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草木香
等那車到了跟前,我和鐵頭過去一瞅,他熊姥姥的,這滿滿一車真的都是蛇,開車的蛇老闆還以為老孔是買蛇來放生的大善人,一個勁兒的給他遞煙。
老孔笑呵呵地,吩咐我們一起抬蛇籠子。
他這次還真是下了大本錢,因為這些蛇都是從福建那邊運來的,開車的蛇老闆見我和鐵頭毛手毛腳的,過來喊我們小心一點,這蛇籠子里是「過山峰」,要穩妥點抬。
我疑惑,說啥是過山峰?
那蛇老闆普通話南方口音重,聽了半天沒聽出個所以然來,鐵頭碰了碰我:「狗蛋兒,他娘的,這過山峰不就是眼鏡王蛇么?」
「眼睛王蛇?」我瞬間想起來了,廣東福建那頭兒,把眼鏡王蛇這東西叫做過山峰或者過山標,也有叫過山峰的,這東西毒性劇烈,以其他毒蛇為食,在山上行走的時候,會直立起身子在草上飛,攪的山林子裡面的樹木唰唰作響,像是大風刮過山林,過山峰因此得名。
這種毒蛇就是所謂的出場自帶背景音樂的蛇中霸王,一般來說大的有兩三米,小的也有一米多,在自然界,這種毒蛇基本上不虛任何生物,除了人。
知曉了這裡頭是過山峰之後,我和鐵頭抬著蛇籠子的確是有點手軟,我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在部隊也帶著軍犬出去野外拉練過,生肉蟲子嘎嘣脆,我啥都吃過,唯獨有點怕蛇。
但咱是大老爺們兒,肩上扛著一片天,就算有點虛,也得咬牙撐著。小貨車上大概有二十幾個蛇籠子,我們一個一個籠子往外抬,抬了一個多小時,小貨車上還有最後一個大籠子。
好傢夥,這個大木籠子,有小半個人那麼高,沉甸甸的,外頭用蛇皮袋子蒙住,那蛇老闆帶著一個夥計,很是凝重,嘀嘀咕咕說了一陣之後,請我和鐵頭上去幫忙。
我跳上車去,這小貨車車廂因為裝了蛇的緣故,有股極其濃烈的腥臭味,而最後的這個大木籠子,雖說上頭蒙著一層蛇皮袋子,但腥臭味更重,在木籠子下面還有一些燒過的黃紙,似乎有人拜過這籠子里的過山峰。
鐵頭鼻子靈光,上去一聞就聞出不對勁來,喊我:「狗蛋兒,這是血腥味兒!」
我哦了一聲,看向那蛇老闆,那蛇老闆也不知道是抬蛇抬的滿頭汗還是怎麼地,衣服都濕透了,站在跟前不太敢靠近這個大木籠子,勉強擠出笑道:「這條是蛇王,咬死過人的。」
「蛇王?那豈不是很粗?」我問。
蛇老闆點頭:「很毒的,要不是孔老闆出的錢多,我都不敢拉這條蛇王,這條蛇王咬死好幾個人了,聽說還吃過小孩呢,你們一會兒要小心,它脾氣很大的。」
我撇撇嘴,心說沒有這麼猛吧,要真有這麼厲害,早就被人打死或者被吃了,聽說這種過山峰的蛇肉很好吃,東南一代喜歡把這種蛇肉片成片兒打邊爐,或是拿去炸成蛇排,所以野生的大蛇基本上不多見了,這蛇老闆拉過來的過山峰除了這條其他都是他們自己養蛇廠養的。
因為知根知底,所以那些蛇他們一點都不怕,但是這個木籠子中的蛇王,邪的慌。
想到這裡,我不由大罵老孔這老王八,從福建那邊的養蛇廠將這麼多蛇運送到這兒來,少說也得三天,看來這老小子早就在準備對付帽兒山的吊睛龍蟾了,只是缺了幾個幫手,所以把我和鐵頭誆來了,真是個老狐狸,這傢伙人老成精,眼睫毛怕都是空的。
那蛇老闆的夥計稍微年輕一點,和鐵頭上去就準備抬大木籠子,誰知他剛一伸手,哐當一下,籠子里猛地動了一下,好像那籠子里的過山峰感覺到有人靠近,用蛇頭撞了一下木頭。
那木籠子被撞的嘎吱嘎吱響,怕是支撐不了幾下。
