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8 劍影迷蹤藏弦里

……

所謂言多必失，陳心隱話說越多，出手越不果敢，在鯤鵬老祖眼中看來，一樁樁都意味著他的底氣越是不足。

他的狠話說得越多越狠，都如同笑話一般，不過是空中樓閣一般，無根無基，虛有其表而已。

此消彼長，於是鯤鵬老祖的膽氣就愈發壯大了起來，抖擻精神，打算再來見識見識陳心隱三人還能留有什麼樣的絕招，分個高下，決個長短。

「凍海凍不住你，水龍捲與你相持不下，烈火扶桑還叫你逃了開來……鯤鵬老祖，不得不說，你得天獨厚的天賦，省卻了無數人無數歲月的苦修，實在是惹人羨慕啊。」

陳心隱指影翻飛，耳聽不見的琴聲漫流開來，似急實緩地與天地交流著，他並不急，也急不得，別看他將話說得滿，言語間皆是已將對方的命門拿捏，其實有幾分真，幾分假，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

他深知與古今第一的鯤鵬老祖對決，再如何謹慎小心，也是不為過的。

「相隔時間實在太久，老夫倒是有些忘了你們當年拿我的手段，但可以肯定的是，大體不是這般的。陳心隱，這些是你的獨創嗎？」

一一破了陳心隱針對於他的幾個殺招，鯤鵬老祖有些自得，也有些疑惑，這操琴者一換了個人，難道連手段也會變得面目全非？

「老祖，你既然心存疑慮，我多透露一些也是無妨。常言道法無定法，樂理寥寥幾個音節，能具無窮變化，怎是一成不變的故法？我讀曲譜，非為曲譜限我，譜有死的，有活的，我這譜便是活的。譜子給我指點，除我窠臼，讓我可依自身稟賦，順勢而為，由此獨出創見，不會墨守成規，便是此理。」

陳心隱誠誠懇懇地說道，說罷他望著神思略有恍惚的鯤鵬老祖笑了一笑，繼續道，

「當然世間萬法燦爛，最能亂人眼眸，惑人心魄，即便是壽長億萬載之多，亦難以窮盡這樣的千變萬化，不能盡得天道精彩。但我卻從金冊曲譜中隱隱約約瞧出了一字來……」

「你看出哪個字來？」

這下莫說鯤鵬老祖收了隨意，豎了耳朵，等待著陳心隱說出下文來，就連始終跟在一旁，若即若離的魔皇師我也感了興趣，出聲問了一句。

「哈哈，道不可明傳，當知即可悟，無緣莫強求，其實我也不過隱約瞧見，尚不能捉摸得透，更無法宣諸於口，你們不用再問了。」

陳心隱搖了搖頭，感到有些可惜，他的意識搖搖晃晃，始終只差了這麼方寸，就有可能洞悉了這方天地的終極之秘，然而偏偏有此「方寸」，猶如天塹一般橫斷。

「哼，藏道於拙，花言巧語，小人罷了。」

鯤鵬老祖冷笑道，並自作多情地為陳心隱的欲擒故縱羞恥不已。

他以己度人，想當然地不認為陳心隱真如他所說那般湊巧，歸根到底，自己是他的對手，相互間都想要了對方的性命，試問氣氛已經如此緊張，他哪能當真對他敞開心扉？

就連下方的蓬萊島主與徐無鬼聽了陳心隱的話，也忍不住對他們參詳不出的道韞大生了好奇之心，不約而同地暗以神念相詢，即使不能盡得其中三味，只要能夠參悟幾分，對於戰勝鯤鵬大敵，也可有所助益。

只是陳心隱有一說一，的確不是刻意藏拙弄巧，只能回應了他們兩聲苦笑，二人見他如此，便不再追詢，也沒有多說什麼。

「這一個字，是哪個字？」

反而是學貫正魔兩道，荒僻學問無有不涉，見識遠比其餘幾人淵博的師我完全理解了陳心隱的無奈，實際上這種參悟到了瓶頸，心中有話，口裡難說的難受，在他歷年的修行生涯當中，已經多有經歷。

本就有些無所事事的他自顧自地垂了下頭來，細細咀嚼著陳心隱方才說過的每一句，每一字，試圖結合自身多年進境，將陳心隱未曾掌握，想說又無法說出的奧秘給挖掘出來。

他直覺到，只要他能夠順利破解出來，那麼他畢生苦尋的大道，或許就因此利利索索地有了著落，自此一飛無影，再無拘束。

「道藏不了，道無處不在。」

陳心隱微微一笑，他出人意料地舉起了自與鯤鵬老祖交戰以來便始終雪藏的隱鋒劍，輕聲對劍身當中不知多久沒有動靜的月兒呢喃道，

「月兒，我今日方才發覺，如果說鯤鵬老祖是混沌的寵兒，那麼我或許可以做人間紅塵的驕子……」

說著說著，許是生怕自己這種不太見得人的自吹自擂被第三個人所聽見，他不自禁地竟微紅了老早已經磨練深厚賽牛皮的老臉，心裡有鬼的他左右看了幾眼，見幾人只將注意力放在他手中劍上，無人留意他說了些什麼，總算變得坦然許多，臉色也隨即恢復了正常顏色。

「哼，真不要臉，你這個沒良心的，總算還記得有我？」

一道聲音突然在陳心隱的心中響起，著實將他給嚇了一大跳，手中劍險些也掉了下來。

就算是打散了他也認得，這十成十是心月狐的聲音。

「月……呵，月兒你總算有了聲息，許久不見，我對你想念得緊。」

陳心隱尷尬地打著哈哈，心中稀里糊塗，不知事情為何會如此湊巧？

他本就不抱著劍中有靈的希望，哪知那月兒早已在不知何時悄咪咪地重新覺了醒，還不動聲色地藏於劍中，而且看她反應，今日他若不是說了這樣不要臉的話，只怕還引誘不出她的動靜來。

「你說說看，你怎麼就是那誰誰誰的驕子了？」

月兒抓住話頭，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月兒，扎人不扎心……」

陳心隱苦了神色，知道自己拗不過她，而且要想戰勝鯤鵬老祖，有她主動相助自然更好許多，便將自己那稍顯自戀的想法捋捋清楚，道，

「你看，我出道才幾年，就一路奇遇，身兼異寶，取得了其他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成就，並成了天下抗魔的首領，如今更是抵禦鯤鵬老祖滅絕天下的急先鋒，你說我若不有氣運加身，哪能做到這一地步？」

「哦……是嗎？你都有什麼樣的異寶呀？」

月兒拉長了嗓音，古里古怪地問道。

「自然是有不少的，你看有……」

陳心隱老老實實的板著手指，正準備如數家珍地將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寶物一一羅列出來，以在心月狐面前佐證自己並非信口開河的無恥之輩，忽而領悟了她問出這一問題來的根本目的，忙收了嘴，無比肯定地說道，

「最最神奇的，當然就是月兒你本體所鑄的隱鋒劍了……嗯，與白玉琴一般珍貴。」

他義正言辭地誇完心月狐，生怕白玉琴暗中也有靈，對他的忽視懷恨在弦，便穩妥地補上了後邊半句，以示自己公公正正，將一碗水端平，最好每一件法寶都和平共處，誰都不要來找自己的麻煩。

「算了，原諒你了，誰讓人家心軟呢？」

心月狐甜絲絲地回了一句，哪裡管陳心隱話說的真不真誠。

「嘿嘿。」

陳心隱傻笑著，不多說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