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奇峰之變
第二天一大早,雲藏鋒就獨自一人來到了天奇峰。根據歐陽紅袖的說法,歐陽家和段郭聯盟從商業上面的戰爭發展到局部熱戰和政治戰爭,很多事情都需要歐陽家的一個當家作主的人到一線去處理,所以歐陽威遠不可避免地到了前線去,就是為了處理局部熱戰方面的很多事情。歐陽家人才輩出,可是到了這種關鍵的時候,總是有一些捉襟見肘。
於是歐陽紅袖不得不留在家裡面處理從天南海北飛來的公函,一道又一道命令從歐陽家發往神州大地各地,然後被下面分管各處的大掌柜、小掌柜、總管落地執行。歐陽家的智囊這一段時間可以說是頭髮都已經熬白了,只等著家主從仙魔之戰的戰場上面帶來一點好消息。
遠遠朝著天奇峰望了過去,早已不見昔日仙氣氤氳、浮石懸空的宏偉氣象,雲藏鋒心裡如同被人揪緊一般難受。深深吸了兩口氣,黑風邁開四蹄,朝著天奇峰的方向狂奔而去。所謂近鄉情怯,最怕的就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裡面發生了難以預料的變故,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天奇峰外一座木屋,早已經接近坍塌,兩年的時間裡面沒有人修繕也無人居住,又在兩年前經受了屠滅和天奇六怪決鬥所產生出來的餘波,能夠屹立此處,已經是殊為不易。雲藏鋒回來之後所有的信息都是從歐陽紅袖那裡得到的,據歐陽紅袖所說,九玄門已經給阿龍小虎他們在登龍城之中安排了一個妥當住處,以免在天奇峰遭受波及。雲藏鋒打算從天奇峰中出來之後,抽個時間去看看這幾位老朋友,畢竟阿龍小虎都是雲藏鋒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天庭從各地抽調兵力,元嬰期以上的修士都已經被天庭拉到了戰場上面,天奇峰是否能夠躲過一劫還是一個未知數,雲藏鋒可不希望看到空空如也的天奇峰。九玄門之中的兩位對雲藏鋒有大恩的師父師伯,一個無憂老祖,一個無塵師父,也不知道是否被抓了壯丁。
兩年間所發生的變故實在是太多了,雲藏鋒有些接受不過來,但是生活就是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咬著牙往前面慢慢爬的。說起來,雲藏鋒還要去一趟九玄門,看看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過得怎麼樣了。門內發生大變故,也不知道對她有沒有什麼影響。
元嬰期以上高手奔赴戰場,整個修仙界都只剩下了一些結丹期的小魚小蝦,除了隱世不出的高人之外,宗們的重擔就要落在這些年輕後生的肩膀上面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話,無憂老祖走了之後接任代掌門的人應該就是寧宥了。
在雲藏鋒的心裏面,這一位大師兄還是十分靠譜的,如果說無塵師父和無憂老祖真的被抓了壯丁,九玄門的人在寧宥的帶領之下也不至於被其他宗門的人給欺負了。對此,雲藏鋒還是十分放心的,具體情況如何,只等雲藏鋒從九玄門出來就能夠知道了。
越是靠近天奇峰,雲藏鋒越是能夠感覺到天奇峰前面縱橫的氣機,甚至在地上縱橫交錯的溝壑之中,雲藏鋒都能夠感受得到來自於無痕那澎湃的劍氣和屠滅洶湧的氣機。環顧四周那些戰鬥的痕迹,每一道都蘊含著這幾個人對於自身的道和天地之道的理解,還有他們對真氣、對招數、對時機的運用。
如果雲藏鋒能夠花費時間在外面的戰場上面好好研究一番,這對雲藏鋒修為的精進是大有好處的,可惜雲藏鋒並沒有這個時間耽擱。事有輕重緩急,眼前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眼前的戰鬥痕迹現在不去看,也不會就此消失,什麼時候都來得及的。
