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
尹羨文是從心底里想幫廠里的人找條出路,即使不能回到老本行,能有份在工廠里的工作也行。
工廠起碼是份正經工作,不像他們之前考慮的,去宋大龍,或者翟叔鋪子里,畢竟工廠里的人還是實在人多,宋大龍那邊滿街溜達靠收保護費也好,翟叔那邊看人下菜碟賣東西也好,都不太適合工廠裡面的人。
既然李念祖那有機會,尹羨文也不怕去麻煩一遭,而且憑著尹羨文和李念祖的交情,如果有十分之一的可能,尹羨文也會為工廠里的人爭取。
如果李念祖那不能安排下印染廠的所有人,先緊著一部分困難的安排也行,起碼能解決主要問題。
尹羨文轉頭看翟叔,意思是想看翟叔的意見,翟叔點了點頭,意思是可行。翟叔跟李念祖不是完全沒有聯繫,只是聯繫的不多,也沒特別留意李念祖都幹些什麼。
畢竟上次李念祖求到翟叔頭上,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翟叔當時沒有要求啥回報,也沒有收李念祖的好處。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翟叔也沒想著去找李念祖,只是在年節的時候,會收到李念祖的一些小禮物。
翟叔是覺得,如果自己憑著上次的幫忙,就找李念祖要這要那,提要求,明顯就是要李念祖償還恩情,有邀功的意味。翟叔這人雖然經商,但是在這些孩子跟前,還是覺得抹不開臉,他感謝他們當初救他的恩情還來不及,所以,李念祖讓翟叔幹啥,翟叔都覺得是應該應分的。
至於尹羨文和李念祖,翟叔就管不到了,畢竟這又是另外一碼,跟他這碼不搭噶噠。
當尹羨文徵求翟叔意見時,翟叔覺得可行,但是他不可能去起頭,畢竟有尹羨文在。而尹羨文也理解翟叔的想法,他沒問翟叔是否知道李念祖的住處,而是轉頭問宋大龍,遇到李念祖是在什麼地方,是否知道李念祖的住處更沒更換。
宋大龍倒是乾脆,說據他了解,李念祖又回到了老宅,住的地方沒換。老地方,尹羨文當然知道,他熟門熟路,之前動不動就去李念祖家,現在要說不記得了,那就真是扯淡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找李念祖,就沒有必要在宋大龍這耗費時間了,尹羨文跟宋大龍說了句改日再會,就拽著翟叔往外走,要去李念祖那。
翟叔看著尹羨文急吼吼往外走的身影,心說,這孩子就是熱心腸,不是自己的事,也弄得這麼著急,他這麼為工人們忙活,等到真的成事了,誰又能知道這是尹羨文一頓辛苦跑下來的?
也正是因為尹羨文有著這麼個熱心腸,他們幾個才能在上海的時候,伸手幫助自己,救了自己一命。翟叔雖然不贊成尹羨文對誰都是一副熱心腸的模樣,但是他也知道,這是尹羨文骨子裡帶的,改是改不掉了,除非是真遇到「中山狼」,讓尹羨文狠狠吃個大虧,要不然,他會一直這麼熱心腸下去。
不過,就翟叔對李念祖的了解,這個忙應該不容易達成。
翟叔和尹羨文對李念祖的家可謂是輕車熟路了,等李念祖得到下人的通報,說是尹羨文和翟叔過來了,他可真是喜出望外,這麼些年過去了,尹羨文總算是「出洞」了。
李念祖在幾年前就去尹羨文老家去看過一次,那次是他想請尹羨文出山,但是尹羨文「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死活都不想出來工作,說是要「老婆孩子熱炕頭」!當時李念祖那個無奈,又沒有辦法,他總不能那根繩子把尹羨文綁回來吧。
從那以後,他也就是逢年過節讓下人給尹家送些東西,當然也少不了翟叔那份,就算是不斷了走動。
日本人戰敗之後,蘇聯人的所作所為,李念祖也都清楚,他現在手頭上也是堆了不少底下反饋上來的信息,都希望政府能把東北的工業重新振興起來,否則,就這麼個滿目瘡痍的東北,還能遭人待見?
