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馬神醫
白馬神醫
灶台上,李老太正熬著一鍋粥。家中只有老夫妻兩人,所以晚飯吃的有些隨意。只要一碗粥,再配上些自家腌制的鹹菜,這對二人來說已經足夠。
「砰砰砰。」
院子的木門被人敲得咚咚作響。
李老漢道:「誰這麼晚還來敲門,來了!」
他打開院門,門外站著的是一對拉著手的年輕夫婦。
男的相貌俊朗,臉上掛著一種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的微笑,被他拉著手的女子則是羞紅了臉龐,低著頭不敢看李老漢。
李老漢問道:「這麼晚了,你們二位是有什麼事嗎?」
男人開口道:「老伯,我們夫婦是要去投奔遠房親戚,但是一路走來也沒看到什麼鎮子。眼看天色已晚,就想在這裡借宿一宿,不知道老伯能否允准。」
李老漢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看上去他們並不像是什麼壞人,於是他讓開了院門,讓這對小夫婦進來。
這對小夫婦當然是假裝的,他們不是別人,正是要趕路前往杭州的余牧和周鸞。
李老漢讓開院門后本以為只有他夫婦二人,沒想到跟在後面的還有五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不過他倒是沒有因為這個原因將余牧一行人拒之門外,反而是笑著調侃道:「看不出來你們小夫妻兩個年紀不大,孩子倒已經是生了這麼多了。」
李老漢的話讓本就滿臉通紅的周鸞羞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余牧厚著臉皮道:「我們成親的早,讓老伯你見笑了。」
李老漢笑道:「什麼見笑不見笑的,年輕人就是應該趁著身強力壯多生幾個孩子。」
余牧故意拽了一下周鸞的手道:「聽到老伯的話沒,等到了地方咱們再多生兩個孩子。」
周鸞聽了這話嗔怒地瞪了余牧一眼,不過這一瞪在李老漢看來,卻是讓他們更像一對打情罵俏的小夫妻了。
領著余牧一行人進了屋后,剛剛熬好粥的李老太看傻了眼,她不明白怎麼老頭子去開了個院門就一下子嘩啦啦領進來了七八號人。
李老漢道:「這對小夫妻是過路的,看天色已晚,就想在我們家借宿一宿。」
李老太倒是沒有表達出什麼不滿,只是看著周鸞身後的五個孩子又來了一句:「真能生。」
這句「真能生」逗得余牧想哈哈大笑,只是他胳膊上的肉已經被周鸞擰的轉了兩圈,所以他沒能笑出來。
本來只有一對老夫妻的家裡現在卻熙熙攘攘的熱鬧了起來,彷彿是一家三世同堂。
一個小飯桌自然不夠九個人坐下,李老漢和余牧坐到了炕上。
李老漢道:「小兄弟,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余牧道:「我叫余牧,拙荊名叫周鸞。」
李老漢道:「看年紀我做你的爹都綽綽有餘了,那我就叫你小余,你叫我李老伯就好。」
余牧道:「當然可以,我還要多謝李老伯你收留我們一家。」
李老漢道:「我呀,是一看見你就想起了我的兒子,要不然現在這個世道,我怎麼敢大晚上收留過路的人。」
余牧道:「是啊,現在世道確實有些亂,我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去投奔杭州的遠房親戚的。」
這時李老太又進來道:「老頭子,這一鍋粥不夠分啊。」
李老伯一板臉道:「不夠分就再熬一鍋去,啥事情都要來問我。這一鍋先分給小孩子們吃,待會再炒兩個下酒的小菜,我要和小余喝一盅。」
李老伯這個態度讓李老太本來想叨叨他兩句的,但她還是照著李老伯的吩咐做了。
李老伯道:「這老太婆,越老越扣索。」
