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卷 十一章 一劍斬山神 疑竇雜叢生
蓮都城外,三道劍光晃晃悠悠往南方而去。
隨著方醒突破,十二歲的盧道鍾也終於再這半個月時間突破鍊氣期瓶頸,來到築基初期。
醒哥兒,你這劍光怎麼歪歪扭扭的。
醒哥兒,你看我載著我弟弟都比你飛得快。
醒哥兒,你實在吃不消了,我們落下去找個集市歇歇唄。
盧二叔,你這劍光還不如我醒哥哥呢,慢得似烏龜爬爬。
趙一蔓一路上嘰嘰喳喳說著,讓方醒與盧道鍾苦不堪言,本就御劍不十分純熟,還要聽著句句直捅心窩子的言語,若一個岔氣跌下雲頭,那可真是蓮池第一人跑不離了,真真苦也。
盧道鍾飛劍之上,還端坐著個錢夜行,一句話不說,閉目調息。這小子從小悶葫蘆一個,趙一蔓這小妮子的一路言語似飛劍,這等情況之下還能修行,也算是個奇才啊。
再看趙一蔓飛劍后搭著個圓臉小胖子正呼呼大睡,得嘞,都是奇才,惹不起惹不起。
若是正常來說,從蓮都城到南嶽敬亭山的萬里山河,一位元嬰劍修鉚足了勁趕路,大半日足矣到達。可憐這五位,走走停停,竟花了兩日半光景。
這也怪不了眾人修行不精,御劍時日尚短。原來趙一蔓從未離開過蓮都城如此之遠,且無人管束,哪裡還崩得住,如脫韁野馬來形容,毫不過分。
清晨從蓮都城出發,還未到中午便嚷著肚子餓。降落劍光,好不容易在一處小鎮用過午飯,重新起程。堪堪御劍不到小半個時辰,見一處山水間似有毛賊剪徑,趙大小姐高呼一句「路遇不平事,該出劍時便出劍」,直愣愣沖入「敵陣」之中,差點上演一出擒賊先擒王,萬軍之中飛劍取敵將首級........
是才入夜,眾人正在一處名為祝融山的山腰處調息吐納。忽聞鑼鼓喧囂,山霧繚繞間,一隊山精鬼物敲鑼打鼓,抬著一頂大紅花轎緩緩行來。見五位蓮都城修士,更是劍修,便熱情相邀去祝融山山神廟共飲一杯薄酒,原來今夜有「山神娶妻」。
正當方醒與盧道鍾打算禮貌回絕之時,一看趙家兩姐弟,早已經不見蹤影,只得相視搖頭苦笑,默默跟上隊伍。
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第三日中午時分,五人終於在敬亭山翠雲集落下劍光。
敬亭山地處南嶽,北鄰洛水。因遠看滿目清翠,雲漫霧繞,猶如猛虎卧伏;近觀林壑幽深,泉水淙淙,盡顯鍾靈毓秀。這才成為南嶽為數不多的儲君山頭之一。此處山水神奇可是在蓮池入檔正統山水譜碟的山神老爺,可不是那些雜流序班出身的土地可比。
山下翠雲集,是方圓千里之內最大的一個市集所在。小到時令瓜果,糧食菜蔬,大到修行一途上無數天材地寶,可謂整個南嶽地界的物資皆在此地流通。翠雲集百姓多是孫姓,翠雲集孫家,那更是南嶽地界乃至洞天之中排的上號的富庶門戶。
五人並未刻意隱藏劍光身形,才一落地,身邊就烏壓壓圍過來一大群人。
「幾位小仙師,我翠雲集可把你們盼來了!天可憐見,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可有救了」一位被人攙扶著,眼眶深陷,似久未入眠的年輕人跌跌撞撞來到方醒一群人面前撲通跪倒在地。
盧道鍾年紀是五人中最大的,身形漸開,已有少年人的樣子,文質彬彬。他一伸手攙扶起那位連連磕頭的年輕人說道:「這位公子,有話好說,我且問你,你的妻子可是那失蹤的四位姑娘之一?」
「第五個了,是第五個!前日原是我洞房花燭之夜,舉家苦等新娘不來,便覺不妙。天剛亮我就帶著府上青壯上敬亭山南麓尋找,可曾想......」那個年輕男人竟抽泣起來,神情恐懼莫名,雙手握拳,青筋暴起。
那日他與一群人上山尋找,心急如焚間終於在南邊山道上發現娶親隊伍的蹤跡。眾人趕過去定睛一看,嚇得魂飛天外,那些轎夫連同媒婆在內一十二人,個個如同木樁泥塑一般站在清晨山霧之中,眼睛凸框而出,表情異常猙獰可怖,竟像是被活活嚇死的。一座大紅花轎煢煢孑立於山風之中,哪裡還有新娘的影子。
這次一十二條人命,加上孫家新娘在內五位女子失蹤,由不得方醒五人不認真對待。
方醒與錢夜行,盧道鍾對視一眼,相互點頭。只見方醒拔地而起,往敬亭山山神廟方向掠去。其餘四人,好說歹說,將這虛弱的孫公子安撫下來,一起走去孫家大宅。
