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軍與狸貓太子03

少年將軍與狸貓太子03

幾人一路去了仁明殿,剛入殿中,一個威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太子,你可真是年紀越長主意越大了?你身為太子,乃是日後的皇帝,一國的表率,結果你昨日竟一夜未歸?你可知曉,若不是母後為你多加遮掩,今日早朝你父皇又怎會這樣輕易放過你?!」

謝非言抬頭望去,未語先笑:「母后說的是,孩兒以後定會多加註意。」

殿上的皇后這才神色稍霽,又道:「你昨日去哪兒了?」

這才是陳皇后真正想問的問題,前頭的那段慈母之心也不過是即興表演而已。

謝非言對此心知肚明,但卻只作不知,坦然回道:「昨日宮門下鑰前,陳表弟找到孩兒,說那天香樓有一狂士,才華驚人,想要引薦與我,於是孩兒便同他去了,誰知那狂士遲遲未來。」

「是嗎?然後呢?」陳皇后的神態看似尋常,聲音里卻有了些焦急,迫切地想要知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非言故作為難:「後來孩兒腹痛,便去天香樓后更衣,可誰知走到半路,孩兒就聽到了牆外有人在密談……按理來說孩兒不該理會這些的,可那人談的卻是,卻是……」

謝非言抬眼看了看,道:「還請母后屏退左右。」

陳皇后心中奇怪,眉頭微蹙,但還是揮手讓人退遠了些。

謝非言這才小聲說道:「孩兒聽到他們說的,是關於永安宮的事!」

永安宮?那不正是前朝皇后所住的宮殿嗎?

陳皇后悚然一驚,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當年,老皇帝建了新朝後,佔據了前朝的皇宮,重新劃分了宮殿範圍,又起了新名,所以嚴格來說,陳皇后現在這座仁明殿,其實正是永安宮的一部分!

而太子聽到有人談論」永安宮「,那這不就代表著……

陳皇后心中惶惶起來。

如今,新朝建成才不過十餘載,前朝留在朝堂和民間的餘孽遠沒有肅清,所以為了避免各種刺殺,老皇帝趙饋不但鮮有離宮時候,就連每晚入睡時,都會命令宮人守在殿外,不可擅闖,自己睡覺的枕下還會藏著刀,隨時準備暴起殺人。

連征戰沙場地皇帝都有這樣的憂慮,更別說陳皇后這樣的貴女了。

因此,在聽到了「永安宮」這樣屬於前朝的敏感稱謂后,陳皇后也顧不上自己的那些構陷的小心思了,急急追問道:「然後呢?然後你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謝非言道:「交談的兩人,腳步很輕,聲音很細,不是宮女就是年紀小的太監。

「他們躲在天香樓的牆外小巷小聲說話。一人問,『如今已到了緊要時刻,姑姑究竟動手了沒?』。一人答,『姑姑說,她已經動手了。從這以後,最長三月最短三日,那老虔婆就會慢慢感到心悸,最後演變成錐心之痛、驟然猝死!』

「一人說,『這便好,姑姑拿的這份秘葯是我們手上的最後一份了,定要讓那老虔婆在該死的時候趕快死了才好,不過我們留下的時間真的夠嗎?萬一那老虔婆死了卻沒來得及向狗皇帝說出那個秘密該怎麼辦?到時候,沒了老虔婆的相助,我們如何才能幫助主子取信於那狗皇帝?』

「一人回,『不必擔心,那老虔婆已經準備動手了,就在今日。以她的能力,她一出手,定會令那人萬劫不復,同時也會為咱們的主子鋪好路,而待到她將我們主子光明正大迎回宮后,後續的事可就由不得她了!』

「一人說,『這樣便好。咱們的主子可是這座皇宮真正的主人,他們此番作為,自以為心機深重,機關算計,卻沒想正是物歸原主!只可惜那老虔婆洋洋自得,到了死時恐怕也不知真相,叫咱們看不到她那張氣憤扭曲的臉了,實在可惜。』

「一人回,『只要能夠為咱們主子重新奪回江山大業,這點兒可惜又算什麼?』

「一人說,『說的也是,不過你可確定姑姑動手了?』

「一人回,『確定!你且看著吧,長則七日短則兩天,那老虔婆就會慢慢展露心悸之症了!』」

這一刻,陳皇后僵坐殿上,如遭雷亟,面白如紙。

而殿下的謝非言卻沒有抬頭向上看,只自顧自沉思分析:「孩兒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密談,心悸之下便翻.牆而出,偷偷追了上去,可誰知那兩人竟也警醒,很快就將孩兒甩脫了。孩兒尋了許久都沒有見到對方,只能作罷,後來見天色太晚了,便找了一客棧稍作休息,思考了一夜,直到天明想起自己還要上朝,這才匆匆回宮。」

謝非言一頓,繼續道:「望母后贖罪,孩兒昨夜想了一晚上,認為這兩人應當就是前朝餘孽,而他們所密謀之事,應當就是太後娘娘迎顧姑娘入宮的時機。按照他們的意思,這位顧姑娘看似還是太後娘娘的侄女,實則卻已被前朝餘孽甚至是前朝公主所頂替,此番回宮,乃是為了復仇而來,並且也已經對太後娘娘動手了,所以母后,孩兒認為,此事還是要早早稟告父皇才——」

「不行!」陳皇后尖叫一聲,打斷了謝非言的話。

「為何不行?咦?母后,您的臉色為何這樣難看?」謝非言這才終於看向陳皇后,故作驚訝。

陳皇后嘴唇發白,但卻向謝非言勉強露出笑意:「母后這只是,只是不太舒服……」

不,不是「不太舒服」,而是氣急攻心,幾乎要暈厥過去了!

