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回憶
此時此刻,端王本人也不知道他手底下這些人想幹什麼。
他簡直都要氣笑了。
「本王什麼時候說過,要你們對衛家下手的?」他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覺得自己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給了下屬這種奇怪的暗示,讓他們以為自己想對衛家動手。
說真的,他和衛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將來若是登基,那錦衣衛指揮使就會是衛礪,他們去動衛礪的家眷幹什麼?
暗衛們跪了一片,冷汗涔涔,他們也只是聽上頭的吩咐行事,但至於這個上頭是誰,是誰在傳遞消息的時候除了差錯,再追責下去也沒有意義了,端王現在只能慶幸自己這邊的人比想象中更廢物一點,他們折損了不少人進去,但是衛家那邊據說是毫髮無損。
現在還有不少他們的人手被扣在衛家,但端王也不可能幹出什麼親自上門去要人的行為,一是他丟不起這個人,二是沒有必要——在某些程度上,皇室的子子孫孫中,好像有一種自成一脈的高貴,他們對旁人的性命……並不是那麼在意。
好像每個人都很涼薄。
那些暗衛為他做事的時候,就應該要想到會死這個問題,死後他也會盡量給予一份不錯的撫恤金,但如果他們現在還活著……端王可能會更想弄死他們。
……
宮中。
崇文帝閉了閉眼,桌前擺著的是一封從衛家傳來的密信,信內容很簡短,概括來說的話就是——不知道你兒子現在在發什麼瘋,但請你兒子儘快停手,不然我就想辦法弄死他。
一看就知道是祝良宵的手筆。
崇文帝其實也很頭疼,他不知道為什麼端王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個兒子之前的表現在他眼裡稱不上好,但也不是個多麼愚蠢的人,他覺得無論如何……他也不至於去對衛家下手。
端王接到進宮的消息時,心中變已經打好了腹稿,他多半猜到了一些東西,只是他做事比較謹慎,那些人被抓了應該也問不出什麼來,就算真問出來了,那他也有辦法應對。
可他想的很好,實際情況卻是半點不由人,他才剛剛踏進大殿內,便聽見龍椅上崇文帝冷冷道:「跪下。」
崇文帝的臉上仍辨不出喜怒,他神色冷然,眉心微蹙。
端王老老實實跪著。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裏面可清楚?」崇文帝敲了敲桌面。
端王神色坦然,淡淡道:「兒臣不知。」
崇文帝挑眉冷笑,端王卻有些自作聰明了,他說:「昨天夜裡衛府出了事,聽說是有刺客行刺,不過衛小夫人並沒有事,此事竟鬧得沸沸揚揚,只是兒臣不明白,這為何懷疑到了兒臣頭上?」
他想得很簡單,端王府家跟衛家是真的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甚至這個事兒本來也不是他自己的授意,他手底下那些人自作聰明而已,現在父皇找找上他估計也是瞎貓碰死耗子,只是猜測而已。
但他萬萬沒想到,崇文帝是重生的。
他什麼都知道。
端王這點小把戲在他眼裡看來十分幼稚,因此把人叫過來警告一番就算了,他也沒打算這麼快就弄死自己這幾個兒子。
怎麼說呢,畢竟是自己親生的。
端王一頭霧水的來,又一頭霧水的走了,他實在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圖,如果說以前他還有時可以猜到皇帝的想法,但是自從前段時間以後,他就越來越猜不到了,皇帝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覺得很顯奇怪。
之前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他就是想讓辰王當皇帝,他就是想把這個皇位送給辰王。
但是自從辰王跟那個舞女攪和在一起之後,他好像也沒有這個想法了,更奇怪的是,他把廢太子放出來了,還封為肅王,並且還讓他辦了幾件事兒,肅王也都辦得還不錯。
於是,端王的心更慌了。
端王走後,崇文帝靠在椅背上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事。
……
前世,祝良宵和祝永年死後,大鄴就少了猛將,那些武將雖然也能用,但他的確低估了祝家在大鄴的影響力,許多人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祝家的人會叛國投敵,所以面對崇文帝這樣的做法,他們只覺得唇亡齒寒。
他們不敢讓自己成為第二個祝家,也就更不敢用力的去掙軍功,畢竟這世上什麼事兒還讓別人活著更重要呢?
祝良宵和祝永年死後的第一年,為你就成了錦衣衛指揮使,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越來越叛逆,越來越和他作對,他固執的一定要給祝家一個清白,崇文帝不僅弄權,還特別愛面子,幾次三番之後終於下決心整治衛礪。
所以才有了他在早朝時剜面的那一幕。
說完全沒有後悔那肯定是假的,前世的他太專註於弄權,通過端王日復一日的遊說和潛移默化,相信了黃章等人,而忽略了真正的忠臣良將,比如祝家和白家,那時候他覺得衛礪喜歡祝良宵是十惡不赦的事情。
他一向討厭權臣結黨營私,更何況祝良宵都已經死了衛礪居然還不依不饒,這就觸了他的逆鱗。
前世的後來,那可就發生了太多事——他從一個萬民敬仰的皇帝,變成了一個躺在床上的可憐蟲。
他對顧景辰的偏愛一向毫無道理,倒也不是他真的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而是這個兒子最符合他的想法——並不聰明,膽小怕事,沒有什麼能力也做不出出格的事。
所以,他的想法其實是扶持一個廢物兒子,然後自己做太上皇,同樣把持朝政。
端王太強勢,他不喜歡那樣的。
那他沒料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差成了那樣,祝良宵死後的第五年他一病不起,甚至都沒來得及為辰王料理一切,便被端王奪了權。
辰王是個愚笨的,可人即將碰到權利中心的時候往往會有各種瘋狂的想法,辰王開始以自己的想法行事,但他哪裡斗得過端王,短短一年就把整個大鄴搞得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