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玄武陣(五)】
王若素重新換好衣服,收拾妥當之後,應任老谷主之約,幾人出現在兩儀谷祠堂門口,發現多了很多沒見過的藥草,額……是藥草幻化的人類。
他們還在門口遲疑了一下到底是否要進門,就見滕無歲朝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到跟前去。
常遠橋嘀嘀咕咕地問道:「我祖父說不好隨便進別人家的祠堂,我們這樣進去好嘛?」
方青琅和林子權沒有聽過這種說法,自然不知道這種講究有什麼需要探討的,便沒有答話。倒是王若素爽快地答道:「這又不是別人家的祠堂,是藥草的祠堂。」
常遠橋一想也是,說不定裡面還供奉這什麼好寶貝呢,於是沒有一絲猶豫,直接跨過了門檻。
到了滕無歲跟前,卻沒見到任無年,常遠橋問道:「咦?任老谷主呢?」
誰想滕無歲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圍著四人連接轉了兩圈,這才開口問道:「你們怕疼嗎?」
趁他們還在愣神的狀態,他已經伸出自己的藤蔓分別刺入四人的手指。速度之快,連方青琅和林子權都沒反應過來,指尖已經滲出血珠。
方青琅大驚:「你想幹什麼?」直接取出烈火符,隨時準備發動。
林子權也是直接動身,抽出龍麟匕護在三人跟前。
滕無歲一見架勢不好,急得拐杖都扔了,安撫道:「諸位小友別緊張。事關重大,老夫也只能出此下策。哎,任老頭兒,我的任大谷主,你人呢?我要招架不住了!」
「我聽到了!」祠堂內任無年大喊,「你放他們四人進來吧!也不知道是哪個的血氣這麼重……站住,你別跑!」
滕無歲一聽裡面的動靜,不由得皺了皺眉。他趕緊側過身子,示意四位小朋友:「老夫以性命擔保,不,以兩儀谷千萬生靈的性命起誓,我們絕對沒有為難你們的意思。剛才出手也是形勢所逼——想來任老頭兒在裡面控制不住狀況了,還請諸位小友移步祠堂內。」
常遠橋給自己莫名受傷的手指吹了吹氣,沒好氣地問道:「誰知道屋裡是不是有別的貓膩?我可不想進去!」
方青琅也道:「還請滕老先生先行解釋一下,為何要傷我等。」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滕無歲暗道:早知道如此,就該先說服他們自己承認誰是神農的後裔。算了,算了,現在後悔也晚了。還是趕緊解釋清楚吧。
王若素麵上裝著若無其事,似乎沒什麼動靜,暗地裡神念一動,清瞳眼一開,果然看到任無年追著一個發著紅光的什麼東西跑得正歡。那小紅球也是有趣,見任無年累得氣喘吁吁跟不上了,就停下來等等他。見他又追到跟前了,再次「嗖」地一聲飛遠了。看得王若素也是忍俊不禁。
林子權稍稍靠近她,輕聲問道:「好笑?」
「裡面在上演老鼠調戲貓。」
再問:「就是說沒陷阱?」
她點頭:「我們進去看看。」
林子權道:「好。師兄,要不我們進去看看情況再說?」
方青琅見一向不愛說話的小師弟忽然自己拿了主意,當下瞭然,也不再跟滕無歲糾纏過多,朝常遠橋示意了一眼,四人就提步邁進祠堂內室的門檻。
小紅球正追著任無年玩得開心,忽然一個急剎,它轉到林子權跟前就圍著他轉了起來,直到最後它直接懸浮在他跟前。他們這才發現,這小紅球不過是一方小石頭,內里流動著紅色的液體。
「這不是……那塊精血石嗎?」常遠橋思考了一番,「之前的顏色是褐紅色的,現在卻是鮮紅色的。除此之外,完全一樣。」
「常小友果然好眼力。」任無年依舊氣喘吁吁,他看了一眼懸浮在林子權跟前的精血石,問道,「林小友,我看這精血石和你甚是有緣,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將你的鮮血與精血石碰一下?」
他話音剛落,精血石立刻光芒大放,滴溜溜轉到任無年跟前上下跳了一番,然後又滴溜溜轉回林子權跟前。這次直接停留在他被刺破的手指前,眾人都能感覺到它的興奮和急切。仔細傾聽,似乎還能聽到它咽口水的聲音。
其他人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只有常遠橋打了個寒顫,小聲問道:「它不會要吃了你吧?」
林子權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平靜地伸出手。小紅球見狀,立刻移到他手指上方,然後緩緩降落下來,準確地落在他受傷的位置。
隨著小紅球的降落,林子權原本已經凝結的傷口瞬間流出大量鮮血,卻是一點都沒浪費,全一股腦進了小紅球內,它的體積也隨之迅速增大,甚至發出更加耀眼的光亮。
「快讓它離開!」方青琅三人見狀,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後拽,卻被林子權輕輕攔住,就聽他說道:「沒有你們看到的那麼恐怖,我能感覺到,我的血液在小紅球體內轉了一圈,又帶了一絲它原本的血液重新回到我的體內……」
