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任審神者
事實證明無論是人還是刀,都不能想太多。百名取落地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某刀那失望的表情。百名取:「?」
不但沒有看到主公裙底,並且還收到來自主公懷疑的目光,美少女模樣的付喪神心下一凜,迅速做出了應對之策。他眨了一下湛藍色的大眼睛,露出了無辜的表情,「?」加上清純不做作的笑容,看起來確實很無辜。
於是他的主公被忽如其來的美少女之力糊了一臉。
「……」
百名取又懷疑地盯了他一會兒,最後還是在他逐漸僵硬的笑容中移開視線。
把採購買回來的東西交到山姥切國廣手中,讓他等會兒把東西分一下,想了想,又吩咐他回頭幫忙安頓刀劍們的住處,安排完向她彙報一下。
交代完事情,百名取準備當個甩手掌柜走人。
山姥切國廣全程一言不發且面無表情,並且還時不時扯床單,試圖把自己的臉擋得更嚴實。原本百名取還有點看不懂他到底是樂意還是不樂意,把東西交給他的時候還有些遲疑,但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百名取立刻就放心了。
山姥切國廣:「交給我……可以嗎?」
百名取:「為什麼不可以?拿好了,這是你們這些天的糧食,會做飯嗎?別看我,我不會,我家裡從不開鍋的。剩餘的小判你們自己分,以後小判就不用上交給我了。」
亂藤四郎:「誒?為什麼?」
百名取:「小判是在政府開拓的小世界里的通用貨幣,這是你們的工資,我在現世的通用貨幣是瑤石,是政府發的工資。我今天在萬屋大概看了下,基本你們需要的東西,都是用小判買的。只有關於現世的交易,才是用的瑤石。今天是第一天,你們出陣回來也很累,所以今天是我去萬屋買東西,以後就是你們自己了。」
她說了這麼多,乍一聽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其實幾乎都能當屁看。
因為按理來說,戰利品應該是都要上交給她的。留下公用資金方便調用,然後她再按每個人的表現發薪水,這是才是合理的促進本丸可持續發展之道。但是道理誰都會講,具體實施起來,百名取的腦子裡只有「麻煩」兩個大字。
她修了十幾年的劍道,幾乎不接觸外物,讓她去干架沒有一點問題,但忽然讓她經營理財什麼的……
學當然是可以學,但是她為什麼要花時間學?交給他們不好嗎?說不定他們處理得比她親自來還好呢。
百名取打算以後刀多了,把這件事扔給刀們自己解決。至於現在,反正也就三把刀,隨意糊弄就行了。
山姥切國廣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家主人在推卸責任,一臉認真表示他會把事情辦好。
百名取點了點頭,和另外兩把小短刀道了聲晚安,正要走,卻發現腳邊好像有什麼白絨絨的東西在打轉。
五虎退的小老虎不知什麼時候跑了一隻過來,她低頭與那小老虎四目相對。
啊……毛絨絨的……
啊……軟乎乎的……
啊……超小的一隻像個糰子……
好!好想抱在懷裡揉搓!
不,要矜持!
百名取告訴自己來日方長,今天不摸沒有關係,反正跑不掉。別的不說,至少也要讓她先攻略老虎們的主人——五虎退吧!不然如果五虎退不讓她擼老虎毛,那豈不是很尷尬。
這麼想著,為了剋制自己,她的性冷淡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可怕的表情。
五虎退的心當時就漏跳了一拍,連忙上前把小老虎抱起來,後退三大步,90度深鞠躬:「……對、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怕新主公,她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他也不知道。接觸到她的目光只是一瞬間,五虎卻感覺從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回神后,本來就膽小纖細的短刀付喪神嚇得低下頭,不敢再抬頭看她。
懷抱著小老虎瑟瑟發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主公的目光在頭頂盤旋,他有種被這道目光里裡外外颳了個乾淨的錯覺……
……好、好像並不是錯覺……QAQ
……啊!過來了,主公大人直線向他走過來了!