前方一道縱橫交錯的劍氣擋住了雲藏鋒的去路,這一道劍氣如同一團亂麻攪在一起,不知道是無痕什麼時候留下的。可以想象得出這一道劍氣在最開始的時候有多麼大的威力,但是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些還在外面遊走的孱弱劍氣最多只能夠傷一些結丹期以下的修士。
雲藏鋒略微掃了一眼,抬手揮出一道真氣,直接將孱弱劍氣擊破。常人遇見了這一般劍氣的話,或許還會慢慢梳理,然後引導這些劍氣回歸天地之間,但是雲藏鋒沒有這個心思了。
地上還殘留著幾面破損的陣旗和細碎的圓盤碎片,雲藏鋒知道這乃是方天生的手筆。能夠讓方天生使用陣旗和陣盤這樣的道具來布陣,屠滅的實力真的是難以想象。兩年之前雲藏鋒第一次見到屠滅還有一戰之心,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即便覺得眼前之人的實力深不可測,卻也不害怕會從他的手下殞命,可是雲藏鋒實力變強了之後,反而沒有了這種心思。
站的高度越高,就越是能夠看到一些在山腳下看不見的東西,等雲藏鋒練就了《化龍訣》第九層之後,修為也到了元嬰中期,終於看到了那個層面的冰山一角,可也是因為如此,雲藏鋒才知道了兩人之間的差距不是一條小河溝,而是泰山到崑崙的距離。
還有一個比較新的大陣仍舊在運轉之中,這個大陣無非就是迷幻陣加上觸髮式的殺陣。只要來訪之人沒有殺心,不強硬闖入天奇峰之中,這個大陣之中的殺陣就不會被觸發,也就不會死人,可如果有人要硬闖天奇峰,估計得好好估量估量大陣得分量。
雲藏鋒沒有多想,直接闖入陣法之中,頓時雲山霧罩,面前出現了無數的迷霧,遮住了雲藏鋒的雙眼。等迷霧散開,一條連通天地的巨蟒仰頭而起,直接朝著雲藏鋒撲了過來。
可雲藏鋒並沒有擺出架勢迎敵,反而是閉上了雙眼,憑藉著對天奇峰的熟悉,摸索著朝前面探進。雲藏鋒知道,只要他不反抗,他就不會被方天生設置下來的護法大陣所傷害。作為天奇峰的弟子,雲藏鋒在天奇峰進進出出十年時間,每一條路都無比熟悉,哪怕是閉著眼睛都能夠緩緩前進,而他也是對天奇六怪最為熟悉的人,自然知道方天生的做派。
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雲藏鋒瞬間雙目通紅,淚水在眼眶之中打轉。眼前的廢墟和當年那個如同仙境一般的天奇峰全然不同,整個天奇峰的本體被轟去了大半,墜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山丘,劍谷、書屋、府邸、鐵匠鋪子悉數被毀去,墨林也不見了蹤影。
雲藏鋒一個地方一個地方走過去,從地上捧起那些細碎的沙礫,鼻頭一酸,眼淚終於是止不住地流淌下來。天奇峰的慘狀就像是一記重鎚撞擊在了雲藏鋒的胸口,讓雲藏鋒胸口發悶,體內的真氣到處亂竄,隱隱有暴走的跡象。
這個時候的雲藏鋒已經是雙目通紅,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在一片廢墟之中漫無目的的遊盪著,只希望能夠看到一兩個熟悉的身影,可是沒有,踏遍了天奇峰也沒有。
猛然間,雲藏鋒看到了一道銀光閃爍,那是劍谷的方向。雲藏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狂奔而去,將黑風留在了原地,但是跑到了劍谷之後,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找到了銀光閃爍的源頭,雲藏鋒雙手將其從碎石瓦礫之中刨了出來。
結果並不如人意,只是一柄殘缺的斷劍,這樣的斷劍在地底下應該還有無數碎片。雲藏鋒眼前浮現著無痕白髮劍聖威力無窮,站立在劍谷之上,雙臂一揮,萬劍齊出,天空之中一道各種各樣寶劍組合起來的鋼鐵之河倒懸,然後整條劍河傾泄而下,全部轟擊在屠滅的身上。
