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弟子規（四）】
正月二十一，萬事皆宜。
前一日早些時候，五小姐就已經聽說，那位小姐第二天要進府了。
這一大早，她就讓李嬤嬤給自己梳好了近日世家小姐們最受推崇的玲瓏美千金髮型，額間一點胭脂紅，配上自己最喜歡的鵝黃雲錦緞墜地裙，活脫脫一個天真浪漫美少女形象。
她在梳妝鏡前細細打量了自己許久，髮釵換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斷定那位小姐萬不能超過自己，她才美美地一扭身子，朝父親所在的正廳走去。
行至半路，正好遇見大小姐和二小姐，三人惺惺作態相互道了句：「姐姐好」。
「妹妹好。」
「要去給父親請安嗎？」
「不如一起前行如何？」
如此不針鋒相對的景象，簡直比百年一見的奇景都難見。只不過大家都是世家小姐，做戲的本事是從小就學來的，所以並不覺得突兀幾分。
只是幾位小姐沒有料到，到了家主面前，並沒有見到那位小姐。
五小姐天生活潑好動，跟自己的父親和母親行了請安之後，直奔主題，開口問道：「父親，不是說，二管家帶來的那位妹妹，今日會到咱們府邸的嗎？怎麼到了這個時間還沒到呢？」
母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對家主王安之說道：「你看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說是來給我們請安，我看吶，來看若素倒是真的。」
五小姐眼睛一亮：「若素？母親，您說的若素是新來的妹妹嗎？」
「是啊。不過她早上來得早一些，你父親已經安排人領她回自己的鳶翔閣安置了。」
五小姐一聽，立馬臉色有些不虞，她驅步上前搖晃著自己母親的胳膊撒嬌道：「母親，怎麼還沒安排我們姐妹們見過面，就直接讓她走了呢！」
「放肆！你這樣搖晃你母親，可曾想過她身體能否受得了！」王安之重重地放下茶杯，「小五啊，你就不能跟你兩個姐姐學一下嗎？你看她們二人從進門行禮之後哪兒有你這麼多話！姑娘家家要文靜一點兒懂不懂！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咱們家最小的小姐了，以後你多了一個妹妹！你要有個做姐姐的樣子！不要整天胡鬧！」
「父親！我哪裡有胡鬧？再說那位妹妹我都沒見過！您也沒讓我們見過呢！要不我們自己去她閣子里看看？」
大小姐此刻見狀，微微朝父母二人拜了一拜，這才上前挽住五小姐的胳膊，安慰道：「父親、母親！我想五妹妹估計是想終於多了一個玩伴心裡太高興，所以急著見新來的妹妹，沒有考慮過這新來的妹妹一路奔波勞累需要休息呢。」
王安之讚許地看了看大小姐：「不錯，還是你考慮周全，若素那丫頭暈車病得不輕，所以我和你們的母親這才早早讓她回去休息。小五！以後你多跟你大姐學一下！還有，我警告你，不許去鳶翔閣搗亂！要是讓我知道你打擾若素養病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五小姐：「我……」
她還想說什麼，可是接到自己母親的暗示性的眼神，她只好撇了撇嘴，十分不服氣地回了一句：「謹遵父親教誨。」
「那你們都先回去吧。對了，再過幾天學堂就開學了，早些讓你們的嬤嬤們把上學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別到時候丟三落四，丟了我們嫡支的臉面！」
「是，父親！」三人齊聲應諾，依次退下。
王安之這才搖了搖頭，轉頭看向自己的夫人，輕聲說道：「若素小丫頭那邊，還得勞煩夫人多費心了。」
王夫人微笑地點了點頭：「放心，我會安排妥當。只是，安之，我們這樣對這小丫頭，會不會讓自己的子女們覺得太偏心了一些？」
「唉……我何嘗不知孩子們心裡不服。但是學武彙報的情況你都知道，先前你也見過那丫頭，她的頭腦確實是這千百年來，我們王氏一族中最出類拔萃的。如果我們不能把握好這個機會，我就怕……」
沒等他說完，王夫人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顫巍巍地說道：「我懂。你放心，這孩子我一定會當成咱們自己的孩子對待。」
「那小五那邊……」
「我會約束好她的，這個你無需操心。只是，我擔心，若素進了學堂之後……若是沒有我們的幫襯，我擔心她堅持不下去……」