熊姥姥的,難怪這蛇老闆不敢上前呢,我喊住鐵頭和那夥計,從車上跳下來準備把老孔罵一頓,這廝著實可惡,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他自稱是工程兵出身,是不是當過兵還不一定呢,先前我已經在鐵頭那探了底,老孔和鐵頭也是別人介紹認識的,所以搞不好這老王八身份都是假的,就在忽悠我們呢。
我跳下來一看,發現老孔已經在放蛇籠子里的那些過山峰了,這老傢伙,手裡持著一把草木香。
什麼是草木香?這東西說來話長,咱們中國的香,種類繁多,有藏香,蒙香,印度香,還有道香,很少有人知道草木香這個東西,以前交通不便利,山裡的赤腳醫生,道士,神漢,草鬼婆什麼的,使用的香都是自製的,用一些中草藥,混雜在香里製成,燒起來的時候不僅有香味兒還可以治病。
有些老廟裡頭的老和尚,就會用香給香客治病,若是中了風寒傷風,就點了香,在身上抽打,抽出汗水,過程和艾灸差不多,能治些風邪入體的怪症。
他手裡的草木香應該是他自製的,是用小竹條兒裹著,香不太規則,但是味道很獨特。
這東西聞起來,有種淡淡的草木香氣,就像是這邊川味兒熏臘肉的松柏香味兒,他一邊放籠子,一邊用手持著那草木香晃悠,只見蛇籠子里鑽出一條條過山峰來,這些過山峰可能是人工飼養太久了,沒什麼野性,懶洋洋的也沒有活力,從籠子里鑽出后,慢慢地被他手中的草木香吸引,給勾到了那採石場的凹凼里。
那些蛇一下去,幾乎立即就被癩蛤蟆給淹沒了,我看到好些癩蛤蟆在這些過山峰頭頂跳來跳去,它們也不動彈,心裡著急啊,這樣下去,啥時候那吊睛龍蟾才能出來。
於是我喊他:「我說老孔,你可真不厚道,說說,還有什麼事兒瞞著我的?」
老孔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嘿嘿笑,說你急什麼呢,好戲還在後頭呢,馬上你就能看稀奇了。
我扭頭看那蛇老闆,他估計是被車廂上最後一條大蛇給嚇壞了,所以不敢上車,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招呼鐵頭和那夥計,三個人一人抬著一邊,準備將這木籠子給抬出去。
我的手掌剛放在木籠子上頭,就覺得一陣陰測測的寒意,好像有人在用針扎我的手,我仔細一瞧……我的天老爺。
這大木籠子里的蛇可能真的有點邪,這玩意兒的蛇毒,居然把木籠子都融爛了一坨,裡面隱約可以看到一條粗大的,黑乎乎的蛇,正急躁地在裡面梭來梭去。
看到我眼睛,這東西砰一下朝著我衝來,嚇的我一個趔趄,趕緊將蛇皮袋子給覆在上頭。
我心說,這條過山峰王莫不是感覺到了那吊睛龍蟾的氣味兒了?我看我家祖傳的《寶葯偏方》,這裡頭說什麼呢,但凡是天地間成了氣候的生靈,互相之間都有感應,就跟人的第六感似的,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這條過山峰王搞不好察覺到此地有天敵,所以急著出去。
不過,它再猛,還沒到飛天遁地那地步,我在車上又找來幾個蛇皮袋子,將這大木籠子罩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只給它留了個洞口透氣,然後和鐵頭還有那夥計,喊著號子將這過山峰王抬了出去。
他熊姥姥的,這東西少說也有二百斤,死沉死沉的,我心想,這麼沉的過山峰,得有多長啊,搞不好真的有可能吃過小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