劍河威力雖大,如同洪水奔流,可屠滅更甚一籌,整個人屹立於劍河之中,如同一塊千錘百鍊之頑石,任由河水沖刷,卻是紋絲不動。又如同一條惡龍從大湖之中騰空而起,逆流而上,直接衝擊劍河源頭,手中干戚爆發無數道黑光,將無痕斬落。
劍谷周圍的牆壁上面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溝壑,應該是無痕劍氣滾動所致,可即便是如此,雲藏鋒也已經見到了最後的結果,屠滅最多負了不輕的傷勢,卻絕不會擺在無痕手裡。
又在廢墟之中,見到了一塊碎玉。本來是廢墟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件小玩意,可雲藏鋒看見之後,瞬間一股血氣直接衝到腦海之中,雙眼之前一片漆黑,識海不受控制地沸騰起來,整個人就昏厥了過去,嘴角緩緩流出了一絲鮮血。
這塊碎玉本來就只有一半,在無痕的身上。在雲藏鋒很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一塊跟無痕形影不離的碎玉,曾經想偷偷摸一下,無痕就把雲藏鋒打得半死,如果不是雲藏鋒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另外一半放在了仙音的身上,恐怕雲藏鋒這輩子都不能夠理解無痕當時為何憤怒到了那個程度。
最後還是仙音替雲藏鋒求情,這才免了無痕的處罰。從那以後,雲藏鋒就知道了這是一件比無痕的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哪怕是無痕死了,也絕不會讓這一塊碎玉受到半點損傷,可現在,這一塊碎玉真真就碎裂在了雲藏鋒的面前,這怎麼能夠不讓雲藏鋒火氣攻心。
在雲藏鋒昏倒之後,廢墟之中緩緩走出來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這一道身影的身材比較矮小,背後背著一個葯簍,手中提著一柄葯杵,赫然便是馬侯。可惜已經昏迷的雲藏鋒是感受不到那一份欣喜了,也看不到馬侯出現在了雲藏鋒的面前。
馬侯緩緩走到雲藏鋒的身邊,一條腿已經變成了一截枯木一般的存在,就好像所有的血肉都已經被抽空了,只剩下了皮包骨頭。馬侯看見了雲藏鋒,嘆了一口氣道:「那一天之後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我也知道酸書生的那個陣法能夠攔得住別人,但是一定攔不住你。你說你這臭小子,回來幹什麼呢?幾個師父混成了這個樣子,難不成還要讓你來替我們報仇?不讓你看笑話就已經很好了,哪裡還敢奢望這些事情,我送你出去吧,別回來了。」
昏迷中的雲藏鋒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了馬侯的話,直接抓住了馬侯的殘腿,啜泣著說道:「師父,不要丟下徒兒一個人。師父,你們在哪裡?」
看到是雲藏鋒夢中的囈語,馬侯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他有些憂愁,這個孩子始終還是他們心中最放不下的一塊肉,只不過如今的天奇峰已經不是天奇峰了,天奇六怪也成了喪家之犬,他們不想讓雲藏鋒看到他們的這個樣子。
一咬牙,馬侯做出了一個決定,喃喃自語道:「算了,大不了被大哥給罵一頓,我頂得住,總好過你小子以後天天來,長痛不如短痛,不如就給你一個痛快算了。嘿嘿。」
碧綠色的真氣包裹住了雲藏鋒的全身,兩人朝著天奇峰的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去。雲藏鋒醒來的時候,眼前是昏暗的燈火,一張尖嘴猴腮的臉就在雲藏鋒的眼前。只是這模模糊糊的一眼,雲藏鋒再一次熱淚盈眶,哭著撲進了馬侯的懷裡:「師父,師父,太好了,師父。」