——假太子不知道這二人在密謀什麼,陳皇后又怎麼會不知道?

——假太子只以為遭了前朝毒手的是那太后老虔婆,可陳皇后又怎麼會這樣想?

——假太子以為那些人口中的主子,是太后的侄女顧小姐,但陳皇后這般機關算盡之人又怎麼會想得這樣簡單?!

「皇宮真正的主人」這個詞,可不是區區一個前朝公主配得上的。一個公主,從來不是皇宮的主人,哪怕進了皇宮,也只有任人魚肉的份,她能掀起什麼波瀾?

唯有皇子甚至是太子這樣的重要身份,才能說得上「主人」,才能稱得上「物歸原主」!

陳皇后心中怒火翻騰,萬萬沒想到自以為是螳螂捕蟬的她,最後卻遭遇了黃雀!

她以為她手上捏著兩個重要籌碼,想要扔哪個便能扔哪個,卻沒想她一開始就鑽進了別人的套中!

難怪。

難怪當年的她明明是親眼看著自己的親兒咽氣的,最後她的下人卻又來稟告她兒子「活過來」了。那時候的她太過信任自己的下仆,太過思念自己的兒子,這才會以為自己的兒子並不是死了,而是暫時的「閉氣」,可結果……

好啊,好啊!

她就說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死而復生,卻原來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前朝餘孽的陰謀,是一場可笑的偷龍轉鳳!

陳皇后並沒有對謝非言的說法起疑,實在是她太過了解趙晟這個假太子了,太過清楚地知曉這個假太子絕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世。

所以陳皇后哪怕的確有瞬間思考過這是不是假太子給她下的套,但她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測,而是順著這樣的思路懷疑起了穿越者當年的「死而復生」,懷疑起了穿越者這些年出類拔萃的表現,懷疑起了穿越者的真實身份!

她越想越覺得對方可疑,越想越覺得自己是被有心人給算計了,可很快的,當陳皇后想到了「前朝秘葯」「心悸之症」這樣的關鍵詞后,一盆涼水當頭潑下。

她全身發寒,臉色愈發白了,後背冷汗涔涔,心跳快得厲害,疑似心悸……等等,莫非是秘葯發作了?!

想到這裡,陳皇后感到自己的心臟部位似乎越發抽痛起來。

謝非言看陳皇后神態不妙,變了臉色,連忙起身讓人去叫太醫。

陳皇后沒有阻止,默認了這件事,只不過在謝非言提出要趕緊去前頭找老皇帝說明這件事的時候,她才將謝非言再次按住。

「我兒,你還是太過天真了。」陳皇后雖然為自己的性命擔憂,但還是迅速地想出了一套糊弄假太子的說辭,「這件事關乎前朝後宮,還關乎你父皇與太後娘娘的情誼,若你這樣莽撞地去了,你可想過你這樣的行為代表什麼?你父皇會如何想你?更何況,你父皇如果信了你還好,若他不信你,那麼你挑撥你父皇和你皇祖母情誼的事,不到兩個時辰就會傳到你皇祖母耳中,那到時候你可想過要如何面對你皇祖母?」

謝非言一怔:「我只是想要告知父皇前朝餘孽的去向而已,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遭……」他嘆了口氣,面露慚愧,「孩兒果然還是思慮不周,日後還需要多多向母後學習才是。」

這馬屁拍得好,陳皇后臉上露出了些許滿意,但她很快想到自己隱隱作痛的心臟,又拉下了臉。

「我兒,這件事雖然十分重要,但它既然關乎後宮,那就是母後分內之事。這樣的事,交由母后處理就是,你就不必再多想了。」

「可是……」

「行了,我兒,莫要想太多,回東宮去吧,母后就不耽擱你的正事了。」

眼看太醫就要來了,陳皇后也不敢叫假太子知道自己是心悸之症,連忙將謝非言打發出去。

謝非言依依不捨,做足了好兒子的姿態后,這才離開,路上還與匆匆過來的劉太醫打了個招呼,囑咐了他幾句,這才離開仁明殿。

待到謝非言離開后,系統終於咂舌。

【你小子又把人忽悠瘸了?】

系統旁觀了這麼一場好戲,也是暗自佩服:早就知道謝非言此獠長了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但它就是沒想到這傢伙竟還能誆得活人信鬼話!

絕了啊,這傢伙!

【不過病症這種事又不是說有就能有的,你就不怕陳皇后最後查出她沒病,發現這些全都是你胡謅的?】

謝非言搖著扇子,低低笑了起來:「沒病?她如何會沒病?所有玩弄陰謀的魑魅魍魎都有一病,名為心病。若你不去引發它,它就不在,但若你指出了它,它就會以可怕的速度膨脹起來,直到將人徹底吞噬。」

「對於玩弄陰謀的人來說,旁人說她有沒有病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認為自己有病沒病……所以你覺得,陳皇後會認為自己沒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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