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還休 第十二章 毀滅
無窮無盡的毀滅氣息從那道身影上散開,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天荒戰猿眼底的那道陰影急速下沉,潛入那片海洋之下,一片死寂。
渾身的毛髮俱化作了毫無生氣的灰色,體內強盛的血氣被未知的力量抹除乾淨,肢體連同心臟再也沒有了感應,只余恐懼在感知里不斷放大。
獸王的瞳孔里血色消隱,慘寂的灰白取代了原有的色彩,意識在不斷消退,還是栽在了這個人類手裡...
手掌無力地垂下,雙腿再難以支撐起全身的重量,軀體砸落在地又震起一圈塵土。
寧羽冥立身於空中,猩紅的血色眸子靜靜注視著,似乎要毀滅一切的意志從那半顆種子中傳遞而出,帶動著寧羽冥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兇惡起來,空寂詭異的莫名氛圍里,天荒戰猿身軀上的灰色開始褪去。
灰色褪去后重新露出的卻不再是血肉肢體,也不見骨質,而是空無一物!
天荒戰猿垂地的那隻手掌已經消失,小臂沒了一半,內里是極為深邃的未知黑色,令人感到一切生機的湮滅。
空中的身影緩緩將手抬起,道基深處的半顆種子快速旋轉起來,灰色的霧氣重新從中分離而出,卻並沒有消失。
灰霧在他周身浮現,又散於天地。緊接著,天地間劇烈震動,無數的狂暴靈力被引動,在那隻掌心上凝聚、壓縮,形成了一個光團,恐怖的威能在其內醞釀。
毫無情緒波動的血紅眼眸掃過眼中所能看見的一切,掌心抓住那一團不斷膨脹靈力下端,手掌被靈力沖刷洗去了皮肉,就連骨質也在不斷被消磨。
身影平靜的將手掌前伸,已經被銷蝕得只剩五個尖端的骨掌鬆開,幾道灰霧纏繞其上,帶動著靈力光團不斷前行,停留在視線所及的中心處。
空寂無聲的壓抑中,一道光芒從中迸射而出,緊隨著是又一道,兩道、三道...千千萬萬道!
光團崩解,無數道被某種力量壓縮的靈力從中四射而出,將整個天地徹底映照成了一片光的海洋,光芒填充了視野里的全部。
無數道靈力挾帶著恐怖的威能降臨在它們所接觸到的任何事物上,天空破開了幾個窟窿,大地千瘡萬孔,山峰被洞穿,河水升騰而起,古樹被擊倒燃燒,所見猶如滅世般景象。
肆虐的靈力將這一片地界極盡破壞,無數生活在其間的靈獸爭相奔走,四散而逃。先是被天荒戰猿震懾了一番,賴以生存的居所又被破壞殆盡,倒真箇是天降橫禍。
煙塵四起,遍地狼藉,所有被靈力破壞的地方都有一小團灰色霧氣浮動,附著在碰觸到的地方。寧羽冥眼底的毀滅意志更重了幾分,正欲再次施為,卻猛然看向正前方。
半空中,先前匯聚的靈力早已消失殆盡,萬絕山脈這處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如初。
而在上方,一道身影踏空而來。
寧羽冥正對的那處,往前延伸,便是萬絕山脈的最中心,那裡有著與寧家絕天峰不相上下的一座瑰麗高峰,名為萬絕。
而在其上,居住著整個東域強者都不敢小覷的對手,整個萬絕山脈所有靈獸的君主,自太古時期存活下來的遺種。
其名為,玄天冥虎。
玄天冥虎尋著兩道氣息而來,卻不曾想見識到如此場景。
天荒戰猿的一隻手臂已經消失,感知里的那道意識已經無比微弱,隨時都能消散。
它再望向那個人類。
年輕的身體里卻流露著與年紀不符的十足的毀滅意味,那彷彿要毀滅一切的極端意志自其身上湧出,令它感到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它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男人的身影,何其相似!
想到之前感應到的那股氣息,它低聲輕吟:「原來是命中注定。」
「吼——」
一聲虎嘯震天,玄天冥虎壓制住心底的情緒,既然已經清楚,那麼就該解決了。
它輕抬虎掌,然後下壓。毫無靈力波動,卻只見對面的人影身形劇顫,如遭重擊般狠狠落下!