夫子說過,出得蓮都城,我們便代表蓮池一脈劍修的顏面。
敬亭山神何在!方醒面無表情直落在山神廟內院之內,重重一跺腳,高聲喝道。這裡也有講究,只有精通拘神拿鬼的敕令神通才可如此行事,這一腳下去,直接踏在山根深處。這一聲大喝,更是如九天悶雷直擊山水神奇金身塑像,由不得你不出來。
此處接連發生這等慘事,敬亭山神難辭其咎。若說南嶽山君,天人感應之下,縮地山河堪堪趕來此處,馳援不夠及時,尚情有可原。可若說轄境內連連發生邪祟作亂傷人,一個本地山神一無所知,方醒打死也不信。前日那可是十二條人命啊!無非兩個結果,不想管,管不了。
「大膽,猖狂小兒,仗著微末道法,也敢來山神祠廟逞凶。」只見一位半禿老者緩緩現出身形,側著身子,斜眼打量方醒,緩緩說道。
「也不與你廢話,我且問你,前日夜裡有邪祟在敬亭山傷人,你可知曉?若是知曉為何沒有救援。你轄境之內不足一月已有五位少女失蹤,你又做了什麼?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來自蓮都城。」方醒劍修心性,竹筒倒豆子,直指問題關節處。
「前日......前日夜裡與一班同僚吃醉了酒,不知發生何事。就算知曉,我這道行去了也是無濟於事啊,還望小仙師明鑒。」敬亭山神一聽是蓮都城來的修士,便知不妙,趕忙作揖說道。
「我在問你一句,那害人邪祟是鬼是妖,與你可有淵源?」方醒直接打斷山神絮叨繼續問道。推脫喝醉,好個山神老爺,十二條人命,你受這翠雲集百年香火,心安嗎。
「回小仙師的話,我曾遠遠見過那邪祟一眼,與山君大人鬥法,並無妖氣。倒是那一身嫁衣,水運瀰漫,莫不是個溺死的倀鬼吧。」敬亭山神連連賭誓與這邪祟毫無瓜葛。
「敬亭山神,你身為庇護一方的山水神奇,轄境發生如此大案,毫無作為,愧對這百年香火供奉,愧對此地百姓為你塑造的金身。我領「巡查令」而來,你這山神便不用做了。」
方醒說話間,劍光一閃,直斬山神廟內金身塑像。頓時一道拇指大小的裂縫從塑像眉心處筆直往下延伸。廟外敬亭山神,如浸油鍋,絲絲氣運如抽絲剝繭,神魂劇烈震蕩間,哀嚎不已。
貶謫你為土地,南嶽山君法旨隨後就到。若不思悔改,在其位不謀其政,便讓你形神俱滅。你說我猖狂跋扈,確也沒錯。
再不理這隻知斂聚香火,而罔顧轄境百姓身家性命的敬亭山神,哦,如今的敬亭山土地。方醒御劍往孫家方向飛去。
邁步走入孫府正堂,不愧為翠雲六代競豪華,南嶽孫家事最奢。雕樑畫棟間,坐著數人。為首一人鬚髮皆白,老態盡顯,正是孫家家主孫正道,而那位萎靡不振,傷心過度的年輕人便是其子孫淮。盧道鍾,錢夜行,趙家姐弟,亦在堂上坐著。
「見過孫家主,我剛去過山神廟,暫時看來那敬亭山神並未與那邪祟勾結,只是膽怯罷了,顧及自身大道,枉為山水神奇。」方醒拱手作禮,與眾人說道。
「方醒,我方才差不多都問了,此事需從長計議,恐怕其中還涉及到......」盧道鍾少年老成,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原來那嫁衣女鬼從一月前來到這敬亭山地界,一連擄走四位妙齡少女,卻從未害過隨行人員。也正是因為如此,此事才能這般迅速的流傳開來。可前夜那十二人的迎親隊伍,又確是被邪道功法煉去渾身血氣而死。
更詭異的是,據孫家少主孫淮所言,失蹤的除新娘王姑娘外還有一人,錢茂。此人乃王家供奉仙師,自稱蓮都城人士。
「我錢家族譜之上卻無此人,若非招搖撞騙,或者另有圖謀。」錢夜行看向方醒等人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個錢茂是招搖撞騙還好說,若是與那嫁衣女鬼或者其他什麼人狼狽為奸,掩人耳目那才真的心機深沉。
方才錢夜行已經去看過那十二人的屍首,可斷定一事,除非嫁衣女鬼以大神通逆天改變自身氣機漣漪再去害人,先不說這繞一大圈子所謂何事,就單論改變自身氣機又談何容易。人行鬼道,鬼行人道,人鬼殊途,這幾乎不可能。
那十二人根本不是死於鬼道術法之下,而是死於邪修,乃是人為!
那個錢茂,嫌疑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