余牧道:「老伯你知足吧,現在就是想娶會過日子的老婆都娶不到。」
李老伯道:「就是這一鍋粥夠分,我們家也沒有那麼多碗,家裡就我們老兩口兩個人,也只能讓孩子們先吃了。」
余牧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趕忙取出幾兩散碎銀子塞給李老伯。
李老伯倒是堅辭不受。
余牧道:「老伯,你們家裡也不富裕,還要收留我們一晚,管我們一頓飯,你不收這銀子,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李老伯道:「你說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讓你們住一晚礙什麼事?就這一頓飯又值幾個錢?你們去城裡吃住幾晚怕是都要不了這麼多錢,這錢我不能要,堅決不能要。」
一個堅持要給,一個堅持不要。
最後姜還是老的辣。李老伯說你要是一定要給,那我只好把你們請出去了,余牧這才作罷。
不一會,李老太已經是給孩子們都盛了一碗粥。火炕上的小桌子上也擺了一盤油炸過的花生米和一碟熗炒過了的鹹菜。
李老漢不知從哪摸出了半壺酒和兩個小酒杯,他笑著對余牧道:「老太婆還不知道我藏了酒,說起來,我也好久沒過過癮了。」
余牧給李老漢倒了一杯,李老漢一口悶了。「啊。」他叫了一下,示意余牧也喝一杯。
余牧不疑有他,也學著李老漢一杯下肚,沒想到自己一下子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沒想到老漢藏的老酒竟然辛辣萬分。
看到余牧窘態的李老漢笑道:「這酒確實比一般的酒辛辣的多,像你這種年輕人一時適應不了,再多喝兩杯就適應了。」
余牧擺了擺手,示意李老漢讓自己緩一緩。李老伯夾了幾粒花生米送入口中,笑眯眯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嘴裡不斷吸氣的余牧。
飯桌上,名叫小紫的小女孩望向周鸞開口道:「姐。。。」
周鸞急忙搶道:「吃不完就撥給你哥哥一點。」
小紫也是想起了前面周鸞叮囑自己的話,她點點頭道:「知道了,娘親。」
周鸞瞥了一眼屋外,李老太還在熬著另外一鍋粥。炕上的李老漢也是和余牧喝的正開心,自然沒有注意到飯桌上發生的事。
余牧道:「李老伯,你剛才說你還有個兒子,怎麼不見他呢?」
李老漢嘆了口氣道:「死了,死了七八年了。」
余牧道:「怎麼回事?」
李老漢又一口悶了杯里的酒,這才緩緩道:「我原來有個兒子,還有個兒媳婦。要是他們現在都還活著,就算生的沒你們這麼多,也應該有兩三個孩子了。」
余牧問道:「出了什麼意外嗎?」
李老漢道:「那年我兒子從山上採到了一朵靈芝,他打算在離家二十多里遠的楊柳鎮買了,順便帶著老婆添幾件新衣裳,結果去了一天也沒回來。我還安慰老婆子說,興許兒子賣了個好價錢,一高興就在鎮子里歇息了一晚也說不定。又等了一天,還是毫無音訊。就在我準備上鎮子去尋他的時候,幾個自稱青石派的弟子來了,他們把我兒子兒媳的屍體也帶回來了。他們告訴我說我兒子他們路上被山賊搶劫了,他們手刃了山賊,但還是沒能救下我兒子。那天我們村子去趕集的人很多都遭了山賊的毒手,屍體也都是被青石派陸陸續續送回來的。」
余牧神色一凜,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慰老人要節哀。
李老漢道:「有什麼好節哀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人總得學會接受一些事情,對吧。」
李老漢顯得很是豁達,喪子之痛的感受,他又如何與他人分享呢?
