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明赫盡量保持冷靜，一番思索后，得出結論——

要麼是姓林的臉皮厚度能拿吉尼斯記錄，要麼是姓林的出車禍撞壞腦袋失憶了。

「放心，等你被保安拖出去，我會給你三分鐘自我陳述時間。」蘇明赫深呼吸，看了看錶，對其他人說，「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唉，休息時間都沒了……」齊月半唉聲嘆氣，顧不上發火，指向剛英，「小剛啊，做人要厚道，現在休息了，等會兒訓練賽你可得替哥上場！」

剛英偷吃展鴻的零食正偷得開心，冷不防被他點名，立馬拋棄到嘴的巧克力，一屁股坐到地上，捂著肚子哀嚎：「不行了！疼死我了！我痛經、啊呸，我要生了……哎呦……疼啊——」

齊月半十分配合演出：「醫生！給我保孩子！大人死就死了！城郊墓地買一送一，這便宜不佔白不佔！」

剛英氣結，一骨碌爬起來，指著齊月半的鼻子破口大罵：「草，都說生孩子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畜生，這話真他媽有道理！」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圍觀的林錫情不自禁地給前輩們鼓掌，「你們城裡人真會玩兒。」

蘇明赫：「……」

真雞兒丟臉。

錢經理沒想到第一局真的吃雞了，此時看他們群魔亂舞，激動得老父落淚。

說不定接下來是見證奇迹的時刻呢？說不定後頭兩局真的能吃雞呢？怎麼著林錫的技術也是教練點頭肯定、要求必須拉進來的，萬一、萬一呢……

錢經理萬得自己信心膨脹，彷彿TS明天就能捧回來個世界冠軍。

第二局航線不錯，貫穿地圖西側，蘇明赫選擇飄東。

飛機離開地圖后，第一個安全區刷新，白圈邊緣正正好好籠罩了TS背後的大山。

「防空洞？還好還好，天不亡我，這波不虧，不用動彈。」齊月半放下心，狂拍「混世魔佛」馬屁，「厲害了我的明哥，您是我永遠的大哥！只要我們明哥不死，前五就有TS的一席之地！」

蘇明赫眼皮都懶得抬，「不能吃雞就行。」

齊月半嘿嘿一笑，縮回龜殼，不打算做魔頭槍下的出頭鳥。

林錫想起當初和蘇明赫一起打遊戲的時候，那人還沒苟成現在這樣，也是會主動開槍擊殺的。

但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對於目前的蘇隊長，任何涉及「以前」的話都不是敘舊，而是點燃□□桶的引線。

林錫很聰明地沒有做聲，按捺住自己熱血的本性，跟著三位烏龜轉世窩在山溝里種蘑菇，只在和敵人狹路相逢的時候衝上去，證明自己確實可以補足TS的短板。

錢經理對這群人毫無競技精神的種田生活（兼摸魚聊天）毫無興趣，悄悄蹭到蘇明赫和林錫後邊，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八卦心，也是為了日後戰隊的發展和隊內和諧。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倆到底怎麼回事，說是互為前男友，到底是誰先要分手的？

林錫的遊戲帳號和微信據說是剛註冊一個多月，按蘇明赫的說法，他倆已經分手四個月了，那被甩的應該就是……錢經理看了看被迷之氣氛包圍的兩人，又覺得說不通——蘇明赫把人甩了，還留著個情侶名幹嘛？

又不是「我得了絕症所以我要和你分手」的狗血劇情！

可要說被甩的是蘇明赫？錢經理也不信。

光看臉，誰忍心甩他啊？！

錢經理自以為掌握了證據，並相信這絕對不是蘇隊長嫌更改參賽信息麻煩、懶得改ID——人家只需要動動小手，敲兩下鍵盤，剩下跑斷腿的活都是他們打工仔去乾的。

所以這是吊著人給看不給吃呢，還是情侶吵架單方面冷戰呢，又或者是鬧彆扭玩情趣呢？

一個員工最大的樂趣就是老闆給獎金和老闆的八卦，錢經理猥瑣地搓了搓爪子，決定把這倆人的關係列入每日觀察手冊。

蘇明赫有對象了也不到處秀恩愛虐待單身動物、失戀了也不去網抑雲寫青春疼痛短句，連關係最好的齊月半都不了解他網戀結束的前因後果，自然不知道在錢經理心裡，甩了他的混賬成了一往情深的代名詞，自己則成了個不懂事的反面教材。

