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公子
炎日冉冉,熱風灼人。.
一個十一二歲、眉目清秀的少年,背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青色篦簍,騎著一匹棗紅烈馬,在街市呼嘯而過。路人紛紛躲避,狼狽不堪,一條井然有序的青石街道,變成了亂鬨哄的菜市場。有外縣來的客商出言埋怨,只張了張口,便被身旁的本鄉人把嘴捂住。
「噓,是林三公子。」
簡單的一句話,道明了騎馬少年的來歷,正是樂陵太守林准之的第三子,樂陵郡有名的小霸王林飛。
林准之育有三子一女,長子早夭,次子林雲今年已二十歲,官拜承務郎,第三子林飛年紀雖小,名氣卻最大,時人以三公子尊稱。
林飛縱馬趕回家中,不待馬蹄踏地,伸手在鞍上一拍,身子便如一片落葉,輕飄飄的踩在地面,這一慕恰好被出府送客的老管家看見,驚得老人連忙叫道:「三少爺,老爺說了許多次,不許你這樣下馬。」話音未落,林飛已一溜煙跑得沒了蹤影。
林飛穿堂過廊,直奔自己住的院落而去,背上的篦簍上下幌動,發出吱呀的聲響,看上去有些重量,他一口氣跑了幾十步,額頭已浸出細小汗珠,終於在一條甬道的盡頭停下,伸手推開院門。門后是一個小庭院,頗為空曠,角落放著六七個顏色大小不同的篦簍。
他放下篦簍,從屋內取出一盤細點和一個三尺高寬的細孔鐵網,將鐵網罩住篦簍,繞著鐵網轉了一圈,發現網箍和地面並無絲毫縫隙,才伸手提起鐵網上的一根橫栓,露出一個小口,伸手進去把篦簍頸口的繩索拉開,然後立刻把手縮回,放下橫栓,只聽見咄喇一竄連響,從簍口鑽出一隻只寬翅尖頭的褐色蝗蟲,源源不絕,短短時間內已爬滿整張鐵網,密如蟻群,至少有幾百隻。
此時正是六月,氣候酷熱,冀州各地旱情嚴重,樂陵郡也在其中,旱災過後,又是蝗災,把樂陵境內的莊稼灌木啃得一乾二淨,仍然沒有退去的跡象。
林飛從小調皮搗蛋,常常和人打架,無奈武藝未精,年紀又小,力氣不及對頭,打十回,有七八回都是輸的,於是學了些旁門左道的伎倆,經常搗鼓些古怪物事出來害人,這麼一來,倒是打十次贏九次,人人都怕他。他本一直是捉些小青蛙小蜘蛛來做實驗,恰逢蝗蟲入境,青蛙蜘蛛也怕了這撲天蓋地的蝗蟲,藏了個無影無蹤,林飛坐不住,便去捉了這些蝗蟲回來試藥。
他一面吃著點心,一面觀察鐵網中的蝗蟲,等蝗蟲蹦得累了,才拍拍手,去屋內取出一個大竹藍,藍內裝著許多顏色大小各不相同的瓷瓶和瓷碟。他取出瓷碟,一一放在地上,又打開瓷瓶蓋子,傾斜著瓷瓶往碟內倒出一撮撮粉末,如此這般,小心翼翼的將幾十個瓷瓶內的粉末都倒在碟中,或取水融合粉末、或用火燒烤粉末,發出縷縷青煙,又或者將粉末摻雜在嫩葉中,折騰了半晌,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提起網上的橫栓,捉住一隻正往外竄的蝗蟲。
蝗蟲頻頻震翅,林飛暗道:「蝗蟲兄,你死期到啦。」兩指捏住蝗蟲,讓它去嗅那粉末灼燒后散發出的青煙,蝗蟲安然無恙,林飛耐心的熏了它一會,依舊無事,呸的一聲,把這碟粉末全部倒進身旁一個挖好的土坑。又按著蝗蟲的頭,逼它去啃嫩葉,蝗蟲吃了幾口,身子猛烈一抖,轉眼間已經變成了一條蟲屍,林飛哈哈一笑,扔了死去的蝗蟲,又去簍中抓第二隻。
渾然忘我的忙了一個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庭院中滿地都是死去的蝗蟲,密密麻麻難以計數,死法千奇百怪,有抽搐而死,有潰爛而亡,也有許多是被肢解了身體,腸穿肚爛而死,一眼看去,頗為駭人。
忽聽一聲雞叫,林飛側頭去看,原來是只大公雞吃了地上的死蟲,被毒死了。林飛甚是滿意,從地上拿起兩隻瓷瓶塞進衣內,其餘的瓷瓶都掃進坑中用土掩埋妥當。看了看紅日,嘀咕道:「既然已經把葯煉好,家中不可久留,以免爹回來后抓我一齊吃飯,三十六計第一計,趕快溜人!」也不理滿地的死蟲,衝出院落,從西園後門偷偷溜出了家,恰好看見林准之踏進府門,不禁拍了拍胸口,暗叫:「好險!」
「三爺,可讓兄弟們好等。」林飛穿過幾條街道,在一處巷口停下,巷內竄出幾個衣著顯貴的少年,朝林飛彎腰作揖。
「那群烏龜的行蹤,都瞧清楚了沒有。」林飛煉了新葯,恨不得立刻用來整人。
一名少年點頭哈腰的道:「趙蟠進了煙波街,其餘幾個都在家躲著哩。」
煙波街是樂陵城中富貴頭等風流之地,煙館妓館林立。林飛帶著幾個小兄弟剛在街口露面,倚翠樓的龜奴眼尖手快,趕在其他幾家前面,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拉著嗓子道:「三爺,好幾日沒見著您老人家,樓內的姑娘們可惦記得緊哪。」
