西直接走了進去。

「掌~櫃~的~我回來了~」下午時分,店裡沒什麼客人,葉子棲把東西隨便往櫃檯一堆,然後直接拎起水桶抹布去一旁擦桌子。

「棲丫頭這麼快就回來了?」庖丁從櫃檯後面懶洋洋的探出頭,看見葉子棲正在那裡萬分自覺的做事,估計她是沒打動那幫酸書生,又被送回來了,於是安慰道:「我說棲丫頭啊,其實呢,沒被收下也沒關係,儒家那麼多繁文縟節,你就是進去了也得受那幫小子欺負,還不如在我這幹活來的安穩,你說是吧。」

葉子棲沒回話,默默的擦完了所有桌子,把木桶抹布放了回去,然後擦了擦手,向庖丁鄭重的行了個儒禮:「掌柜的,我是來道別的,這段時間承蒙您關照了。」

「丫頭,你這是……」

「不瞞您說,我現在已經是儒家弟子子棲了,這次我是回來取行李的。」在有間客棧打了一個月的工,不知不覺間,葉子棲已經習慣了跟庖丁在一起的時光,乍一告別,心裡竟有一點點不舍。

要不怎麼說我最討厭告別了呢。

「不過是去上個學,又不是以後見不著了,搞這麼嚴肅幹嘛。以後想我了直接回來不就行了?」庖丁豪爽的拍著葉子棲的肩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快去吧,要是被幾位先生髮現你偷著跑出來,可是要挨罰的。」

葉子棲答應著拐入了後房,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就在進了屋反手推上門的瞬間猛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未及作出應對一把短刀便已橫在喉間。葉子棲抬起眼,借著不遠處銅鏡映出的影子,看見張良正站在身後挾持者自己。

葉子棲忽然笑了,再開口時已經換了男子的聲線:「儒家三當家張良的手

虎口和食指指側的繭子更重一些,分明是個劍客,驚鯢兄下次嚇我之前麻煩先做些功課。」

「張良」冷笑收刀:「無痕大人的觀察力真實越來越敏銳了,連個陌生男人的手都能這麼上心。」

「不過是早上湊巧給他獻了杯茶水,兄長謬讚了。」葉子棲請驚鯢落座,掏出手帕沾上水擦出兩個杯子,斟上茶水推一杯給他:「請。」

「無痕大人怕我在杯子上下毒,難道就不怕我在水裡下毒?」

葉子棲淡淡道:「所以讓你先喝。」

驚鯢將茶水一飲而盡:「大人請。」

「我不渴。」葉子棲信手將茶杯推到一邊,再開口整個人都已嚴肅了起來:「驚鯢兄千里迢迢從咸陽趕來,可是帶了聖命?」有什麼重要的事,要陛下動用羅網。

「不是。大人遣驚鯢趕來,不過是為些私事。」

「私事?」趙高找我有私事?開什麼玩笑!葉子棲對趙高這種一眼看上去就陰惻惻的人一向是當面客客氣氣,背後敬而遠之。雖然兩個人都跟胡亥關係不錯,但的確沒什麼私交。

「不錯,有一件東西,大人要我務必轉交給足下。」話剛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盒放到葉子棲面前:「這是咱們大人的一點小心意,恭祝無痕大人早日建立功勛。」

「無功不受祿,無痕心領了。」葉子棲將錦盒推還給驚鯢:「還請驚鯢兄代無痕謝過趙府令。」

「無痕大人難道就不想看看盒子里裝的是什麼?」驚鯢打開盒子:「驚鯢敢保證,這件禮物,大人不但用得上,而且還會愛不釋手。」

「哦?女孩子穿過的內衣嗎?」無痕笑著打趣,定睛向盒子看去,之間黑綢上襯托著一把極為纖薄的折刀。那折刀展開后長不過七寸,正好可以藏在指間,刀刃鋒利,在陽光下反著寒光,刀身做工極為考究,描金繪銀,華美而不落俗套。

