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月光歸來(六)
到最後受處罰的人選自然由韓暢取代了簡欣怡。
好在婚禮之上所謂的處罰不過就是罰酒而已,身為新郎的伴郎幫新郎擋酒本身就是責任之一,這樣算下來的話,韓暢受不受處罰反倒顯得無關痛癢。
吃飯時候大概是為了方便照顧新郎新娘,所有的伴娘、伴郎都被安排到一桌。有趣的是,坐在簡欣怡旁邊的恰巧是韓暢。
和其他熱情洋溢主動積極為新郎排憂解難的伴郎們不同,韓暢明顯顯得安靜許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沉默少言。雖然他的眼神溫和面帶笑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簡欣怡就是覺得他的眉宇間夾雜著幾分淡淡的憂鬱,不像其他人那麼的興緻勃勃,反而顯得幾分的慵懶、無精打采。坐在熱熱鬧鬧的婚禮餐桌上,冷眼看別人觥籌交錯自己卻喝的很少,也並不怎麼積極的參與他人的對話之中,明明不動聲色,卻分明將一切盡收眼底。
對待女性韓暢態度禮貌周全,紳士氣質十足的幫忙斟茶倒水,絕不會重此輕彼。
簡欣怡也有幸得到韓暢幫忙斟了次茶。當時她才結束和旁邊女孩的對話,一轉頭就看到一隻手指修長指甲光潔圓潤的手正將她面前的茶杯斟滿。下意識的簡欣怡開口道謝,眼皮掀起正對上一雙光彩奪目的眼。
簡欣怡一瞬間便被那一雙眼睛晃的愣住,隨後看到那人客氣而疏離的朝她微微頷首,面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簡欣怡的心底忽然間的湧出一股奇怪的念頭——或許這個男人就像是J.R.R.托爾金寫的小說,有趣而迷人卻著實令人難以讀透。
婚禮之後將新娘、新郎送入洞房,簡欣怡的任務基本上就算是告一段落。
作為伴娘,簡欣怡和小姐妹們一起換下伴娘禮服之後還稍微幫忙處理了下婚禮慶典後部分收尾工作,全部處理妥當賓客們基本已經離開。
婚禮開始之前是新郎家出錢包車將賓客們拉到位於郊外的度假村酒店,如今包車早已開走,而簡欣怡又不會開車,不免為沒有回市區的公交車而發愁,卻意外的在酒店大廳遇到正在和人閑聊的韓暢。
看到她過來韓暢立刻扭頭朝她望過來,問:「待會兒你準備怎麼回去?」
後來簡欣怡是由韓暢開車送回的家。
順理成章的,簡欣怡和韓暢兩個人也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互相添加為微信好友。只不過,間隔足足一周之後韓暢才聯繫簡欣怡,約她一起吃飯。
依照簡欣怡的性格自然是無意與才見過一次面的男人外出,但是顧念他之前不辭辛苦開車將自己從郊區搭載會市內,就覺得不好駁對方的面子,於是點頭應下。
之後兩個人約定好見面時間,韓暢開車過來接她,依舊是那輛老款的標緻307。車一直開到簡欣怡面前,韓暢依舊是紳士氣派十足,下車替簡欣怡打開車門之後才重返駕駛艙,同時還不忘將選擇吃飯地點的決定權交到簡欣怡手中。
一頓飯兩個人吃的不咸不淡,既沒有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熱烈,也沒有完全陌生人之間的寡淡無味。到底是算不上熟識的人,即便是閑聊也大抵是聊一些類似於氣候呀、天氣呀這類話題,兩個人從哈爾濱的數九寒冬一直聊到江南的煙花三月,又從海南的熱帶風暴一路長驅直上聊到美國德克薩斯州的龍捲風。
話題雖說有些老套,卻並不令人覺得乏味無趣。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簡欣怡發現只要韓暢自己願意,完全可以變得健談而風趣,尤其是他笑起來微微眯起的雙眼尤其迷人,電力十足。
只不過簡欣怡到底是簡欣怡,並不會花痴的認為韓暢此時對自己笑笑就表明他對自己有任何的企圖。
事實上簡欣怡清楚的知道,韓暢對自己並沒有任何的追求之意。主要原因在於他看自己的目光過分坦誠,他面對自己的表情過分從容,而他對待自己的態度也過分彬彬有禮,完全就是普通異性男女交往,僅僅是能談得來的普通朋友而已。
這樣的一個認知非但不會令簡欣怡感到難堪,反而令她無形中長舒一口氣。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簡欣怡才與交往多年的初戀分手,情傷尚未撫平還不想開啟另外一段新的感情。
瀟小小對這件事情的評價是:「根本就是情場老手遭遇性+冷淡少女,我看多半這事要涼。」
簡欣怡頓時被她逗得樂不可支,忍不住追問:「你是我嗎,你怎麼知道我是姓+冷淡少女?還有,誰說男人但凡遇到女人就一定要涉及感情,就不能普普通通當個異性朋友?」
對於簡欣怡的論調瀟小小不屑一顧,大言不慚聲稱說:「在我看來男女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單純友誼,不是掩人耳目就是非奸即盜。」
