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塵埃落定。

太宰坐在長椅上，悠閑的看著初冬的橫濱街景。

他的通緝已經被去掉了，一切都變成了「天人五衰」的陰謀。伊萬死了，一頭霧水的希格瑪被國木田帶走，中原中也刺了太宰幾句之後也拎著伊萬的屍體離開了。

太宰則拒絕了國木田和中原中也的邀請(太宰快跟我回去處理後續工作/怎麼，想回地牢一游嗎混蛋太宰)，獨自在街頭遊盪。

最終他找到了一個廣場，在邊緣的長椅坐下。這裡就是當時中島敦迷茫之時遇到陸羽的地方。

廣場上仍然有不少遊人，父母牽著孩童來來往往，或喜或悲，歡笑爭吵，都好像和他處於另一個世界。

太宰用柔和的眼神安靜注視著那個喧囂的世界，暖色系的眼睛彷彿也有了光。

天上飄起了細細的小雪。孩子們發出喜悅的呼喊，冬風約莫是聽懂了，歡喜的卷的更快，帶來了更多的雪花。

雪花落在地上迅速融化，打濕了地面。很快，在各個角落裡就有了薄薄的一層白。

風還在吹，有些冷了。

太宰沒動。雪花融化在他的發間眼睫，寒風吹打在他的臉頰上，帶出了一抹紅。青年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帶著虛幻的微笑閉上了眼睛。

突然，寒風一止。

柔軟的編製物繞過他的脖頸，覆蓋了他的臉頰，帶著人體的暖暖溫度，驅散了寒冷。被風吹的有些僵硬的皮膚迅速解凍，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表層向內擴散。

太宰睜開眼睛，撞入一雙帶著溫柔笑意的鳶眸。

穿著黑色風衣，提著一個手提袋的男人正俯身看著他。他有著微長的黑色捲髮和鋒銳的五官，卻被難言的溫柔中和了。他脖子上有著一條巨大的羊絨灰藍格子圍巾，那條圍巾繞著他的脖子纏了幾圈以後又被圍到了太宰身上，正是剛剛驅散他寒冷的東西。

太宰和他對視幾秒，露出彎彎的笑眼。

在腦海中描繪、側寫過多次的的形象模糊了一瞬，瞬間定格成了眼前人的樣子。

就是他了——

所有的細節都被清晰，所有的印象都被落實。神秘的影子走到了陽光下，模糊的五官破開迷障，落入了孤獨的海。

「我是太宰，太宰治。」太宰突然開口。

「我是陸羽，六月羽人。」陸羽噙著笑意，「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嗯……請多指教。」太宰緩緩坐直。

他突然有些疲於試探、掩飾了。於是他沒有再說別的，只是安靜的看著陸羽忙活。

陸羽把那個不小的手提袋放到長椅上，從裡面拿出了一疊暖寶寶，熟練的拆開撕下封貼，拉開太宰耍帥不系扣的風衣啪啪貼了三四個。

然後把扣子細心的系好了。

太宰：……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身前垂著頭的男人，對方微卷的前發從耳後滑落垂下，掩蓋了神情。但太宰輕易想象到了他此刻的樣子——