林飛笑罵一句,丟給龜奴一塊碎銀,大搖大擺的走進樓內。正在倚翠樓玩耍的富豪官吏,紛紛起立施禮,林飛拱手還禮,眼睛一轉,忽然看見對頭之一,樂陵都督之子趙蟠,正摟著一名美貌少女喝酒。林飛嘿嘿一笑,走到趙蟠身前,趁他抬頭瞬間,一拳揮了過去,叫道:「好賊,竟敢調戲我老婆!」幾個小兄弟一擁而上,把趙蟠揍得鼻青臉腫、哭爹喊娘,隨行兩名扈從過來幫忙,也被按在地上一頓痛毆,林飛哈哈一笑,搶了趙蟠**的銀兩,又脫了趙蟠三人的衣服,啪的一腳踢在臀上,把趙蟠踹了個狗吃屎,趙蟠哭哭啼啼的去了。
「三爺,好招術,真是鳳舞龍翔、絕頂精妙,不知如此神招,叫個什麼名字?」立刻便有人上來拍馬屁。
林飛笑了笑,道:「常聽薛老闆文采了得,不如替在下想個名字?」
薛老闆連忙搖頭,笑道:「小人不過識得幾個字,哪裡敢在三爺面前獻醜,三爺,請!」
「這也不難,就叫個『**向後狗熊撲街式』。」林飛心裡舒坦無比,每天聽幾句恭維,喝幾杯花酒,這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稱讚聲撲天蓋地,林飛聽了一會,也就厭了,懶洋洋的道:「好了,都散了。」眾人不敢再說,一齊施了一禮,各自散去。
林飛摟著趙蟠先前所抱少女,問了姓名,叫做殷紅玉,昨天才到倚翠樓。林飛畢竟年少,不象其他人那般毛手毛腳,殷紅玉頗為歡喜。兩人宿夜歡樂,喝得酩酊大醉,忽見趙蟠領著十幾個武師竄了進來,吃了一驚,眼見一群人圍攏過來,就要動手,林飛情急智生,喝道:「慢著,好漢上刑場還給三碗酒喝,老子不喝酒,但有一句話,不吐不快!」
趙蟠咧著嘴,冷笑道:「前次上了你幾回當,這次你就是將死的說成活的,也饒不了你!」
一群武師卷了袖子正要動手,聽見趙蟠說話,都停了下來。一眨眼的工夫,老鴇和好事的酒客已圍了過來。林飛面含怒色,道:「大家已說好停戰十天,你帶了這麼多人來,想幹什麼!」說得理直氣壯,旁人都不覺有些傻眼。
趙蟠怒極反笑,氣極敗壞的道:「老子在花廳喝酒,你帶了幾人進來,二話不說,抓住我就揍,你倒說說,是誰先破的例!」
林飛砰的一拍桌子,喝道:「紅玉與我兩情相悅,我本想替她贖身,誰知一回頭的工夫,你這王八蛋就來調戲我老婆,別說揍你,就是打斷你雙手雙腿,去了公堂,也是我在理!」
「放屁,紅玉昨天才來倚翠樓,你這幾天都沒有出門,怎麼會認得她。」
林飛手一攬,將殷紅玉抱到懷裡,道:「我和紅玉郎情妾意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家裡捂被窩哩。」斜了老鴇一眼,道:「你說是不是。」
老鴇不敢得罪他,卻也不願惹了趙蟠,只好含糊道:「是,唔,不是。」趙蟠拉著殷紅玉手臂,厲聲道:「紅玉,你自己說,你願意跟誰?」
殷紅玉嚇得花容失色,林飛冷笑道:「趙蟠,你只會嚇唬女人。」
趙蟠額頭青筋畢露,道:「你我比武,誰勝了紅玉就是誰的。」
林飛慢條斯理的道:「我十二歲,你十九歲,虧你想出這個穩勝的辦法,平日還自稱是大丈夫,原來恬不知恥,連女人都不如。」
「你想怎樣!」趙蟠已有些語無倫次。
林飛道:「當然是想一個公平的辦法。」心念電轉,心生一計,道:「眼下蝗災肆虐,你我比賽捉蝗蟲,只憑一己之力,誰捉得多,殺得多,就算誰勝,彩頭就是殷姑娘,再加一萬兩紋銀。」
趙蟠心中連連冷笑,暗道:「你有多少力氣,難道我還會輸給你?」
兩人白紙黑字,寫下契書,約定次日辰時比賽,林飛白天用蝗蟲試藥,喂死的沒有八百,也有五百,結果自然憑藉所煉藥物大獲全勝,樂陵全境的蝗蟲幾乎都被他的『穿腸爛肚散』殺個精光,自此名動天下。趙蟠輸了個灰頭土臉,因為一時只籌夠六千兩紋銀,還被迫學了幾聲狗叫。
事後,此事幾經刪改,除去了林飛和趙蟠打賭的事,只說林飛心繫百姓,以奇葯退了蝗災。奏上京城,皇帝聽后大悅,說:「此子神童。」又以『聰慧敏孝』四字賜給林飛,天下引為美談,
趙蟠之父是樂陵都督,雖然和林准之平級,卻是從外省調來的官兒,如何敢惹林准之這個地頭蛇,何況皇上聖言御斷,親賜『聰慧敏孝』四字,事已定板,也只好咬碎牙往肚裡咽。自此以後,林飛在這樂陵城中,更是呼風喚雨,無法無天,整日鬥雞走馬,四處玩樂,與土皇帝無異,好在他行事仗義,慮事縝密,潑皮無賴的事做了不少,大凶大惡倒是一件沒做,遇見狼狽之人,還會時時接濟,百姓反而喜他,宦仕豪族人人與他相交,拜兄拜弟不知交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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