王安之點了點頭，片刻又自嘲地搖了搖頭：「我們得相信她自己有這個實力在學堂待下去。如果她待不下去的話，只能說明她的天分不足以支撐她獲得更大的成就。天命如此，那我們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安排她進學堂的事情了。」
王安之點點頭：「都按照小五的份例安排吧，或者更好一些也未嘗不可。」
王夫人瞭然地朝他笑了一笑，這才緩步退下。
鳶翔閣里，王若素百無聊賴地聽著錢嬤嬤給她介紹閣子里的情況。兩個大丫鬟，一名綠蘿，一名紅娟，貼身伺候她的日常起居。八個小丫鬟，分明是大小冰、清、玉、潔，閣子里的清掃之類的活計都這八人負責。錢嬤嬤就不用介紹了，算是鳶翔閣里的管事嬤嬤。
「錢嬤嬤，不知二管家是否跟你提起過？」王若素偷著咽下一個瞌睡，輕聲問這管事嬤嬤，「這閣子里的事情，你就多操心就好。實在拿不住主意的再來尋我。」
錢嬤嬤尷尬地笑了一笑：「小姐，二管家算是我姨家的表姐夫。他倒是跟我提了一嘴，可是……」
王若素自然明白她的「可是」意味著什麼。這錢嬤嬤和二管家的夫人是兩姨姊妹，自然知道二管家和王若素並沒有什麼關係。尤其這表姐夫向來立場分明，十足中立。加上她表姐還特別叮囑過這小姐不一般，所以她只以為她那表姐夫的話是讓她辦事有些眼力勁兒就好，先摸清這個小姐是什麼脾氣。
在沒有摸清她的脾氣之前，她再怎麼說讓自己拿主意，自己一個嬤嬤，也是不敢逾矩在小姐之上的。
王若素笑笑：「要不這樣，我這一路上有些乏了，我想去補補覺。你給大家把活兒安排一下，然後你自己去一趟二管家那裡，就說我有些懷念落鳳坡的燜子了，問問他能不能找人給我做點兒送來。」
錢嬤嬤一臉懵逼，不知道這燜子到底是什麼好吃的讓這位小姐如此惦記。她嘴上不好說什麼，趕緊招呼來綠蘿伺候小姐躺下休息，讓紅娟給小丫鬟們把活計安排好，自己就早早出了府，去了表姐家裡。
「所以，這位小姐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表姐，你是不是可以幫我問問表姐夫啊？起碼從去接了這位小姐，加上一路上都有接觸，總比我們要了解她的脾性。」錢嬤嬤將王若素對她說的所有的話，一字不落全倒了出來，最後愁眉苦臉地找自己家表姐討主意，「別的不知道，就怕她嘴巴太刁，我們伺候不好她。這才剛來就要吃燜子……我去后廚打聽了一下管事的老孫，他說這是東地的特產，咱們這邊，很少有廚子會做的。」
表姐只好好好安慰她別著急，已經派人去請二管家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你姐夫來了。」
二管家進門才沒多久，剛吃完飯，簡單聽下面幾個管事的把自己不在這幾個月的大事挑重要的聽了聽。本打算出門去看看靜心和尚安置得怎麼樣了，夫人就派丫鬟來請他過去說是姨家妹妹來了。
二管家不太習慣跟女眷們打交道，若是往常的話，他也就隨意找個借口應付過去了。但這夫人的姨家妹妹是被分到小姐的鳶翔閣的，自己也就囑咐自家夫人讓她叮囑她好好照顧小姐，還沒跟她碰過頭。想想也應該和她見一面，這才點頭允諾讓報信的小丫鬟先行一步。
聽錢嬤嬤把小姐說的話重複的一遍，二管家不由得露出讚許的笑容，心道：「我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小丫頭，考慮的事情跟我想的是一樣的。不錯！不錯！」
想到這裡，他隨即朝夫人和錢嬤嬤回道：「若素小姐初來乍到，對府邸的事情，尤其是各房的關係並不了解。既然她交待了讓姨妹負責，你就好好聽她的安排行事就好。只一點我這個個做姐夫的提醒你一句，萬不可有怠慢之心。」
說到這裡，他看了夫人一眼。夫妻二人心有靈犀，立刻接話對自己妹妹說道：「咱們家向來在這後院不站任何一派，這小姐是新來的根基淺，更不應該趟這渾水。這鳶翔閣你也得替新來的小姐管好了，不管是哪一個，切不可多嘴多舌，給小姐四處樹敵。」
錢嬤嬤很少見自己表姐和表姐夫如此細心指點，連連點頭稱是：「是。是。姐姐放心，我是不會壞了咱們家的傳統的。」
「本來這差事也輪不到咱們家，你也知道你姐夫這個人歷來中立，後院多少主子也盯著看咱們倒向哪一派。這不，這是家主知道咱們家是什麼態度，所以這次給若素小姐安排管家婆婆才落到了咱們身上。雖說是家主看中若素小姐也看中咱們，但是這差事也並不是那麼好做。畢竟外人都覺得咱們是站在了小姐的背後。既然如此的話，你呀，可一定要留點心。不能坑了別人，但也別讓小姐被人坑了。」
錢嬤嬤不是傻子，聽表姐這麼一說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