但一口驚天奇冤的大鍋扣到腦門上，多少會讓人不寒而慄。蘇明赫打了個噴嚏，感覺有點兒冷。

「冷了？還是感冒了？」林錫背著一包還算過得去的物資，狗腿地把視角轉向蘇明赫的方向，「這也沒什麼事，我去你宿舍給你找件外套？」

其他人紛紛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不用。」蘇明赫懶得搭理他。

他開鏡掃了一圈，發現山頭出現了兩輛車——是從P城方向來的。蘇明赫瞥了眼隊友，林錫操控角色躲到樹后，顯然也注意到了來人。展鴻在房子里搜物資沒出來，齊月半瘋狂表演智障兒童歡樂多，正背對著大山看風景，跳躍旋轉閉著眼。

天要亡我大TS。

蘇明赫讓齊月半趕緊找個房子滾進去，計算了下雙方距離，然後心安理得地繼續蹲著種蘑菇。

對方速度不慢，轉眼便到了近前。林錫問：「要不要開槍？」

蘇明赫：「蹲著，裝沒人。」

林錫拖長聲音：「隊長啊……」

「不滿意？」

「你們招新，都這麼隨便嗎？」林錫說，「TS缺的是人頭分，光是會苟，根本不夠。你們招新都不會有針對性地進行考察嗎？」

蘇明赫本來就沒想看他展示，林錫有多強，他比誰都清楚。

但他這麼積極主動，蘇明赫總得找個過得去的說辭：「好說，你先把那兩輛車搶過來。」

「……？」

林錫虎軀一震，試圖分析隊長這是信任自己的能力，還是單純地想讓他送給人送外賣、以此奠定不能吃雞的基礎。

錢經理險些跳起來，可轉念一想，蘇明赫的條件是「四排吃雞」，不是林錫單排吃雞。

林錫腦子一轉，也想到了：「隊長這是要帶我躺贏？」

「躺贏哈？」齊月半酸溜溜地在一邊攪渾水，「明明，你說咱倆多少年的交情？為什麼你從來沒對我說過這麼好聽的話呢？」

「明天火葬場頭一爐誰去，你們自己抽籤吧。」蘇明赫恨不得當場給墓園打電話，多預定幾塊墓地，時刻準備著。

兩人悻悻閉嘴。

齊月半一心三用，嘴上插科打諢，手下熟練地卡視角避免被發現，還抽空拉開列表給蘇明赫發消息，一串動作行雲流水。

可見這群夕陽紅沒自己「謙虛」得那麼菜，就是不把心思往正地方用。

【小月月】：明啊，你是真想把人踢出去嗎？需要幫忙嗎？

蘇明赫把聊天頁面縮小，以防擋視線。

他倒不是故意讓林錫送死。

被甩那會兒，蘇明赫心情不好，接下來的半場預選賽打得一塌糊塗。其他隊友受到影響，一個個活像脫韁的野驢，以至於TS戰隊無緣全球賽。

哪怕分手的消息晚來一天，TS也不至於因為屎一樣的表現被嘲一夏天，「美名」漂洋過海，連外國友人都聽說了。

但蘇明赫確實沒想過報復。

沒什麼好在意的，真沒什麼，分手而已，不經歷個一兩次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長大了。

蘇明赫鞏固著自己搖搖欲墜的心理城牆，想：再說，就算要報復，老子也不會沒品到害人家打個遊戲開局送命。

雇一群打手來群毆不香嗎？

補短板的事情確實著急，蘇明赫知道，前段時間TS試著招過不少人，可品相好的不愛來，真願意來的全是歪瓜裂棗。

難得有個技術好也能包裝成「明星選手」的林錫撞上來，教練和經理能放過就有鬼了。

屏幕中，兩輛車在不遠處停下，距離蘇明赫和林錫藏身的地點只有二十米左右。蘇明赫身後的房子里，展鴻已經架好了槍，而車子被齊月半停在房子後面。不出意外，對方在進入房區之前不會被發現這裡有人。

