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修治視角
我的人生,是無趣的。
我能輕易看出身邊的人都在想什麼。我也能輕易學會各種知識。
我學著沒有意義的各種規矩,過著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生活。
好無趣,好無趣,好無趣。
哎呀,這個女僕在厭惡我的眼神。哎呀,這個同學在嫉恨我的家庭。
我身邊的人,都如此的無趣。
為什麼能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感到快樂或生氣呢?
人類,真是奇怪啊。
父親只在乎我聽不聽話,禮儀是否合范。母親只在乎我穿著是否得體,成績是否優異。
哥哥姐姐們只在乎我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地位。
僕人們只在乎對我的「服務」是否到位,這影響到他們的工作。
老師同學們根本不在乎我。
也只有小百合,會對我說:「修治少爺,要快樂啊。」
但是,小百合。
快樂好難啊。
為什麼你們能那麼輕易的對著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笑的那麼開心呢?
這種快樂……我……
我體會不到啊。
於是我試著在這個家裡找到一些「不一樣」。
我開始試探每個人都底線,惡作劇,耍賴不去上學,不遵守禮儀。
我迎來了父母的呵斥和逐漸聽之任之的態度。
他們說,「修治,這不是好孩子該做的。」
那,我大概是個壞孩子吧。
我早就發現了。他們在乎的只是一個外殼,我這個人怎麼樣,其實根本不重要。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也像津島家,學校里的人那樣,醜惡又無趣嗎?
小百合不知道。
她只是跟我說:「修治少爺,外面很危險,別跑遠。」
可是,家裡對我來說或許更危險。這種每天一樣的,感受不到半點快樂的生活……
好無趣,好無趣,好無趣。
我開始難以入眠。
因為晚上是自由的,沒有人會拘束他。我可以在黑暗中想象一切,無需遵守任何禮儀……
我逐漸喜歡上黑暗。
大概是因為,「黑暗」對我來說,是一種未知吧。
那天,僕人們提到了死亡。
壞人會下地獄。
死亡是什麼樣的呢?地獄真的存在呢?
啊……這是大家都恐懼著的,「未知」呢。
如果我死了,也會去地獄嗎?我可是壞孩子啊。
這是我不知道的事。於是我開始感到好奇。
又是黑暗的一晚上。我試著勾勒死亡。
這次,我失敗了。
雖然我在書里,在別人的話里,了解過「死亡」,但這些人也沒有死過啊……
我難得遇到了能激起自己好奇的事。
我想做點什麼,又不知道能做什麼。於是我只好推開厚重的窗,讓暗淡的月光打破安全的黑暗,讓自己重回人類的世界。
院子還是那麼千篇一律。
我的生活仍舊毫無波瀾。
……
……嗯?
那是……什麼?
不一樣的事物闖入視線。
朦朧的光下,有人一步一步走來。他披著大斗篷,帶著兜帽,走路沒有一點聲音。
像極了故事裡的鬼差。
一股面對未知的強烈興奮感猛然升起。但這時候,雲彩移走了,月光變得明亮了一些,照亮了這個地方。
那個「鬼差」,有影子。
我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他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看到我了嗎?他會怎麼做呢?
他……
我懷著強烈的好奇與他搭話。
然後,這位神秘的「妖怪先生」,就進入了我的房間,闖入了我的黑暗。
我的黑暗裡多了另一個人。這個人用輕飄飄的聲音給我講了一個從未聽過的故事。
然後妖怪先生就走了,還想讓我把一切當成一場夢。
過分!
但我開始期待下一次見到這位先生。我猜測對方要做的事並沒有做完,我應該還會有機會見到他。
於是我開始在晚上偷偷打開窗戶,等一個神秘的來客。
至於寒冷,這不算什麼,反正我並不睡覺,也很少生病。
我成功了。
妖怪先生來了,還帶來了新的故事。但這次,妖怪先生留下了一份禮物。
露餡了啊,妖怪先生。
這樣就不神秘,不像一個妖怪了。
但是……
我看著在小小的和室中流轉的星河,輕輕的抱住了那盞小燈。
但是,他給我帶來了一條銀河啊。
我把小燈藏在了一本書後面。我了解小百合,小百合總會下意識的忽視那個地方。
我開始繼續等待妖怪先生。
這一次,我等了很久。但那位神秘人沒有再次出現在我的黑暗裡。
管家先生終於給我安排了新的家庭教師。上一任教師是怎麼走的來著?他說我什麼來著?
嗯,頑劣成性,不可救藥,教不了,告辭。
這一任老師,離開時會說什麼呢?
這位新老師,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嘛。
津島修治大作戰,開始!
……
……嗚哇,失敗了。
這個人怎麼都不生氣的?
明明我都做的很過分了!為什麼這個老師還能無奈的看著我笑啊!
於是,我氣鼓鼓的做了一件之後讓我自己後悔的事。
我敲斷了茶壺的把手。沒有完全敲斷,還留著一點。
要是六條老師拿起它倒茶,茶壺大概會在空中斷掉,然後被熱茶燙到吧。
……這個有些獃獃的老師果然沒看到裂縫。他和往常一樣,拿起了茶壺。
我突然感到不自在。我想要叫住六條老師——
——斷了。
茶壺從空中落下。
我下意識的往前撲,想要去接住那個流出滾水的茶壺。
似乎感受到了熱度……
好像,有些衝動了?
