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囂張的王家
朱厚照擺上笑臉:「伯安兄,這水泥不過是本宮玩泥巴時突發奇想,然後就開始做試驗。其實你要想格物致知,很簡單,就比如你練劍,用力刺出的時候,為什麼會出現破空的聲音?這聲音從何而來?為什麼你不研究一下呢」?
唐伯虎剛想開口詢問,朱厚照伸手示意他閉嘴:「伯虎兄啊,你不是喜歡喝酒嗎?」
唐伯虎:「回殿下,學生已經戒酒了,自從來了西山就再沒喝過」。
朱厚照噎了一下,「我沒叫你喝酒,我是讓你研究下為什麼人喝酒之後身體會覺得熱,頭腦會不清醒」?
每隔一個月,朱厚照就會布置一個小任務給兩人,讓兩人去摸索,整理所思所得,除此外,兩人還必須去學堂學習朱厚照編製的拼音和算術。戴文星、顏雪峰、徐經則跟隨劉大夏和王華去了保定府。
回到東宮,朱厚照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現在水泥製作出來了,清寧宮的重建也要開始了,前期已經完成了清理,並整平地面,按照朱厚照的要求挖了化糞池和排水溝。
朱厚照畫完后,想了想,要搞個煉鐵廠了,現在的煉鐵技術過於落後,效率太低,不符合朱厚照的要求。雖然現在明朝冶鐵鍊鋼的生產發展位於世界最高水平,無論規模、產量及技術都是頂尖的,但官辦的很少,多數為民間私營。
導致這種情況出現只要是因為明太祖朱元璋認為官辦冶鐵是與民爭利,因此呵斥查辦提議官辦冶鐵的官員。而朱元璋更因此設定稅率為三十稅二。查明此情況后,朱厚照皺了皺眉,冶鐵和鍊鋼在很多朝廷是禁止私營的,因為是戰略物資。明朝則反其道而行,所以就有了裡通外國的奸商。
朱厚照坐在椅子上思考,如現在請求父皇下令停止民間冶鐵,就算說服了弘治帝,朝廷大臣估計都不同意了;其次冶鐵鍊鋼長長的供應鏈,涉及幾十萬人,若是貿然停止會引起反彈,得不償失。但任由發展,日後必成大禍。怎麼辦呢?想了一會,朱厚照拿過紙筆,寫下:兒臣近日查閱我朝鋼鐵冶鍊行業,官辦冶鍊廠幾近於無,民間則到處落地開花,從事鋼鐵行業的人員將近幾十萬人。官辦和民間的產量對比懸殊,若朝廷採購成本更高,且民間鐵稅三十稅二,與利潤相比失衡;
兒臣認為鋼鐵產業關乎王朝安穩,若完全開放民間私營,弊害無窮,為理順鋼鐵產業,兒臣進行了相關整理,請父皇閱:一、原已開放給私人的鐵礦採集不做處理,繼續由民間經營,但進行承包制。承包制隨後附上;二、所有民間私人經營的煉鐵廠必須辦理准可證,無證不得經營;三、新發現或未發現的鐵礦全部由朝廷進行開採,不得再轉讓私人;四、所有煉鐵廠必須符合朝廷頒布的要求進行生產。
細細規劃之下,朱厚照又把承包制、准可證和生產要求都進行了細化,寫完后,幾近深夜。
而此時,保定府衙門後院,劉大夏和王華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王華:「時雍兄,情況就是這樣,這兩個月的登記人口和官府的黃冊對比,就有近千戶的逃戶及三四千人未登記,府城外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劉大夏:「貼了告示了嗎?這麼多的逃戶都去了哪裡呢」?
王華壓低聲音:「有門路的多數進了權貴人家,沒門路的偷偷尋其他差事,最不濟的就是跑去做流民。現在普通的民戶都已經登記了,就剩士紳和權貴的沒有登記,我怕他們府上有不少人啊。馬上就要夏稅了,是不是請示皇上定奪」?