外面熬粥的李老太聽到老伴又提起了自己早逝的兒子,悲從中來,不禁又哭了起來。
李老漢心煩道:「哭哭哭,有什麼好哭的。哭了這麼多年還沒哭夠啊。」
隨後他又對余牧道:「這女人啊,年輕點還好,老了之後又愛哭事又多,平常過日子也是扣扣索索的,你老婆以後可不能也變成這樣子啊。」
余牧則是沖周鸞喊道:「阿鸞,聽到李老伯說的沒。」
周鸞想要發作卻又不能發作,她只好硬著頭皮回道:「聽到了。」
李老漢道:「我看你這老婆可以,聽你的話。」
余牧道:「她也就是看老伯你在這,她不好發作罷了,平常在家我可都是讓著她的。」
李老漢笑道:「那也沒錯,有時候男人就該讓著些女人。」
余牧道:「老伯說的是。」
李老漢又沖著外面喊道:「老婆子!待會把去東邊房子收拾一下。」
余牧道:「怎麼好再麻煩大娘去收拾屋子,我們夫婦自己去收拾就好了。」
李老漢一把拉住余牧道:「這些雜活本來就該她去做,你們是客人,讓客人幹活這成何體統。」
余牧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大娘剛做完飯還沒來得及休息會,現在又讓她去收拾房子,這讓我怎麼坐得住。」
李老漢壓低聲音悄咪咪地告訴余牧道:「實話給你說吧,平常家裡的雜活大都是我乾的,好不容易家裡來客人了,你就讓我多使喚使喚她,過過癮。」
余牧莞爾一笑,看李老伯對自己的老伴一頓呼來喝去,原來是平常被欺壓的太多,要找個機會發泄一下。
即使李老漢向余牧解釋了原因,余牧還是讓周鸞過去和李老太一起收拾房間去了。
李老漢道:「你們這一家七口人,可能擠不下那間屋子的炕。」
余牧道:「不妨事,老伯你家有柴房吧,我在柴房將就一晚就好。」
李老漢歉然道:「這還讓你在柴房委屈一宿,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余牧道:「這是哪裡的話,我們在老伯你這白吃白住一天才該過意不去。再說柴房比起在外面被冷風吹一晚上已是好的太多了。」
李老漢道:「待會我再給你抱床被子過去,這樣你晚上也好挨些。」
余牧道:「那可實在是太謝謝老伯了。」
李老漢笑道:「你也太客氣了,男人嘛,豪爽些。來,干。」
余牧舉起酒杯道:「老伯你請。」
日落西山,月上雲頭。
余牧抱著一床被子來到了李老漢家的柴房。柴房裡堆著好些劈好的柴火,還有些乾柴草。
余牧把柴草鋪在地上,然後躺了上去。只不過他左扭右扭就是覺得不太舒服,最後他還是決定把蓋著的被子鋪在柴草上,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蓋在身上。
沒了柴草對於後背的侵襲,余牧終於能安穩的躺下。
「呼,舒服多了。」他長出一口氣。
月光透過柴房的窗子照在余牧的臉上,他無法入睡。
七俠寨的事一直縈繞在他心上。那不是遺憾,不是傷心,更像是因為無能為力而產生的頹廢。
他就在那,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他憎恨老頭的逃避,但輪到他自己該做些什麼的時候,周桐卻親口告訴他他無能為力。
余牧知道,周桐是對的。
他原本很討厭名門正派在乎的那些虛名,但他也必須要有『虛名』,只不過比起名門正派,他要去虛得名罷了。
要成為羅唯,要成為那個改變江湖的人,『名』必不可少。
余笙的兒子什麼都做不了,他必須是余牧。
「一,二,三,四。」
余牧數著天上的星星,他已決定好了自己要去做什麼。
柴房的門輕輕被人推開,月光照亮了她的身影。
周鸞就這麼站在柴房門口,她沒有進來,像是在等待著余牧的邀請。
余牧已經看的呆了,他做不出如何反應。
周鸞是渾身赤裸的。
借著月光余牧能看清周鸞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她美麗的軀體因為晚上的寒風而輕輕顫抖著。
余牧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一直把目光放在周鸞的身上,但他現在無法挪開自己的眼睛,沒有男人能在這種時候挪開自己的眼睛。
周鸞的臉沒有紅,她反而顯得很坦然。
她轉身關上了門,像一團火焰一般撲進了余牧的懷裡。
余牧輕輕摟緊了懷中的女子,雖然他總愛輕薄女人,但他還從未和女子如此接觸過。
旁邊是乾柴,懷中是『烈火』,屋外是寒冷的夜晚,屋內是兩具熾熱的身體。現在好像發生什麼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但是余牧還是沒有動作,他只是把衣服蓋在了周鸞身上。
「我好冷。」周鸞輕聲道。
當一個渾身赤裸的美麗女子對你說出了一句挑逗十足的話,你該怎麼做?