馬侯聽見雲藏鋒的這一聲喊,眼淚也止不住了,一隻手緊緊摟了雲藏鋒一下,另外一隻手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水,輕聲罵道:「你這個臭小子,回來幹什麼?看你幾個師父的笑話?」
無論雲藏鋒長到了多大,成為了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在這幾個老怪物的面前,他永遠都是一個孩子。馬侯想起來在雲藏鋒小的時候,上山打獵傷了腿,硬生生拖著斷了骨頭的腿從墨林走回了天奇峰,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件小事,沒有放在心上,可誰知道這個孩子一見到馬侯就哭了,也像今天一樣,嚎啕大哭,就好像是終於找到了依靠,只要有師父在,天就不會塌下來,他可以跟幾個師父撒嬌,可以是一個小孩,不必強裝成堅強的大俠。
哭了好一陣,方天生自己推著輪椅從另外一側走了出來,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說道:「行了,還一直哭,都是元嬰中期的人了,也不怕傳出去了被天下人恥笑。你小子跟萬花谷的那個小妮子勾勾搭搭的,也是個人物了,怎麼就這麼不怕羞?」
不知道方天生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還是說雲藏鋒在萬花谷花茶品評大會的舉動讓他一舉成名,總之雲藏鋒現在的名頭並不小,比之以往是要威風得多了。
雲藏鋒破涕為笑,一開始的情緒宣洩出來之後,心中就只剩下了歡喜。雲藏鋒驚喜道:「六師父,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我,我...」
「行了行了,再說就又要哭了。還好你和靈兒兩個小的不在天奇峰,否則就要被人一鍋端了。我們還擔心你小子在外面闖禍,畢竟是仙魔之胎,現在天庭和魔族雙方勢力都在找你,任何一方找到你,或許都能夠影響戰局,如今看見你安然無恙就好了。只是不知道靈兒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龍戰的身影從黑暗處走出來,身上遍布傷痕,看起來不太好。
雲藏鋒眼中含淚,有些歉意地說道:「大伯,對不起,天奇峰最危難的時候,我這個弟子卻不能夠陪在眾位師父的身邊,還讓屠滅把天奇峰...」
「別說這些,天奇峰是我們的宿命,跟你們兩個小的沒有關係,你們有你們的使命,只是天奇峰被毀之後,馬侯和我的那些窖藏都沒了,兩年沒有喝酒,嘴裡面都要淡出鳥來了。」龍站擺了擺手,又露出了一個遺憾的表情。
雲藏鋒十分識趣地從同心環之中取出了一罈子好酒來孝敬龍戰,龍戰這才有了笑臉。
幾人喝了兩杯,段武也慢慢回來了。酒喝到了三壇,雲藏鋒問道:「無痕師父和仙音姑姑呢?他們還在外面收拾被毀地東西嗎?」
突然聽到這個問題,幾人有些哽住了。最後還是方天生說道:「他們死了。你也別太難過了,這沒有辦法,屠滅的實力遠遠在我們幾人之上,哪怕是拼盡全力,我們也無法抵擋屠滅的攻勢。最後屠滅說,如果能夠擋住他全力一擊,就饒了我們幾人的性命,二哥他和仙音用一直隨身攜帶的碎玉擋住了,我們才有機會可以活。」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來二人隨身攜帶的碎玉是一件頂好的防禦法寶,組合在一起的時候能夠擋住任何攻擊,只不過啟動這一塊碎玉,需要雙方的真情和性命,無痕和仙音生不能夠同屋,死之後終於同穴,為了其他幾個兄弟,就此殞命。
雲藏鋒的手掌微微握緊,越發用力,整個人的骨節都發出咯咯的響聲:「屠滅,我一定讓他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