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
除了被燒死的那個胖子，還剩下十二個玩家。
九個新手玩家裡，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
一個是以那位栗色波浪長發女人簡為首的三人團，另一個團隊則是四個新手玩家報團，隱約間已經成了中級玩家的忠實後援團。
只有蘇小昔和克里默還沒有明確站隊，所以站在一旁，形成了一個不太穩定的三角格局。
當卡羅琳說出惡魔只可能是遊戲里的NPC時，簡就已經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你說這話有什麼證據？就憑你是中級玩家？誰知道你是不是惡魔，在誆騙我們？」
簡似乎對一切都有著高度的警惕性，她不願意相信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即便在看起來很厲害很有經驗的中級玩家面前，也勇於發出質問。
或許另外兩個新手就是被她這獨特又勇敢的個性所吸引，成了她堅決的擁護者。
不管她說什麼，他們兩個都會十分贊同地點頭，不假思索。
卡羅琳冷笑一聲，語調不起波瀾地威脅道：「既然你們不願意相信我，那以後死得可會比這胖子慘多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罷，卡羅琳轉頭看向克里默，不知為何，她對這個新手總是忍不住在意。
不是因為他長得過分好看，而是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克里默，你相信我們中級玩家嗎？」卡羅琳試探性地問他。
克里默輕飄飄的視線從卡羅琳身上劃過，淡聲道：「這遊戲死亡率可是百分之九十。別說玩家有可能是惡魔，神父也許都是惡魔。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
這話說得，在場所有玩家都怔忡一瞬，被這個可能性驚到。
神父是惡魔？
這有可能嗎？那遊戲還怎麼玩？神父總不可能自己審判他自己吧！
克里默邁著長腿離開。
雖然大家覺得他說的話可信度實在太低，可是他這背影是真tm帥啊！
陽光為他鍍了一層神聖的光影，讓人又忍不住思索他剛剛振聾發聵的那幾句話。
絡腮鬍、卡羅琳的臉色微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難搞」的神色。
克里默、簡都不是什麼好惹的新手，這可不是個什麼好兆頭，難道又到了新一輪的登峰時代？
唉，要是所有人都像蘇小昔這樣，溫順可愛得像只小綿羊多好。
卡羅琳看向小綿羊蘇小昔，心頭一轉，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小昔，你快跟著你的哥哥克里默一起去接任務吧？他不信任我們，但是你也知道，新手懵懵懂懂的，最容易壞事。」
卡羅琳話才說了一半，蘇小昔就貼心地說出了卡羅琳想聽的話。
「我知道了，卡羅琳姐姐，你放心吧，哥哥有什麼動靜，我都會告訴你的！」
卡羅琳眼睛一亮，從懷裡掏出一張白色紙片，「小昔，這張紙是道具，你可別弄丟了。把它放到手心裡，你的遊戲面板里就會出現相應的介紹。」
蘇小昔柔軟的瞳眸泛起受寵若驚的神色，「卡羅琳姐姐，這麼珍貴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呢？你留著和伊西多哥哥一起用吧。」
伊西多哥哥，也就是絡腮鬍。
他聽到蘇小昔這麼喊他，也是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旋即看了蘇小昔手裡的白紙一眼，輕笑道：「這玩意兒我不喜歡用，你留著吧。」
「謝謝伊西多哥哥，你們真是好人。」蘇小昔捧著那白色小紙片，愛不釋手，笑得唇角彎起，人畜無害。
絡腮鬍似乎是被蘇小昔的笑容有所觸動，想了想，拿出一個金色小甲蟲送給蘇小昔，「這給你，關鍵時刻保命用的。」
蘇小昔又感激涕零了一番，總之讓絡腮鬍的成就感和虛榮心到達了頂峰，飄飄然帶著另一個中級玩家還有那幫新手離開了。
教堂前，只剩下卡羅琳和蘇小昔。
她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蘇小昔手裡的金色小甲蟲，左右看了眼，才小心提醒道：「小昔，你要小心一點，這東西雖然有點用處，但是也相當於你在身上揣了個GPS定位裝置，只要在遊戲副本里，不管你在哪，大鬍子都能找到你。」
蘇小昔眨眨眼，正要說話，卡羅琳卻有點兒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我得走了，萬一去得最晚，就只剩下最難的任務了。你讀完這小紙片的使用說明，也趕緊過來吧。」
「克里默的事，千萬要多留意。」卡羅琳還不忘囑託一句，這才腳步匆匆地離開。
蘇小昔左手抓著金色小甲蟲，右手捏著白色小紙片，朝卡羅琳遠去的方向揮揮手，笑得純良無比。
眼底卻劃過一抹瞭然又戲謔的笑意。
這就開始挑撥離間呀。
你也是惡魔吧，卡羅琳...姐姐？
蘇小昔聳聳肩，把金色小甲蟲塞進包包里。
即便這玩意兒真能定位，她也沒有在意。