五虎退一害怕,身體更加僵硬。百名取讓他站直,結果他的反應是身體一震,腰板挺直,但頭依然低著,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裡面醞釀著淚意。
「……」
百名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己把人家給嚇到了。她明明什麼都沒做。
五虎退的模樣實在太可憐,活像受了欺負后可憐巴巴的小貓,她想摸摸他的腦袋。結果在伸手的一瞬間,五虎退以為她要打他,條件反射地一縮。然後還沒等百名取尷尬,五虎退的眼淚就已經下來了。
空氣瞬間安靜。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空氣瞬間安靜了。
「……」
百名取保持圍笑把手收回去,「小老虎很可愛。」
說完她邁著看似輕鬆實則沉重的步伐,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沒有光的本丸走到哪裡都是漆黑一片。因為刀劍還只有三把,這裡沒有一點人氣。太冷清了,和姑灌山上一模一樣。
百名取打了個響指,本丸霎時被燈火籠罩,這次點火很順利,沒有出現熄火的情況。感受了一下自己剩餘的靈力,她仰頭望向深藍色的天空。
總之,慢慢來吧。
夜風送來小短刀的低語——
「退,剛剛你怎麼了?」
「……沒……什麼都沒有。總覺得,主公很厲害……也有點可怕……」
「被嚇到了嗎?」
「……嗯……」
已經走了有一段距離,但偏偏耳力不錯的百名取:「……」
本以為第一天的任務已經結束了,結果百名取回房后,剛準備收拾一下辦公間和卧房,桌上的傳送器上忽然就開始閃爍起綠光提示燈。
記得狐之助說這是用來傳送文書的,百名取按下「接受」按鈕,霎時一沓沓文件自頭頂出現,以蓋頂之勢向她壓了過來。
「卧槽!!!!」
百名取當場就給壓趴下了,在視野被那一片白花花的文件覆蓋前,她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一句歌詞:猝不及防,就這樣被你淹沒。
——誰他媽要被文件淹沒啊!她上任第一天就來這出是要鬧哪樣啊!還有這誰幹的!是誰設置的傳送點!是誰!
從文件堆下爬出來,百名取第一反應是小心且仔細地傾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緊接著像做賊一樣幾個軲轆滾到門邊,小心推開一條縫,見走廊里沒有人,她這才放心地把門闔上。幸好沒人看見。
百名取又是幾個軲轆滾回去,滾到那堆文件旁,就那麼躺著隨手抽了一本。她倒要看看這麼大堆文件裡面寫的都是什麼。
半分鐘后,她緩緩坐起身,性冷淡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僵硬的微笑。她又在那堆文件里抽了一本,然後又抽了一本……又抽了一本……她看著看著,忽然就著手裡的文件,啪地一下摔地上。
「去你的今天就要批完!這麼多,逗我???什麼證明,你妹妹的證明,還有第一天寫個卵的報告啊?!去你大爺的!!」
就說這次政府怎麼忽然良心了起來,原來有詐!!!
打理本丸布署刀劍暫且不說,每天按時批閱公文也不說,刀劍每次出陣回來都要做記錄,用來回頭上報領導這更不用說,但誰也沒說份量這麼多啊!少說有一百份吧!神他喵的還寫感想,她的感想就是mmp不能更多了!
百名取緩了好半天才把這口氣緩過來。
把散落在地的文件收拾好,桌上筆墨齊全,她認命地拿起了第一份文件。長夜漫漫,她今晚是註定要與這些文件共度良宵了。
淦!
她的內心只有這個大寫加粗居中對齊的黑體大字。
當晚——
山姥切國廣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翻滾了半天也沒睡著后,他乾脆坐起身。燭火因他的動作劇烈跳動起來,他沒有去管它,而是盯著枕邊的那袋種子,像是在發獃。
燭光明明滅滅,倒映在他碧綠色的眼眸中的光影,也跟著晦暗不明。在回房之前,他安頓好亂藤四郎和五虎退的房間,去百名取那裡彙報。之後按理說,身為近侍,他理應陪同在主人身側才對。
但她那時只是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後讓他回房間休息。
如果真的能安心睡下那就好了。
山姥切國廣有點不明白,她的工作量之大他也看到了,有幫手的話,不是應該會更快完成嗎?