劉大夏搖了搖頭,「來之前我已拜託錦衣衛指揮使牟大人幫忙,另外陛下也給了我一道密旨,關鍵時刻可以憑藉密旨調動當地官兵,明日我們就分頭行動,去拜訪那幾個家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若是仍不配合就只能採取特殊手段」。
「好,就按時雍兄說的辦」。
翌日,王華和劉大夏分別拜訪保定府的士紳,大部分士紳都比較支持朝廷,也配合完成了人口登記。但也有三戶士紳人家毫不理會,任由劉大夏和王華怎麼說都不肯配合。而劉大夏毫不手軟,直接扔出錦衣衛搜羅的證據,這幾家士紳可以在保定府橫行霸道,難免用了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
王華:「王老先生,稅制和戶籍改革是朝廷今年力推的大事,本官希望王老先生識大體顧大局,配合官府,成全王家名聲」。
王長清喝了口茶,悠悠道:「王家自是配合官府的,這個請王大人放心,至於你說的稅制和戶籍,說實話,老夫不明白什麼意思,也不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繞,老夫只知道自明太祖以來,士紳無需納稅,何以現在要納稅?納稅就納稅吧,為何只有保定府」?
王華誠懇的笑了笑:「王老先生,祖制並未是一成不變,明太祖時期也不是士紳無需納稅,本官家裡也是士紳,該繳納的稅賦本官家裡也是按時繳納。至於說到保定府,那時考慮到新的稅制施行過程中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因此朝廷在保定府進行試驗」。
王長清:「那現在試驗清楚了,保定府上上下下都不喜你們的新政,依老夫看,你們還是趁早回京,上報陛下說新政不得人心,難以為繼,就別在此勞民傷財了」。
王華見軟的不行,語氣也硬了起來:「王老先生的兩個兒子都在朝中做官,為何王老先生不支持你的兒子呢?若是王老先生公然反對新政,本官怕會影響到你兒子的仕途」。
王華隱約透露出威脅,王長清騰地站起身,指著王華破口大罵:「你休想持著新政拿捏我王家,我王家行得正坐的端,不怕你這小人誣告,你要折騰隨你,別來攪合我王家」。
王華也站起身,直視王長清,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王家行得正坐的端?那敢問王老先生,你的孫子王奇易三年前在街上因為瑣事,將一平民當街毆打致死,事後平民告狀,你憑著王家的關係硬壓下來了,可有此事」?
王長清只當王華是新來的保定府普通官員,不知道王華的底細,因此並未把王華放在眼裡:「豈有此理,我王家安安分分,你不要隨意誣陷,我大兒子王文敏可是朝廷吏部左侍郎,我小兒子王文聰也是右僉都御史,汝安敢欺我」?
王華只是笑笑,也不爭辯,把錦衣衛搜羅整理的王家黑材料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手一伸:「王老先生,請」。
王長清把那疊資料拿過來翻了翻:「惡意編造而已,貽笑大方」。
王華見王長清軟硬不吃,也不再與其糾纏,站起身來:「王老先生,既然如此,本官告退」。
等王華走後,王長清鐵青著臉,拿起桌上的材料,上面詳細列清楚了王家的所作所為,王奇易只是其中一樁,還有強佔民田、欺壓百姓甚至王奇易強搶民女等為非作歹的行為。因為王家的兩個兒子在朝為官,在當地甚有名望,官府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王家的黑材料被王華整理的清清楚楚,王長清思考片刻,覺得此事還不可輕視,遂立刻修書兩封,緊急叫府中下人立刻騎馬飛奔京城將信交給王文敏和王文聰,讓他們有時間最好回來一趟。而劉大夏也將保定府的情況如實稟告,奏報快速傳回京城。
是夜,乾清宮內,弘治帝緊急召見了內閣和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朱厚照也被叫了過來,看了劉大夏和王華的奏章,劉健問牟斌,「牟大人,錦衣衛的材料可屬實」?
牟斌:「回劉閣老,屬實。王長清祖輩本是耕讀傳家,自從他的爺爺中了舉人後,為了逃避朝廷的稅賦,鄉鄰爭相投獻土地,投獻的土地越來越多,王家因此興旺發達,到了他父輩這一代,開始涉足官場,他的父親曾是保定府的同知,而王長清讀書一般,只是個秀才,因為是嫡出,他父親過世后王長清就成為王家的族長;他的兩個兒子較為出息,大兒子是成化十三年的進士,現為吏部左侍郎,小兒子是成化十七年的進士,現為右僉都御史」。
「王長清仗著祖輩及兒子為人行事霸道,尤其特別寵愛其嫡長孫王奇易,王奇易是王文敏的長子,持著王家及王長清的寵愛,王奇易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格,在保定府可以說是橫行無忌,稍不如意就隨意毆打平民百姓,往來客商在保定府行商也要交納保護費給王奇易,不然休想安安穩穩的做買賣。三年前保定府城北的肖姓人家肖東因為不肯將自家的田投獻,王奇易惱怒之下指使下人毆打肖東,肖東去官府告狀,反被王奇易誣陷,急火攻心之下肖東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