至於那個白色小紙片的遊戲說明，她也很快閱讀完畢——
【一張聯絡副卡（S級）：可反覆使用。在紙片上書寫任何內容，都會迅速傳遞給主卡。】
真是好東西啊。
蘇小昔把小紙片也放進包包里揣好，然後去找她的便宜哥哥克里默。
大家都要去廣場上接日常任務，完美達成以後，才能得到惡魔的線索。
作為惡魔，當然是希望沒有日常任務會被完成，這樣才不會暴露。
蘇小昔走路的時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遊戲面板。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已經拿到了那麼明確的線索，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絡腮鬍就是惡魔，可她的任務信息還是提醒她只找到了一個惡魔，那就是她自己。
難不成是小鎮里還有其他長著絡腮鬍的居民？
蘇小昔打算做完日常任務之後，再在小鎮里好好轉上一圈。
她雖然去過很多地方旅遊，但還沒來過這麼如假包換的中世紀西方小鎮呢。
廣場上，蘇小昔只看到了克里默一個人。
其他玩家可能都接到了日常任務，已經離開。
蘇小昔笑容甜甜地湊過去，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哥哥，你怎麼還在這裡呀？」
克里默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蘇小昔還從沒有被人這麼嫌棄的眼神注視過，即將要說的話卡了殼。
克里默表情淡漠，抬手扔了張羊皮紙給她，「日常任務。」
蘇小昔連忙接過，軟聲道：「謝謝哥哥。哥哥幫我搶的任務，應該很容易……吧？」
話還沒說完，蘇小昔就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只見那羊皮紙上，一個個血紅的大字刺得眼睛生疼。
【不知從何時起，小鎮夜晚的平靜被那群殺戮成癮的惡魔所打破！每當月亮升起，這群惡魔都要飲下羔羊的鮮血，徹夜狂歡！善良的你，一定不願看見柔弱的羔羊遇害。如果你願意在夜半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時來到廣場，將手腕割破，將鮮血灑滿廣場上的一塊石磚，或許可以拯救一隻可憐的羔羊。】
因為克里默還在，所以蘇小昔看完這張羊皮紙，臉色便立刻嚇得慘白，極為逼真。
少女纖白柔嫩的指尖抓著羊皮紙的邊緣，不受控制地輕顫。
克里默冷淡的鳳眸微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怕了？」
蘇小昔帶著哭腔的嗓音輕輕顫著，「哥哥，你的任務是什麼？」
「和你差不多。」克里默似乎懶得說話，拿出他的羊皮紙給蘇小昔看。
是差不多。
他也需要夜半十二點鐘聲敲響的時候出門，不過不是來廣場，而是去接鄰居家的愛麗絲從森林裡的外婆家回家。
蘇小昔咽了咽口水，一臉感動地看向克里默，「哥哥，你是不是為了陪我，才和我一樣選的夜半十二點的任務呀？哥哥真好，我永遠喜歡哥哥。」
克里默：……不是，我只是為了在你死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收回金手指。
克里默錯開目光，不想再看蘇小昔那熠熠發光的淚瞳。
這蠢東西，偏偏她還真以為他是為了照顧她，還感動得一塌糊塗。
克里默實在想不到，這年頭居然還有這麼愚蠢的新手。
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蘇小昔的視線彷彿有溫度，灼得克里默忍不住輕抿了一下嘴唇，難得的善意提醒道：「你的任務需要割腕，會死的，懂嗎？」
蘇小昔輕眨了一下眼，點點頭，柔軟的瞳眸里依舊映著他好看得不可思議的臉龐，彷彿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不怕死？」克里默壓著耐心問她。
「有哥哥在，就不怕呀。」蘇小昔笑得溫軟動人，閃爍的笑意里滿是信任。
克里默按著冷硬的眉角，再次重申道：「我是你的哥哥，這只是遊戲里的角色身份。事實上，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蘇小昔像是愣住，隨後期盼地看著克里默，「可是一見到你，我就想起現實里死去的哥哥……如果他還在，一定也像你這麼好看，像你這麼溫柔。」
說著說著，她漂亮清澈的瞳眸里泛起幾點淚光，淚珠似在夏日雨後的荷葉上晃動，卻強忍著沒有落下，只憋得鼻尖都有些泛紅。
這麼多年，一直和數據bug打交道的克里默，居然頭一回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感。
他好像開始體會到，巨臉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是她死去的哥哥，甚至還對她那麼好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沒有哥哥，他說不定都要信了這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