但是,他更為難的是,上頭的精力不是放在振興經濟上,近期下達下來的指令,基本上都是怎麼能排他,不是指排蘇聯人,而是共產黨。
就現在的情勢來看,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恐怕還是會有仗要打,他這管經濟的,也被拖進了亂局當中。如果真是這樣,那中國的老百姓就更苦了,剛趕走了日本人,國內再折騰下去,就是傷筋動骨了。
李念祖之前雖然搞過地下工作,參加過暗殺,由於家裡反對,日本投降后,他就申請去管了經濟,加上本來東北的經濟方面也缺人,他一申請就被批准了。
原以為,自己調去管經濟,就離開了是非之地,不用整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了,誰想到,現在攘外算是勝利了,可是安內卻沒解決,國民黨內部不但自己窩裡斗,還想跟共產黨斗,真不知這幫人哪來的精力。
所以,李念祖每天就像老和尚撞鐘,抱著干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實在不行,就撤唄,反正他家的生意基本上都撤走了,一部分撤到了香港,還有一部分轉移到了台灣,東北這面,也就是個空架子了。
把翟叔和尹羨文讓進屋裡,李念祖是打心眼裡開心,他和尹羨文都多長時間沒好好嘮嗑了,原來的三劍客,現在就剩下他老哥一個,怎麼能不感嘆一番。
尹羨文卻是直接了當,直接就把來的目的說了,說知道李念祖現在就職於國民政府,主管經濟,那麼東北現在這樣,是不是應該管管?還有,工廠那些工人,是不是應該給好好的安置?
李念祖聽了,本想打個官腔,敷衍過去。可是尹羨文不依不饒,還是三句話不離他們廠里的那些工人,意思是希望李念祖能給想法安置一下。
李念祖沒想到,尹羨文這次來找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廠里的那些泥腿子,不是他不想管,是真的事不關己。工廠被拆,不是他能控制的,工人們失業,也不是他能預料得到的,他們又不是他的誰,非親非故的,他為啥要管?
要是尹羨文或者翟叔,他們有什麼困難,他當仁不讓,捨命也得往前沖。可是為了那些工人,他何苦來哉?
是,他現在是主管經濟,但也只是管物,不管人好吧,財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是兩碼事。現在這世道,沒活干,就去找活干呀,沒技術不還有一把子力氣呢不是,沒有力氣和技術的,不還有腦子呢?
李念祖還有話沒說,現在這世道,笑貧不笑娼,小雞尿尿,各有各的道,只要能弄到錢,只要能活著,誰管你用了什麼方法。這幫人自己不想辦法活著,反而把主意打到尹羨文身上,讓這個書獃子給他們掙口袋,都當他們這一碼聯是傻子了?
李念祖給翟叔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去說兩句,然後自己借著上廁所的功夫,在外面等著翟叔,翟叔沒一會功夫也出來了,問李念祖啥事。
「還能啥事,這傻子的想法,你知道不」李念祖問。
「我不知道,能跟他來么,知道。」翟叔回答道,這全部的過程,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你知道,也不攔著?他要是管怎為了自己,我頭拱地也幫,可是,可是他這哪有一點為了自己的?那幫泥腿子跟他有半毛錢關係?他即便給安排了,有人去考究到底是誰給辦的,誰打的人情么?甚至有人會領他的情么?」李念祖覺得翟叔跟尹羨文呆在一起也變傻了。
「恩山一直就是這樣,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把廠里的那些人當成朋友和親人,這些人過得不好,他心裡也難受,來之前,他把兜里的錢都給老孫了,讓給那些家裡困難的分配一下,起碼能吃兩頓飽飯。」翟叔只是敘述事實,沒有多加評論。
「他這麼些年,光長年紀,不長腦子?還給錢,他咋不把自己的財產給大夥分分得了,省的共產黨打土豪了!」李念祖越說越來勁。
「你說說得了,別越說越不著調!」翟叔不喜歡李念祖說一邊,還扯著另外一邊,國民黨是國民黨,關共產黨什麼事。
「我咋不著調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好不?翟叔,不是我不想管,是,我是管經濟的,也有機會去安置,但是也要看是誰不是?」李念祖就是覺得,尹羨文是在多管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