但開水沒有澆到我身上。
我抬頭。
有著熟悉花紋的廣袖罩在了我的頭頂。
是對面的男人用那隻沒有拿茶壺的手臂罩住了我。
茶壺在地板上摔成幾半。
那人移開手臂,熱水順著男人的廣袖往下淌。
我獃獃的看著他。
男人沉默的看了一眼殘局,我看到他的手瞬間紅了。
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一定很疼。
我最怕疼了。
剛剛要是熱水落到我身上,一定也會很疼。現在疼的卻是六條老師。
男人靠近了我。
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瑟縮了一下。
大概會挨打。
會很疼嗎?
會和六條老師燙紅的手一樣疼嗎?
我聽到一聲低低的「失禮了」,這幾天聽習慣了的難聽聲音。然後我感受到,男人輕輕抱起了我,把我放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睜開眼。
剛剛我坐的地方,已經被暈開的熱水打濕了。
女僕們這才沖了進來。
我沒在意她們說了什麼,只是看著六條老師的背影。
男人似乎要出去處理燙傷……
好像注意到我的目光,男人突然停下腳步,走回我的身邊,用那隻完好的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頭,甚至沒敢真的接觸到我的頭頂。然後他頓了頓,輕輕的說:
「別怕。」
「修治君是好孩子,我知道。」
那天後,我再也沒有採取過過分的手段了。
不過……這種感覺,好熟悉啊。
六條老師還是老樣子,會在我惡作劇后無奈的嘆氣,溫和包容的看著我。
我已經注意到了對方年輕外表下的博學。我試探著試探著問出內心深處的疑問,男人總會認真的回答我。
熟悉的感覺越來越重。
這種溫柔……
像極了半夜看到我后特意過來給我講故事的妖怪先生呢。
而且,世界上突然冒出來兩個看不透又對我好的人,概率也太小了吧。
正好小百合請假回家了。我決定試探。
知道其他女僕會收拾書架的我把投影燈留在了那裡。
一切按照計劃發展。
六條老師果然站出來了。
我演的應該很到位。
來吧,六條老師,讓我看看,你是不是那位神秘的妖怪先生?
……啊。
六條老師不接招。
父親被糊弄過去了。
不過,我更加覺得,這個人就是那個妖怪先生。
也只有這個人,能想到摸摸我的頭。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妖怪先生的舉動,我越發篤定。
這次試探還算是成功吧。
但是……
我看著父親的背影,突然意識到。
啊。他把我的銀河帶走了。
明明,沒捨得開幾次。
——
當天晚上,我等來了妖怪先生。
我意識到,這位先生已經不想掩飾自己的身份了。否則怎麼會這麼巧的,剛丟了燈,就跑來見我?
但今晚沒有故事。
妖怪先生用出了故事中才存在的神秘幻象——我想不出對方是如何做到的——然後帶我飛離了那個死寂的宅子。
我們翱翔在夜空。
這個懷抱很溫暖。
我看到了妖怪先生的頭髮,捲髮,和六條老師一樣。
我閉上眼睛,假裝看不見。
就讓這個「妖怪先生」的故事,在延長一小會兒吧。
然後,我看到了滿天煙花。
還有妖怪先生的真容。
意外的年輕。
我看著這個人的樣貌,大腦自動推測起了這個人的身份。
難道是未來的我?
不可能的,我不會成為這麼溫柔的人。
那就是津島家的人。
但是沒見過……
……
算了。
現在,煙花更重要一些。
我怔怔的看著煙花,把這個景象牢牢印在心底。
——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啊。
——如果這是夢境的話,請讓這個夢再晚一點醒來吧。
——
煙花結束了。
妖怪先生把我送回了家,然後離開了。
躺回被褥裝睡的我聽著女僕進來觀察他又出去的腳步聲,突然想起早上聽到的討論。
小百合辭職了。
沒有跟我道別。
啊啊——就是這樣——
得到的,珍惜的,總會失去。不過是或早或晚而已……
人的一生,一直在反覆體驗失去啊。
多麼痛苦。
多麼無趣。
算了。這場夢做的夠久了。
趁早結束吧。
第二天,我揭穿了六條老師和妖怪先生的真相。然後用尖銳的語言趕走了他。
這個真實身份應該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的青年離開了。
很好,我的生活回歸正軌。
我想。
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還有後續。這個不知名的兄長大概沒有那麼容易被趕走。
抱著不知名的心態,我偷偷打開了窗戶的鐵栓。
我就留三天。
我對自己說。
……結果這人第二天晚上就來了。
他推開窗戶,踩著月光,帶來自由的風,一切都和初見那晚一模一樣。
他給了我第三個故事。
然後狡猾的卡著十二點,在全新的一天對我發出邀請。
太過分了。
我早就想逃離這個破地方了……怎麼可能拒絕呢?
「妖怪先生」就是清楚我不會放過離開的機會,才這樣大大咧咧跑來邀請我的。
我確實不會拒絕。
我渴慕一切未知的刺激。
是否安全,是否可信,根本不需要考慮。
這個人會帶給我有趣的事物,帶我認識這個世界。
這就夠了。
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就跑掉。
現在,還是抓住這隻手更重要。
畢竟,這是在我的銀河被奪走後,又捧給我一片煙花的人啊。
說到做到哦。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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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哥:啊,還好摸頭髮沒取消掉變聲效果……這就是薛定諤的人間失格嗎,真是愛了。
羽哥:趕緊去包紮,要不然就會被發現我完全沒受傷了。
羽哥:猶豫了一下還是尊重人設去拿了茶壺,小修治果然是好孩子,居然撲過來想保護我~
津島修治:騙子!!!
津島修治(冷漠):你馬甲沒了。
——
津島修治: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啊……
正在橫濱開荒的中也:阿嚏!正忙呢,勿c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