就在他說話的同一時間,小紅球的身體開始回縮,體積越來越小,光亮卻越來越亮,最後重新回到原來的大小,光亮也同時消失。
「是你!你竟然是正宗的皇族血統?」任無年和滕無歲一人抓住林子權的一隻胳膊,興奮地說道,「神農的精血石從來沒有這般異常過,我們已經感受到你們四人之中有皇族血脈,只是沒想到還是神農嫡系的血脈。太好了!天不負我等幾千年守護之任啊!」
說完這句話,兩位老人家相視一笑——「兩儀谷終於有新的主人了啊!」
王若素和常遠橋一頭霧水,心思還在他們說的前一個話題上:「什麼皇族血脈啊?」
方青琅則早前就知道小師弟明裡是鎮遠侯府的林鎮遠老將軍、夏世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夏華英夫妻二人的嫡孫,但師父帶他去鎮遠侯府接人的時候,林老將軍與其夫人對師父沒有絲毫隱瞞,反覆強調過小師弟身份尊貴,遠不止於侯府嫡孫的身份。師父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摸了摸小師弟的腦袋,不久就帶著師兄弟二人離開了。一直到了無名道觀,師父卻還在為收了小師弟這個皇族子嗣而煩惱。
他曾經問過師父,何以如此煩惱?
他記得師父說過——帝星被迫隱於市,世道必定有萬難啊。也罷也罷,求仁得仁,儘力即可。青琅啊,小師弟自己一個人的話,未來的路會太艱難了。你……
他也清楚地記得自己說過——師父放心,有我在,我會一直護著小師弟。
想到這裡,他上前一步,朝任無年和滕無歲行了一個大禮:「還請二位長輩詳細告知此事的來龍去脈。」
任無年趕緊上前扶起他來:「老夫不敢承受方小友如此重禮,一切都是天意安排。咦?」他抽了抽鼻子,扭頭招呼滕無歲也上得前來,「你來聞聞,這個味道是不是很熟悉?」
滕無歲見此情況,趕緊上前,不一會兒,臉上表情也從疑惑變為鄭重。他看了方青琅一眼,顫巍巍地問道:「方小友是否可以讓老夫檢查一下剛才刺傷你的傷口?」
方青琅愣了一瞬,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把手遞了過去。
只見滕無歲又探出兩根藤蔓,一根順勢搭上方青琅的手腕,一根朝著他的指尖而去。
眾人只見他一會兒眉頭皺成川字,一會兒滿臉舒展開似一朵鮮花,時悲時喜,讓圍觀者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就在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滕無歲和方青琅身上的時候,小紅球不知道何時又從林子權指尖偷偷吸起了他的鮮血。只不過這次它沒有發出光亮,更沒有體型變大,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所有的鮮血只有出,沒有還……
等林子權意識到耳朵邊有個輕微的打嗝的聲音的時候,竟然發現,小紅球已經懸在了他的眼前。最讓他訝異的是,原本其體內的鮮血是不規則的圖案,不知道什麼原因,此刻竟然呈現出來的是個可愛的小娃娃的臉蛋。
見林子權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小娃娃眨眨自己可愛的大眼睛,剛要說什麼,又忍不住打了個嗝。隨後竟然露出一個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後對著林子權說道:「爸爸,你老看我幹什麼呀?」
林子權大驚失色,愣了一會兒,他拽拽身邊的常遠橋,小聲問道:「你剛才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常遠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聲音?」
見他那表情明顯是確實沒有聽到,他又轉頭看了看王若素。見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滕無歲的藤蔓,他猶豫了一下,才小心拍了拍她的肩頭:「丫頭,你在這谷里有沒有見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王若素歪頭想了一下,「以前不知道除了人,還有別的東西會說話。在這谷中,卻並不稀奇。這算奇怪嗎?」
林子權忙點點頭:「算,當然算。你見過嗎?」
王若素看他一眼,確實是林子權而不是常遠橋在問她,這才開口回答道:「當然!你不也見過嗎?任爺爺、滕爺爺他們不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