你當然不能讓她失望。
余牧讓她失望了,因為他知道周鸞為什麼會這麼做。
余牧看著懷中的周鸞道:「你本不必過來的。」
周鸞媚笑道:「我不是你的妻子嗎?」
她抬手就要去解余牧貼身的那件衣服。
余牧握住了她的手。
「怎麼?你覺得我不漂亮?」周鸞問道。
余牧搖搖頭道:「不,現在你是天下間最美的女子。」
周鸞道:「那你為什麼還像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余牧笑道:「我想我更喜歡那個要拿劍刺我的周鸞。在七俠寨我就說過,我不喜歡強人所難,所以你更不應該為難你自己。」
周鸞的身子一動,她緩緩把頭貼在了余牧的胸膛上。
余牧道:「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你和孩子們平平安安的送到杭州。」
周鸞猛然抓住了余牧的肩膀,她害怕。她來是因為她現在只能依靠余牧,她怕余牧反悔,她怕自己沒機會履行對哥哥的諾言,所以她決定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余牧。
她的身子。
「你覺得我下賤嗎?」周鸞問道。
余牧道:「我剛才不都說了,我覺得現在的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為了守衛七俠寨而死的眾人和為了孩子們而甘願獻身的周鸞,余牧對他們同樣尊敬。
說起來好像只有餘牧自己有些受傷,他總是被人看錯。
周鸞的淚流到了余牧的胸膛上,他感受著每一滴淚的溫度,由熱轉涼。
周鸞道:「你不會喜歡我的。我哥他沒告訴你吧,我和他都是山賊的孩子,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我們的父親,就是七俠寨七個頭領其中之一。」
余牧沒有出聲,他在靜靜的傾聽。
當一個人對你袒露心聲的時候,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靜靜地聽他講。
周鸞道:「第一次離開七俠寨的時候,我還不記事。聽我哥說,那天是七俠寨被圍剿的日子,十幾歲的他拿刀殺了個人,帶著我從後山逃了。後來他帶著我在江湖上流浪了幾年,等到所有風聲都過去了,我們又回到了七俠寨。過了兩年,陳綰蛟來了,他也是一個頭領的孩子。再後來,王建他們也來到了七俠寨。王建他是一個遊手好閒的人,經常干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結果被自己的父母趕出了家門。高丘是戰場上的逃兵,他的那隻眼睛是在邊關的時候被胡人射瞎的。孔襲,孔襲他是一個知府府上的廚子,因為和知府的小妾有染被發現了,本來他要被殺頭的,最後還是逃了出來。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們住的地方叫七俠寨,其實我們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余牧道:「出身並不能決定一個人是好是壞,再說了,一個人想活著本就沒有什麼錯。」
周鸞笑了,眼中帶淚的她此時看上去異常嬌媚。「有沒有人說你是一個巧舌如簧的男人。」
余牧笑道:「你應該是第一個。」
「嗯,那幾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人?」余牧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
周鸞道:「都是被我哥撿回來的,他們都是在街上流浪的孩子。我哥說當年他帶著我流浪的時候很難,但是再難我至少可以依靠他,這些孩子又能依靠誰呢?他說每次看到這些孩子就想起了和我流浪的那些日子,他不忍這些孩子們受苦,於是收養了他們。」
聽到了和高丘一樣的回答,余牧心裡還是安穩了些。
「好了,該說的你都說了,該做的你也做了,回去吧。」余牧道。
他得在自己失控之前讓周鸞離開,一具光滑溫潤的身體躺在他的懷中,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保持清醒。