一雙豎瞳緊盯著那道下落的身影,內里那急速旋轉的半顆種子驟然停下,像是不情願般重新化作了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透過皮膚進入了寧羽冥的軀體內部。
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極端意志僅是掙扎了幾下,就消失不見。眼底的血色隱去,已是強弩之末的身體終於再沒有了力量支撐,不等寧羽冥的意識回歸就昏迷了過去。
似是察覺到了其身上的變化,玄天冥虎引動力量,止住了下落之勢,並將其包裹,懸於地上。
解決了問題源頭,虎睛轉向被靈力肆虐的其他處,目光所及,灰霧如冰雪消融,散於天地。磅礴的力量從其體內發出,蔓過森林,止住了仍在燃燒的火勢,撫過山峰,令碎石重新填入坑洞,毫無縫隙。
天上地下的無數窟窿被重新合上,除開已經無法復原的痕迹,一切都似乎還原成了之前的樣子。
這是靈力無法做到的,是已經到了另一個層次的力量,能夠干涉規則的力量!
豎瞳望向意識沉寂的天荒戰猿,通體的灰色化作粉塵消散,在空氣中閃爍。天荒戰猿的軀體重新展現在天穹下,那隻已經消失的手臂沒能夠生長回來。
玄天冥虎感嘆莫名,毀滅之種的力量果然是不可逆的。
對著缺少了一隻手臂意識從渙散邊緣拉回來的天荒戰猿,它心情複雜。
只是它並不能夠殺了那名人族給其報仇,只能是對不住了。
將所有的處理完成,便將兩具重傷的軀體帶著,回歸它的居所。
還不知道等兩者醒來會產生怎樣的矛盾,但它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
那個人遺留在那裡的力量,已經快要消散。
.......
海風撲面,帶著獨特的咸腥濕氣。浪濤拍擊著島岸,濺起的水花驚嚇了忽然掠過的飛鳥,撲騰著翅膀遠走高飛。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更遠些被濃霧所籠,無法辨識方位。穿過霧層的陽光一縷縷灑下,碧波蕩漾,波光粼粼。
不見沉鱗的一片汪洋中,一座孤島獨處。
島很大,有稀疏的樹林,也有積雨匯聚的水潭,草叢中不時有蟲豸閃現。中心處更是隆起宛如小山一般,而在這小坡頂上,竟是有人正在飲酒。
生得極為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副懶洋洋的神情,並列一線的眉宇下,黑白與藍白相間。雪白衣衫席地而坐,不知沾染了多少草芥苔綠。
本人卻毫不在意,一隻腿屈著,拎酒的手擱在膝上,很是隨意。看著空曠寂寥的海面,出塵姿態俊逸非凡,散發出一種妖異的氣質。
不多時,一壺酒便飲完。青年晃了晃手,也不見一滴酒液流出壺口,便將空壺擱在一邊。
他像是有些喝醉了,嘴裡不停嘟囔著些聽不太清的細碎話語,揉碎在浪濤拍岸聲里。細而長的眸中映著水中波光,怔怔出神。
忽有風來,將衣飾上的臟物吹拂而去。他輕聲道:「歲月如水逝,不知何時將會?」
「那場盛會還有些年,明處的早已蓄勢待發,暗處的蠢蠢欲動。」
「不知多少人想要在其間嶄露頭角,又有多少人妄圖凌頂絕世?」
「而在所有的信息里,都少了一個人。」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真的很想要知道,當年她的那番戲言,可能成真否?」
他忽然輕笑起來,漸而放肆,再至消散。
「你消失了這麼多年,總不可能是真的死了吧?」
「我知道你不會死。」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所以,他認真地說道:「我會在最高處等你。」
「那麼,請別讓我等太久。畢竟...若少了你,一切就太過無趣了。」
目光延伸至極遠處,穿過層層濃霧封鎖,穿過廣袤陸海域界,不知對著何人,他這般說道。
望著頂上灑下的光亮,思緒放遠,他口中喃喃道:「看來是不能再這般悠閑了,我也得回去好好準備...」
「哞——」
似乎是在回應青年的話,整座島輕微晃了晃,在這很難見到活物的深海底下,竟是傳來了一道緩慢而悠長的嘯聲,響徹在浩蕩的空域。
海水泛起一圈圈巨大的漣漪,汪洋中的島嶼竟是開始一點點動了起來,從最初的靜止越來越快。
而島上的青年卻像根本沒發現這般變化一樣,安靜的坐在小山上,看著一成不變的濃霧,心裡想著。
「最後的那個,只能是你。」
「這是我的選擇。」
「你可千萬不要辜負,這份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