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116
「哇……」
這真是不約而同的反應了,偷偷看別人約會的巫師們有點被狗糧噎住了,蘭西猛喝了兩口水,嘀咕似的說了一句:「這就是初雪節嗎?跟我想的怎麼不太一樣。」
「你以為全世界都跟我們一樣沒對象嗎?」柯萊涼涼地道,他望向唯一一個有對象的成員,嘴欠地補了一句,「別在阿諾面前說這種話,小心他揍你。」
「是小心阿諾揍你才對。」多利卡克道,「刺客大人總是把嘲諷學得很好,怎麼,要轉行當騎士嗎?」
「你嘲諷我倒是很有一套。」柯萊道,「得罪刺客不是什麼好決策吧,幻術師大人。」
蘭西對兩人的吵架拌嘴早已免疫,他跟依耶塔學姐繼續聊了聊八卦,然後兩人像是小倉鼠似的捧著杯子圍觀,直至兩位校長的身影消失在飄落的雪中,他們才意猶未盡地坐回原位,積極交流「磕到了磕到了」的詳細內容。
雪花為街道鋪了一層碎光。
在這種熱烈的、打打鬧鬧的氛圍里,阿諾因難得地度過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聚會,但當大家各自告別離去,他走出餐廳,踩到雪花上時,才突然面臨一股格外強烈的孤獨感。
怎麼還是老樣子呢?只要凱不在身邊,他就不可避免得陷入充能不足的待機狀態,提不起太高的興緻。在熱鬧過後的清冷靜寂里,更覺得空茫。
阿諾因嘆了口氣,一邊整理一下紅圍巾一邊準備回家,還沒等他走回樓下,就在不遠處見到一個雪白的身影在半空中。
飛行術的后搖太長,在他身邊半空轉了一周才落下。帶著衝擊力直接栽進阿諾因的懷裡,阿諾因根本沒用巫術防備,兩人在雪地里滾了好幾個圈,一把冰涼的刃尖兒搭上下巴,一點寒芒貼著肌膚,氣息涼透了。
阿諾因瞥了刀尖兒一眼,淡淡地道:「你要暗殺我?」
乳白色頭髮還一身治療巫師服飾的謝立丹趴在他身上,吹了吹過長的碎發,把頭髮吹起來一下,然後哼了一聲:「我馬上就殺了你。」
「哦。」阿諾因道,「血濺當場是不是?」
在謝立丹的身後,阿諾因的手指貼著他的脊柱,在幾乎背部中心的地方,瞬發的雷霆巫術幾乎麻痹了他的全身兩人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對話的。
阿諾因扯出來一隻手,將對方發麻的手打偏,那截看起來涼颼颼的短刀啪嘰一聲掉進雪地里。他捏住謝立丹的後頸皮肉,面無表情地道:「你少發點瘋早就進試煉隊了。」
「靠。」對方罵了一句髒話,「我今天就替阿林雅宰了你這個大反派,瞬發三級巫術,什麼東西啊。」
阿諾因頂住他的膝蓋把人從另一側推出去,懶得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遠懷著敬畏之心,謝立丹學長。」
「以前可沒人敢跟我說這種話,我可不是單純的治療巫師。」
「好的,生死天平學長,想試試隕星審判,還是六級的毒藤地網?我最近剛好學會了」
謝立丹還坐在地上,他聽得脊背發毛,當即道:「停停停,我跟你開玩笑呢。」
一身雪白的治療巫師換上一張笑眯眯的臉龐,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不是為你平淡的生活增加一點樂趣嗎?」
「還真有樂趣,遲早有天我得失手宰了你。」
「然後就像我一樣?」謝立丹道。
「我不一樣,我是為民除害。」
「明明我也是。」他一邊嘀咕著一邊爬起來,「你真是個怪物。」
「你應該慶幸我現在對這個詞不敏感。」阿諾因道,「不然真要錘你了。」
「本來想去你家找你,但是路上看到你在陪朋友吃飯。」謝立丹道,「哎呀,我又能怎麼辦呢?我是個名聲過差的巫師,會把你的朋友們嚇走的,當然還是只能委屈我咯。」
「委屈死你了,謝立丹學長。」阿諾因敷衍地嗯嗯,然後問,「找我什麼事?」
「你記得多羅娜嗎?」
「曼尼爾校長的親女兒,試煉隊的治療巫師,生命之吻多羅娜。」阿諾因淡定地道,「知道,怎麼了?」
「多羅娜那人總是挑我刺,我本來不想理她,但是還是沒忍住跟她打了一架。」
後果也不言而喻了,多羅娜雖然是非常強的治療巫師,但她可是純粹的白巫師,跟眼前這個鬼東西不是一個路數的。
「然後你被曼尼爾校長罵了一頓?」
「對,不過我好像知道了點什麼秘密。」謝立丹摩挲著下巴,「曼尼爾校長最近好像忙著在治療議教團的閣下。」
阿諾因微微一愣:「議教團有人受傷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去曼尼爾家裡偷偷翻了翻……」
「你怎麼進得去生命高塔的?」阿諾因難以理解。
「怎麼說我也曾經是他的首席弟子。」謝立丹一手搭在阿諾因的肩膀上,用理所當然且略帶得意的語氣笑眯眯地道,「怎麼會連個門都進不去。」
「……曼尼爾校長不會沒換巫陣鎖吧……」
「怎麼會,我爬樓頂跳窗進去的。」
「真有你的。」阿諾因幽幽地道。
「別打岔,」對方貼近過來,在阿諾因耳畔小聲道,「你猜是誰受傷了?」
阿諾因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那個關於特里薩閣下從不使用巫術的傳言,兩個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說出了特里薩的名字。