周鸞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聲道:「現在回去會把孩子們吵醒的。」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這是一個根本說不過去的理由。
周鸞把臉埋在了余牧的懷裡,她不想讓余牧看到自己真正嬌羞的樣子。
余牧傻了。
他前面弄不明白為什麼周鸞一開始對自己滿腹敵意,然後卻勸自己離開七俠寨,現在他不明白周鸞來的時候不是她自己的意願,為什麼當她得償所願后,她又選擇了主動留下。
余牧真的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周鸞是,那個神秘少女也是。
余牧從自己身下扯出來半邊被子,這樣周鸞可以用一邊被子躺,用另一邊被子蓋。
周鸞道:「你不蓋被子嗎?我們可以一起蓋的。」
她酥胸半露,臉紅著說出了這句邀請。
余牧替她掖好被子道:「睡吧。」
被柴草扎著的感覺很不好,但余牧確實需要柴草時刻扎著自己的後背來幫自己保持清醒。
周鸞的呼吸從有些緊張的紊亂慢慢變得平穩有序了起來。
「睡著了?」余牧試探著問道。
沒有回應。
余牧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有人說夜晚總是孤獨的了。就算你身旁睡了一個渾身赤裸的大美人,你也只能躺在柴草堆里獨自熬過這黑夜。
天蒙蒙亮的時候,余牧輕輕把周鸞推醒了,她得在孩子們醒來之前回到東屋去。
為了以防個別孩子已經醒來了,余牧讓周鸞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等她回屋換好衣服之後再把自己的衣服送回來。
不料周鸞剛打開柴房的門就走不動了。
「怎麼了?」余牧探了個頭出來。
院子里站著的是清早準備出門遛彎兒的李老漢。
三人就這麼僵持著,氣氛有種說不出來的尷尬。
「老伯,起得挺早啊。」余牧勉強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李老漢轉身慢慢回了屋裡。
「哎,年輕人。」這句話還是讓余牧和周鸞都聽見了。
本該一早離開的余牧一行人還是沒有走,因為其中的一個孩子病了。
李老漢擔憂道:「不會是昨天的炕沒燒暖吧,讓孩子著了涼。」
余牧搖了搖頭道:「前天我們趕路的時候路上下了大雨,這孩子把傘讓給了弟弟妹妹,結果自己淋濕了,那天我們又沒有找到借宿的地方,只能在一座破廟裡過夜,想來他應該是晚上又吹了冷風,這才感了風寒。」
旁邊的周鸞看著昏迷不醒的孩子既焦急又慌張,余牧握住了她的手,想要讓她努力鎮靜下來。
李老漢道:「早知道的話,昨天就應該給他們熬一碗薑湯去去風寒。」
周鸞急道:「是我的過失,沒有注意到他身體不舒服。」
李老太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道:「有些燙,他燒的很厲害。」
余牧問道:「離這裡最近的醫館在哪,我去請郎中。」
李老漢道:「鎮子上的醫館離這裡恐怕有二十里。」
周鸞道:「這一來一回太耽擱時間了,你能背著孩子去嗎?」
余牧搖頭道:「孩子已經病的很重了,要是路上再受到顛簸難保不會出什麼意外,我現在就去醫館把郎中帶過來。」
李老太這時提醒道:「村子里這兩天不是來了個江湖郎中嗎?」
余牧問道:「什麼江湖郎中?」
李老漢道:「前幾天村子里來了一個騎著白馬的江湖郎中,這幾天他看好了村子里不少人的病。村裡人現在就叫他白馬神醫。」
余牧道:「那他現在住在哪?」
李老漢道:「他現在就住在村子最東頭的廢棄茅屋裡。」
余牧道:「我現在就去。」
他又囑咐周鸞道:「阿鸞,你拿條布子沾滿涼水敷在孩子的額頭上,這樣他會好受些。」
周鸞道:「你快些回來。」
余牧點頭道:「知道。」
片刻之後,余牧來到了李老漢口中的廢棄茅屋。
茅屋前果然拴著一匹白馬,一個體型魁梧的大漢正在給白馬餵食草料。
余牧快步上前道:「請問你就是白馬神醫嗎?」
大漢轉過身來到:「你要找蘇神醫吧,他在屋子裡面,我是他的僕人。」
余牧點頭稱謝,進入了那間看上去勉強能遮風擋雨的茅屋。
鋪面而來的是刺鼻的藥材味,余牧定睛看去,屋裡有一個面相蒼白的中年人正在用搗葯杵搗著藥材。
余牧道「您就是蘇神醫?」
蘇若虛剛想應聲,但他看清余牧的臉后卻大驚道:「余少俠?!」