「成了吧你,我看你才是真的歪理邪說。」簡欣怡知道在某些問題上她和瀟小小總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不過這些不同的意見並不會阻礙兩個人成為至交好友,反而可以給兩個人提供更為廣闊的思考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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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欣怡本以為和韓暢吃過一次飯之後他必然不會再邀請自己外出,畢竟和別的年輕女孩相比簡欣怡認為自己乏味、無趣,在某些時候甚至會令人覺得土氣、古板,寡淡無味,自然配不上風度翩翩氣派十足的社會精英韓暢。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周之後的周五再次接到韓暢打來的電話——「周末有時間嗎?我正好有兩張美術館票,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簡欣怡家在隔壁市,畢業之後她一個人在舞蹈團附近租的房子。開始的時候她也曾經嘗試過和別人合租,但嘗試后的結果是實在令人不堪回首,索性多花錢自己單獨租了套房子。
自此之後簡欣怡的日子過得可謂是陳善可乏,工作日一般是白天去劇團晚上回家睡覺,周末時候除去偶爾去超市購物以及和瀟小小外出之外,基本上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都宅在房間裡面。
收到韓暢的邀請,簡欣怡略微思索片刻便欣然應允。
依舊是兩個人事先約好見面時間、地點,之後由韓暢開車來接簡欣怡一起過去。
當天美術館展出的是國外某位知名抽象派畫家的畫展,大塊大塊斑斕的色塊以及各種扭曲變形的姿態,混合在一起的表現形式看得簡欣怡頭暈眼花,也令她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粗俗鄙陋,果然自己不是個能欣賞的了藝術的人。
反觀走在自己身邊的韓暢,則是看得認真一臉的津津有味,似乎還從畫作中找到某些和作者產生共鳴的閃光點。
他那般認真的模樣確實唬人,至少當時把簡欣怡唬的不輕,以至於出了美術展之後簡欣怡就忍不住問他究竟看出些什麼門道。
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韓暢非但沒能為她答疑解惑,反而雙手一攤誠意十足說:「坦白的講我根本就沒看出來上面畫的是什麼,不過看你看的入神索性就花費了些時間數了數色塊,總體來說說色彩搭配的有點亂,看的腦仁疼。」
聽他說完簡欣怡頓時被雷得目瞪口呆,隨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某些時候韓暢這廝著實有些不太厚道。
大概是美術館一行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打破了兩個人之間原先的陌生感,自此之後韓暢時不時的就會邀請簡欣怡一起外出,但基本上沒有什麼規律可循。有時候會接連幾個星期都有聯繫,而很快又變成很久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以至於讓簡欣怡認為兩人不會再有聯繫,忽然他又一通電話打進來。
總而言之,韓暢看似懶散對任何事情都漫不經心,卻高深莫測的把握著兩個人之間交往的每一點節奏,恰到好處的保持著一定距離,既不會刻意逼近也不會顯得故意冷淡。
一般來說兩人之間以吃飯居多,吃完飯後韓暢便會送她回家。偶爾的韓暢也會設計些遊玩項目,不過通常都只是在城市周邊郊區,花費上一、半天的時間,鮮少會在外面過夜。而每次韓暢送簡欣怡回家,也都是禮貌的將她送到小區門口。即便是有的時候回來過完,也僅僅是送她上樓到家門口,卻從不進屋。
當然,簡欣怡也從未向他發出過進屋坐坐的邀請。
兩個人就這麼不咸不淡交往著,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直到後來兩個人準備結婚,作為和簡欣怡關係最親密的瀟小小當即大驚失色,連連驚呼想不到,想不到簡欣怡居然那麼輕而易舉的就將自己給賣了!
根本就是,沒有任何先兆。
事實上韓暢的求婚確實來的突然,而領證之後兩個人對待婚禮的態度也截然不同。
按照韓暢的說法,兩個人結婚是兩個人的私事,本來就不應該摻雜進太多的不相干的其他因素。
兩個人既然決定在一起,那麼只要兩個人相處的舒服就好,何必鬧哄哄的張揚給別人看。
而且韓暢家本就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家裡的親戚也不多,早年過世的父親家只有一個二叔,而韓家二叔和他家多年沒有走動,韓暢和他母親本身也不是喜歡熱鬧的,所以韓暢和簡欣怡結婚只領證,不拍婚紗照、不請客擺酒席,更不舉辦任何婚禮儀式。
對此安排簡欣怡家父母自然是不願意的,只不過礙於簡家老兩口以及親戚朋友都和簡欣怡不住同一座城市,一大幫親戚朋友來來回回無論如何也平添許多麻煩,最終不得已作罷。
至於說簡欣怡自己,自然也不是沒幻想過自己身穿雪白婚紗如同童話故事中美麗公主般模樣。
只不過那個時候簡欣怡滿心滿眼都是韓暢,自然是他說什麼她就應下什麼,即便內心裡多多少少會留下遺憾。
不過在簡欣怡看來,任何的儀式都比不上兩顆誠心以待的真心,只要準備生活在一起的兩個人都拿出十足的誠意,自然會將婚姻經營的成功、幸福。
而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三年的時間稍縱即逝,簡欣怡從來沒有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至少時至今日,
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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