雙方對視之間彼此一愣,謝立丹上下掃視他一遍,想想這是阿諾因,也就沒追究對方彷彿知道什麼的樣子,而是道:「特里薩閣下身上中了很嚴重的詛咒。但這個詛咒來源……從曼尼爾校長的形容中,有一些詭異,似乎是一個神話生物在隕落之前,以神格為力量核心形成的詛咒標記。」
「神格為力量核心?」阿諾因微微皺眉,「連曼尼爾閣下都無法解決嗎?」
「……我看了分析結論,這個詛咒不能用巫術的方式解除,因為它一遇到巫術,就會膨脹蔓延,就像是……癌細胞一樣。」
這幾乎堵死了所有治療巫師的下手機會。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問問你,還有你家那個、那個,」謝立丹停了一下,沒辦法以人類的方式形容凱奧斯,含糊地道,「你家那位,有沒有什麼辦法?如果治好特里薩閣下,你家那位馬上就變成巫城最堅定的盟友,而且你不覺得這是好大一筆獎勵嗎?」
「……救死扶傷的治療巫師,你能不能別把話說得總是讓人不想感謝你。」阿諾因道,「而且,凱奧斯已經回去了。」
「嘖,其實我有一個想法。」謝立丹道,「你說特里薩閣下的這個詛咒,不能用巫術進行接觸,但如果是用神格……就是神話生物以神格的力量作為核心接觸,但是我們以構建巫術模型的方式來催動神格,是不是就能讓巫師也對神格有了使用權……而且我們在巫術上的學習和造詣,會原原本本地轉移到這方面上……」
阿諾因原本還只是靜靜聆聽,但他聽到一半,神情已經完全變化了,他目光沉凝地望著對方,在謝立丹說到後面時,忽然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一個飛行術帶起對方。
「喂你阿諾因你幹什麼?!」
「你說得對。」黑髮巫師的反饋極為冷靜,「回我家試驗一下。」
「你他媽發什麼病?我說的是神話生物,要用神格接觸」
「我有。」
謝立丹登時怔住,話語卡在喉嚨里戛然而止,他腦海一震,整個三觀都被打碎了,茫然地問:「你說什麼?」
「神格,」阿諾因道,「我有。」
對方描述得其實不止於是一場治療。
阿諾因已經從這簡短的描述中,想到更為深刻、更為偉大、也更為不可置信的念頭。巫術的學習條件是解析、獲知、構建,而當巫術的構建方式建立在神格上,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解析神格?
世界的核心,神明力量的本源,如果能夠解析神格,分析出它的存在方式和構建方式的話,那麼他是不是能夠操縱……神明?
阿諾因按下紛亂的思緒,這只是一個虛無而狂妄的構想,但可以預見到的是,這絕對是一個非常瘋狂、非常超出限度的想法,如果一旦完成,整個世界的格局都會因他轉變。
不要再想了,他那顆迫切想要見到凱奧斯的心幾乎又不可遏制地跳動起來,只要有一絲可能,他就會陷入極度思念、極度渴望對方的旋渦當中。
兩人直接衝進家門,然後直奔阿諾因自己的實驗室里,實驗室的四周都用巫陣和金屬加固過,以免巫師在實驗過程當中受到的衝擊過強、致使建築倒塌。
阿諾因話都沒來得及跟梅爾維爾說,就甩上門啟動巫陣。他將謝立丹按坐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拿起筆開始記錄:「先說你的想法。」
「我只是提個不成熟的小建議」
「可以成熟。」阿諾因打斷他,「必須成熟。」
謝立丹深深地感覺到自己不小心被逮進賊窩裡了,他無奈地垂下頭,講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由於巫師跟神話生物的隔閡,他對於用巫術方式構建神格這種想法,還處於一種不太成熟的階段。
兩人關在實驗室彼此交流、設計計劃的時刻,被這反常舉動驚動的小惡魔蹲在實驗室的牆角,他將耳朵貼近鐵門,隔著一重重的巫陣隱約聽到了一些了不得的話。
梅爾維爾咽了咽口水,抬手摸了摸黑山羊的頭,他看著黑山羊溫潤的鮮紅眼睛,麻木地道:「你知道阿諾爹地想幹嘛嗎?」
黑山羊舔了舔他的手,然後搖了搖頭。
「我覺得,」梅爾維爾腦瓜子嗡嗡的,「他想,攪亂人與神的界限,他想、想……不不不,這絕對不可能實現的,我現在就跟凱奧斯爹地說!」
黑山羊疑惑地看著他,見到小惡魔焦慮地團團轉,差點追起惡魔尾巴來。
「這絕不可能實現,這隻會驚動所有神祇,神格的力量很有可能把阿諾爹地都賠進去,還有我,我一定會被當從犯,被光明神他們抓起來的!」
「完了,那群惡魔也不會放過我的。如果阿諾爹地沒成功,他被神格吞沒了,凱奧斯爹地也會弄死我,天吶,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立刻告訴父神!」
嚴格來說,深淵惡魔還真不是凱奧斯的「孩子」,因為深淵惡魔所擁有的力量並非來自於神格,而是深淵的七宗罪和寶物,這種罪狀的源頭是來自於生命本身,中間並不需要神格這樣一個媒介體的。當世上有一個人擁有嫉妒、貪慾等等負面情緒時,即便不存在神格,惡魔們也都擁有力量。
黑山羊看著團團轉的主人,溫順地咩了一聲,意思是:「混沌不會接收你的祈禱。」
凱奧斯的屏蔽器太強了。祂根本不會理除了阿諾因之外的誦念,祂覺得煩。
小惡魔當場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