余牧並沒有見過眼前的這個蘇神醫,他手裡也沒有青蓮劍,這個蘇神醫怎會脫口而出他的姓氏。
蘇若虛大驚之後立馬恢復了神態,他自言自語道:「當年的余少俠如今也該是余大俠了。」
他歉然道:「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閣下尊容與我的一位故人實在是太過神似。」
余牧試探的問道:「您口中的余少俠難不成是余笙?」
蘇若虛道:「正是,你也認識余笙?你是他什麼人?」
余牧沒有正面回答,他喃喃道:「我瞧著老頭子是個寡言少語的人,沒想到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倒是不少。」
蘇若虛笑道:「我說你們二人相貌怎會如此相似,原來在我面前的正是故人之子。實在是緣分啊,實在是緣分。」
余牧震驚之下倒也還沒忘了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他開口道:「有一個孩子病倒了,還請蘇神醫勞駕一趟。」
蘇若虛也不著急敘舊,他拿起隨身的藥箱道:「你直接帶我過去即可。」
屋前喂馬的大漢見蘇若虛帶著藥箱出來了立馬迎了上去。
大漢道:「主人,你是要去看病嗎?我與你同去。」
蘇若虛道:「這位余少俠是我的朋友,我與他一同前去即可,你就在茅屋這等著吧。」
大漢恭敬道:「是,主人。」
回到李老漢家,在床前圍著的眾人一看余牧帶著郎中回來了立馬讓開了位置。
蘇若虛先是把了下孩子的脈搏,然後又將手貼在孩子臉上和胸口感受了一下冷熱。
他寬慰眾人道:「只是感染了些許風寒,不礙事的。」
隨後他取出幾根銀針扎在了風池穴,大椎穴,人中穴,又用手在孩子的肚子上緩緩按摩。只一會兒,已經昏迷的孩子便睜開了雙眼,但他還是有些虛弱,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看到孩子已經蘇醒,蘇若虛蒼白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紅潤。
沒想到蘇若虛只用半柱香的時間便讓孩子由危轉安,余牧不禁出言贊道:「蘇先生真乃神醫!」
蘇若虛從藥箱里取出四粒藥丸給周鸞道:「這藥丸一天兩次,一次一粒。晚上他便應該能行動自如了,到了明天便可痊癒。」
周鸞臉一紅道:「余牧,我,我身上沒有什麼銀子。」
蘇若虛笑道:「我雲遊行醫本就不取分文,況且我與余公子算是舊友,休要提什麼銀子不銀子的。」
周鸞和余牧趕忙稱謝。
余牧道:「看來我們還得在老伯家多叨擾一天了。」
李老漢爽快道:「嗨,客氣什麼,我的酒可還沒喝完呢。你們儘管在這住。」
余牧對周鸞道:「你照看著孩子,我去送送蘇神醫。」
從李老漢家出來,蘇若虛卻沒有要回茅屋的意思。
他邀請道:「余少俠,隨我一起走走可好?」
余牧欣然應允。
余牧道:「我還從未見過行醫看病不需開方子煎藥的,蘇神醫果真不愧白馬神醫之名。」
蘇若虛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比你父親會說話多了,當年他最多也就只能說出多謝二字。」
余牧好奇道:「不知蘇神醫是如何與我父親相識的。」
蘇若虛道:「你我相識,就不要再叫我蘇神醫了,我是你的長輩,你就叫我一聲蘇先生吧。還不知余少俠姓名?」
余牧道:「晚輩余牧。」
蘇若虛道:「我與你父親相識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和你現在的年紀差不多。記得那是一個寧靜的夜晚,那天的月亮很圓。我在屋前獨酌賞月,嘴裡正念著李白的詩呢,突然就被一個人從身後制住。他說只要我敢呼喊就立馬殺了我。」
余牧挑了挑眉毛道:「這確實是老頭子的風格。」
蘇若虛接著道:「我回頭一看,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正冷冷的盯著我,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女子,也就是你的母親。後來我才知道,你父親那天剛剛經歷了興雲庄的血戰。他說自己的妻子命在旦夕,聽聞白馬山莊里有一位神醫,所以趕來請神醫施救。我聞言立馬叫人去請家父,也就是真正的『白馬神醫』。可惜,家父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找出病因,更別提施救了,然後你父親便帶著你母親星夜離去了。」