蘇明赫非常沉得住氣，連頭都不帶探的，專心致志數腳下有幾根草。

錢經理堅信，哪怕世界冠軍在此，也無法注意到樹後有人。

四個人從車上下來，一人在前，兩人在後，留了一個在車邊放風。如果最前方的人遇襲，後面的隊友會以最快速度救援或反擊。

對手這樣的安排，蘇明赫想讓林錫一人滅了對方三個的想法除了「無理取鬧」，不會有第二個解釋。

齊月半穩坐不動，幸災樂禍地等著蘇明赫自打臉、或者林錫主動叫哥求幫忙。展鴻安靜得彷彿語音里沒有他這個人，依舊盡職盡責地蹲在窗邊卡視角，盯著對方四人的動向。

人家只說要我搶東西，又沒說要我單槍匹馬去搶。林錫想著，問蘇明赫：「隊長，我可以找幫手嗎？」

蘇明赫似乎聾了。

另外兩人瞬間領會：這是「可以」的意思。

齊月半翻了翻包，挑了個平底鍋出來。展鴻開鏡瞄準距離放風的那個，惜字如金：「準備。」

倒數三秒，兩人的子彈和平底鍋同時飛向敵人，而在他們動手前，Sn已經帶著炸碉堡的氣勢撲了過去。

放風的被展鴻爆頭，林錫佔了對方措手不及的便宜，一頓掃射擊倒前面兩個，將唯一一個能動的留給了齊月半的平底鍋。

齊月半出手時就感覺自己準頭偏了，可一句「操」還沒罵完，他的目標為了躲避林錫的子彈無意中後退兩步，自己撞上平底鍋，被打掉了剩下一點兒血。

齊月半一愣，看到擊殺公告，立馬反應過來：「我真牛逼，不愧是我！」他絕口不提自己打偏的事，瘋狂讚美自己和隊友，「紅紅槍法還是這麼牛掰哈！小林子也真猛，知道抓住哥哥給你創造的機會！有眼力見兒！」

觀看全程的蘇明赫：「呵。」

還是這麼會收買人心。

林錫補槍送地上爬的兩個去見上帝，蹲下去摸盒子。這幫人身上有不少好東西，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跟他們小山溝里的苦孩子不能相提並論。

四人簡單瓜分了下物資，蘇明赫把大部分武器都給了展鴻，面對齊月半幽怨的眼神，欽點了個平底鍋給他——剛被丟出去的那個。

展鴻是個懂事的，默默把林錫和齊月半的槍需要的子彈並□□、□□和一些藥品分給兩人。

四人摸乾淨對手的盒子，蘇明赫催促：「快走，剛才Sn沒帶□□，等下附近的人摸過來又要麻煩了。」

林錫選了輛跑車，邀功似的開到蘇明赫旁邊，吹了聲口哨：「來吧隊長，以後我偷小汽車養你。」

「是搶，謝謝。」蘇明赫不給面子，徑自上了原來那輛，Red跟著上了副駕駛。

似乎察覺到不友善的視線，展鴻往嘴裡塞了個榛子仁，自證清白：「防止隊長先死了。」

林錫虛偽地說：「噯，不用解釋，我懂。Red兄弟是為了大局，隊長要是開局先掛，咱們就可以就地自殺了。」

齊月半笑得花枝亂顫。

展鴻把「這話你自己信嗎」和榛子仁一起嚼巴嚼巴，咽下去了。在心裡說過的話，用不著勞動嘴巴再辛苦一次。

而且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永遠不要做第三者。

不管是分手的還是沒分手的，夾在一對情侶之間，只有被當狗投喂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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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月半：你真心想把他踢出去嗎？

蘇明赫：……

齊月半：好的，你默認了。

蘇明赫：好的，今晚紅燒肉食材有了，你自己洗乾淨躺案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