「這刀一看便不是凡品,就是趙府令捨得割愛,無痕還不好意思要呢,還是麻煩驚鯢兄受累跑一趟,替我向趙府令陪個不是。」趙高送禮,不是拉攏就是下套。葉子棲誠然被驚鯢料中了心思,卻依舊不敢妄動。

「無痕大人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十八世子總說您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我們大人才特地為您準備了這把'無痕',難道大人真的要拂了世子和我們大人的好意嗎?」驚鯢見葉子棲不為所動,忙不迭搬出胡亥:無痕大人,您該不會想一下子得罪兩個人吧。

葉子棲當然不想平白無故的給自己樹敵,只得接住話茬:「真是讓世子和趙府令費心了。既然這樣,無痕就恭敬不如從命,請驚鯢兄代我好好謝過二位。」

「無痕大人果真是個明理的人。」驚鯢將折刀放在葉子棲面前:「東西送到,驚鯢也不多留了,告辭。」說罷站起身剛要從窗子里躍出去,卻忽然被葉子棲叫住。

「兄長扮成張良的樣子不甚好看,還是卸了妝再走吧。」

「無痕大人扮成這般娘娘腔的樣子也不甚好看,不是也沒卸妝嗎?驚鯢的樣子不能隨便暴露,大人休要套我的信息。」話音未落,人已不見。

葉子棲看著方才驚鯢坐過的位置,嘆了口氣:「我這是為你好,就這樣頂著三師公的臉上街,會被花痴女圍堵的。」她一手舉起剛盛水用的杯子,另一隻手執刀在杯底輕輕一劃,只見水淅淅瀝瀝的直到漏了乾淨,還不見杯底划痕。

葉子棲舉著空杯,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無痕』嗎,也對得起你這個名字了。」

眼看著門禁的時間就要到了,葉子棲扛著大包小裹往山上一陣猛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子棲。」

葉子棲停下腳步回過頭,剛想沖著驚鯢大吼一句:「驚鯢我說你還沒完了。」可一看到那人眼中從容淡然的神色,才知道差點認錯了人。

葉子棲拿著東西不便行禮,只能頷首道:「三師公。」

「子棲怎麼會在學校外面?」

「呃……子棲……」葉子棲想起自己賄賂門僮取藍給自己看門時千萬叮囑她要快去快回,不然被發現兩個人就都慘了的話,果斷避重就輕的把話岔開:「子棲想著趁今天不上課,去把放在丁掌柜那裡的行李取回來,路過市集時順便買了些東西。」

「那子棲是怎麼出去的呢?」張良絲毫沒有上套,眨著桃花眼盤問道。

「我……我翻牆出去的。」葉子棲決心不拖取藍下水,說謊道。

「所以子棲還打算拿著這麼多東西翻牆回去?」張良看著,有些局促的少女:還說沒有同夥。

「這……」張良啊張良,你不這麼聰明會死嗎?葉子棲見招拆招:「子棲多翻幾次牆就能把它們帶進去了。」

「子棲這麼晚回來,再多翻幾次牆豈不是要誤了門禁?」張良不待葉子棲繼續編瞎話,看了看葉子棲手裡拎著的一大包零食:「這些好像都是取藍愛吃的啊。」

「誰說只有他愛吃啊,我都是給自己買的。」葉子棲不服氣的嘟著嘴:「子棲違反了校規,三師公想罰我就罰我吧。」

張良輕輕笑了,葉子棲漲紅了臉:「三師公笑什麼?」

「良只是高興,子棲這麼快就交到朋友了。」他向葉子棲走來,夕陽灑在他的臉上,使那笑容完美得那樣不真實:「子棲拿這麼多東西一定很重吧。」說罷不待葉子棲拒絕就將行李接了過去:「走吧,一會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良帶你出去的。」說話間人已走出好遠。

葉子棲一時間有些恍惚,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張良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好長。風,吹起他的頭髮,露出他帶笑的側顏:「怎麼,走不動了?」

「沒有。」葉子棲急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只是很久都沒有人待我這樣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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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有點暖,葉子棲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呢?嘿嘿,我不告訴你們,大家盡情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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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跡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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