於是他明確地提出自己可以幫忙。被秒拒。
百名取面無表情地寫著報告,抽空回道:「你明天還要帶隊出陣,今晚就不要陪我在這裡熬了。這麼點東西,用不著你幫忙。」
山姥切國廣:「……用不著我幫忙,是因為對我仿品的身份很在意嗎?」按他一貫的經驗來看,這無疑是最合理的解釋。
百名取聽罷,正在寫字的手一頓。她笑了,把手裡的筆擱下,向他招了招手,「把手伸過來,兩隻手都要。」
他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還是乖乖把手伸了過去,百名取見他一臉認真,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伸出兩隻手包住那兩隻大手,在他想把手縮回去之前,使勁握住不讓掙脫。百名取笑道:「我還以為用材料鍛出來的刀劍是沒有體溫的,原來和普通人一樣溫暖。」
「你……你……我……」山姥切國廣臉上溫度極速飆升,舌頭都開始打結了。他不知道眼睛該往哪看,尤其是接觸到她略帶戲謔的目光時,那臉上的溫度燙得像是要炸開了一般。
「你臉紅什麼?我還沒臉紅呢。」
口頭這麼說著,但她也放開了他的手。
雖然手放開了,但那冰涼的觸感還殘留在手上。山姥切國廣的手接觸到溫暖的空氣,逐漸回溫。
這雙手真冷。
山姥切國廣剛這麼想,本來已經褪下溫度的臉又燒了起來。
百名取:「我知道你曾經只是一把刀,武器不需要吃飯休息,但這是從前。如今的你需要吃東西,需要休息,不然什麼都做不了。至於你說的仿刀身份,你不提我都沒有在意過,不過既然你這麼在意……」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深褐色的布帶,「那麼這袋種子就交給你了。」
她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配上溫柔親和的長相,真真是笑得溫柔又好看。可就是這麼溫柔又好看的笑容,讓山姥切國廣感受到了一股涼意。
「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提『替代品』『冒牌貨』,『仿品』啊之類的辭彙,因為個人原因。從我們見第一面到現在,你一共提了三遍。自我介紹的時候一遍,記錄刀賬的時候一遍,剛剛又是一遍。我認為你的思想太消極,需要一點正能量。」
「正好本丸後面剛開了塊地,還沒種上東西,明天你回來后,記得去種地。對了,種子要埋在土裡至少三公分,種完記得灑點水,不然種不活的。種不活讓你繼續種。」
「以後也請記得不要再提『仿品』什麼的,我不喜歡。如果真的無論如何都很在意那把不知道在哪裡的斬妖刀山姥切,以後若是遇到了,我一定會把它帶給你,到時候無論是碎了它還是熔了它,都隨你喜歡。」
「現在,你很累了,去休息吧。明天見。」
百名取那張笑臉幾乎能掉下冰碴子,明明在生氣,卻笑得越發親切。山姥切國廣不知道她生哪門子氣,簡直就是毫無理由,但她的怒氣已經通過屋裡驟降的氣溫明確地傳達到了他這裡。
算了……
那燭火還在跳動個不停,跳得他心煩氣躁,他乾脆吹熄燭火,閉眼躺了回去。
反正是仿品的話,很快就沒了興趣的,他知道的。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於是當天晚上,百名取一邊流著淚一邊奮筆疾書,她就知道逞能的後果是原地爆炸!但如果要他留下幫忙……她不會這麼做的。
山姥切國廣作為第一部隊隊長,下午帶隊出陣了半天先不說,明天還得接著出陣,再讓他熬個夜……
雖然她確實不喜歡他那消極的思想態度,但這麼剝削太說不過去了。而且她也罰他去種地了,作為懲罰已經足夠。
所以她能怎麼辦?當然是硬著頭皮肝啊!
[笑著活下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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