後來的事余牧倒是比蘇若虛清楚,余笙得玉虎賭坊的賭怪相助,找到了藥王谷的谷主徐雲霽。
余牧拜謝道:「原來竟是恩人在此,請受晚輩一拜。」
蘇若虛扶起余牧道:「什麼恩人,當年我和家父也沒幫上忙,後來家父說起這件事也是頗為遺憾。」
余牧道:「當年您和令尊肯出手相助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蘇若虛道:「剛才的那位女子是你的妻子嗎?」
余牧已經將蘇若虛不再當外人看待,於是將七俠寨眾人戰死一事以及自己答應周桐的事告訴了蘇若虛。
蘇若虛嘆道:「如今的江湖,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我在雲遊的路上也見過不少,只是我雖為之氣惱,卻也無能為力。」
余牧道:「所以我想去改變這個江湖。」
他隨即又搖頭無奈道:「只可惜老頭子他珠玉在前,我任憑做什麼事,總也無法脫掉余笙兒子的這個名號。」
蘇若虛勸慰道:「江湖上虎父犬子的確是常有的事,只不過從你心繫尋常百姓,立志改變江湖來看,你就絕對不是那種只會靠著父輩威名活著的人。當年我父親他神醫之名名滿天下,他只在白馬山莊天天養鳥觀魚,便會有無數門派的掌門長老帶著金銀珠寶前來求醫問葯。我自是沒有家父妙手回春的醫術,坐不穩白馬山莊的招牌。所以只好雲遊四方,幫幫那些尋常百姓看病醫疾。」
余牧正色道:「或許比醫術您做不到青出於藍,但在我看來,比起坐莊待診,不取分文四處行醫的行為才是真正的俠義之舉,值得欽佩。也許白馬山莊的名字是因為令尊才名滿天下的,但是受過救治的那些百姓,他們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白馬神醫。」
蘇若虛嘆道:「江湖上若是人人心中所求所想都和你一樣,那這個江湖也就不會如此黑暗,也無須有人來改變它了。」
余牧道:「可惜不會有第二個興雲庄了。」
蘇若虛道:「時勢造英雄,每代英豪自會有當時屬於他自己的機會,你會有機會改變這個江湖的,以你自己的名字。」
蘇若虛的話讓余牧心有所感,如今的時勢又是什麼?
余牧道:「先生的醫術不僅能醫人,也能醫心。晚輩佩服。」
蘇若虛道:「看到你能快意恩仇,行俠仗義,我又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也有一個俠客夢。當時我想棄醫習武,只可惜從小體虛氣短,註定與習武無緣啊。」
余牧疑道:「令尊不是醫術天下無雙嗎?怎麼不出手救治自己的兒子。」
蘇若虛遺憾道:「這是體質所致,醫術再高也是沒有辦法的。」
余牧道:「若是先生真能習武,也許改變江湖的那個俠客就會是先生了。」
蘇若虛遙望天際,他感慨道:「也許吧,也許吧。」
說罷,他用衣袖擋住了面部開始咳嗽了起來。
清晨的風有些冷,蘇若虛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他虛弱的身子經不起冷風的侵襲。
余牧道:「蘇先生,早上的天有些冷,我送你回去吧。」
蘇若虛道:「不礙事的,今天高興,再走會兒,再走會兒,」
余牧道:「您一年到頭都在外面雲遊嗎?」
蘇若虛道:「那倒也不是,我家中還有妻子,每年新年前後的三個月我都會呆在山莊里的。以後有機會你可要去白馬山莊找我。」
余牧應道:「一定,不過您可得提前備好好酒。」
蘇若虛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余牧道:「我大半時間不在山莊之中,你行走江湖,沒準兒有時候需要一些幫襯。這塊玉佩是我貼身之物。你若是有所難處,便可持此玉佩前去白馬山莊,他們自會儘力相助。」
余牧婉拒道:「先生的好心晚輩心領了,只是晚輩身上從不愛帶這些東西。」
蘇若虛笑笑道:「拿著吧,我相信你會需要他的。」
余牧見蘇若虛如此堅持只好收下道謝。
蘇若虛道:「本來我打算今天中午離開這個村子的,沒想到臨走前還遇到你了,我們可真是有緣啊。」
余牧笑道:「說不定真是老天安排我們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