微皺著眉，一臉擔心，肯定還在心裡絮絮叨叨的嫌棄他穿的少。

最終，太宰還是沒說什麼，微微嘆息一聲，任由對方行動了。

貼完暖寶寶，陸羽又從袋子里拿出了有護耳的白色絨毛帽子，扣到了太宰頭上。

頂著太宰的眼神給他整理好帽子后，他又摸出來一雙毛線手套，對太宰一伸手——

太宰慢吞吞的把雙手從口袋中拿了出來。離開了口袋溫暖的環境，剛剛開始感到寒冷，就被一雙溫暖的手托住，順利的套上了手套。

這還沒完，他又從那個袋子里拿出兩杯飲料來：「熱可可，草莓珍珠奶茶，要哪個？」

沒等太宰回答，陸羽就把兩杯飲料都塞給了他，從袋子里拿出了最後的東西。

一盒炸雞。

「甜食和油炸食品能帶來幸福感。你吃甜辣嗎？」他把手提袋放到腳邊，坐到了太宰身側，打開炸雞，插上幾根竹籤。

炸雞、奶茶、巧克力的香味交織在一起，勾起了人類對熱量的本能追求。

最終太宰回答：「吃。」

身後的音像小店放出了緩和的英文民謠，男聲女聲伴隨著吉他聲用心唱著一個故事。

太宰和陸羽坐在雪中，分享了那一份炸雞和兩杯熱飲。

太宰負責吃喝，陸羽撐著臉頰含笑看著他。

偶爾有撐著傘路過的行人，打量他們幾眼后又自顧離去。

他們不去步入喧囂，喧囂也不來打擾他們。這個莫大的城市，起碼應該有這樣一個角落屬於他們，屬於安寧。

「要走了嗎？」太宰吸完最後一口草莓奶茶，滿足的眯起眼睛，終於說了今天的第三句話。

「嗯。」陸羽拿著那杯被喝了幾口后就被拋棄掉的熱可可，輕輕回答了一聲。

「下一步，就要把『書』放歸了吧？」

「嗯，把每一頁書頁放入對應的書頁世界，從而保護所有的書內世界不被輕易取代。」陸羽仍然平靜的回答。

「這樣。」太宰垂下眼睛，「那麼祝君武運昌隆。」

「就這樣？」陸羽挑眉。

「我可不會跟你回去啊。」太宰往旁邊閃了閃，露出一個略有嫌棄的表情，「執著於太宰治什麼的，你不是是什麼變態吧？」

陸羽失笑：「謝謝你的評價，順便這個詞，我已經從小治嘴裡聽過無數次了。」

現在想想，還怪懷念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變態一下，貓貓快來讓哥哥抱抱。」

「噫——」

笑過鬧過，又恢復正經。

「好吧好吧，你有什麼願望，說來聽聽。」太宰撐著下巴，嘟噥著說。

陸羽沒說話。他腳邊的紙袋裡已經積攢了不少雪，男人俯身捧起一捧輕輕壓成一團，開始捏起來。

不一會兒，捏出來一隻輕巧跳躍姿勢的小白貓。

「看，你。」他晃了晃手，小貓就趴在他的掌心裡。

太宰伸出被手套裹著的手指戳了戳小貓，把它戳的一歪。啊，還挺可愛。

陸羽把自己這邊的圍巾解開，一股腦纏到太宰脖子上，小貓則被輕輕放到的圍巾內層。

「願望啊，既然你都問了，我就說一下吧。」

他把垃圾都裝回了手提袋，應該是準備離開了。

「我希望你冬天只穿風衣耍帥的時候不要忘了給自己貼幾個暖寶寶，出門要記得帶圍巾。」

男人收拾完東西，抬起頭來，亮閃閃的鳶色眼睛里有著讓太宰想要逃避的東西。

「我希望你夏天入水是因為穿風衣太熱只好藉機涼快一下，防止自己中暑。」

他站了起來，走到太宰治面前。

「我希望你一天三頓飯一頓不落，晚上能輕鬆的入睡，每一個笑容都發自內心，能夠幸福快樂的生活，而不是簡單的活著。」

「……還真是貪心啊。」太宰嘆了一口氣。

「我還希望擁抱你。」

男人展開了雙臂。

太宰默默站了起來，回應了這個來的太遲又恰到好處的擁抱。

被擁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有力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肩和腰，灼熱的呼吸打在耳側，屬於另一個人溫度毫不顧忌的入侵了他的世界。

無邊的寂靜和寒冷都被驅散，孤獨像潮水般退去，他被一層溫度包圍，好像世界都變小了。

小的只剩下臂彎擁抱間的方寸之地。就像小時候把自己藏入衣櫃、長大后把自己裹入繃帶一樣，安心到不可思議。

一種奇異的酸澀從心底生出，流入四肢百骸，麻麻的，暖暖的。

太宰悄然放鬆了重心，支撐著他的人如他所料般堅定，輕鬆的撐住了他。

有一瞬間，他想要蜷縮起來。

是被愛著的。

這一刻，他清晰的意識到——

他，是被愛著的。

真是的……

「太宰。」抱著他的人輕聲說，「到此為止辛苦了。」

「繼續努力，在人間掙扎吧。」

「……好。」

於是溫暖離開了。

那隻小貓好像被體溫烘的有些融化了，太宰感到臉頰有些冰涼，還有些濕潤。

雪停了。

——

日子和以前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國木田仍然每天暴躁的追殺太宰，江戶川亂步還沉迷零食的老樣子。新來的希格瑪在躊躇后毅然選擇融入他們，做的還不錯。

福澤諭吉送別了監獄里的老朋友，繼續了自己的生活。

黑手黨那邊，森鷗外白撿了一個立原，心情愉快。芥川被太宰小治留下的異能藥品治好了肺病(武偵宰親自去送的葯)，精神滿滿的追著人虎打。

身後還有樋口一葉瘋狂的追著他跑。

坂口安吾繼續加班，他要處理天人五衰和人類軍的後續，髮際線都后移了一厘米。

無處不在的公三花貓仍然活躍在橫濱各個角落，在漂亮的小姐姐身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大倉燁子成了獵犬的隊長，正在物色新人。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繼續。

包括武偵宰。

不過，明眼人都看出來武偵宰變了不少，雖然仍然逃班、偷懶、欺負國木田，但很少能看見他自殺了，一天三餐的飯也有好好吃。

總感覺，太宰先生好像有了需要顧及的東西了——中島敦偷偷對鏡花說。

到底是因為什麼，當然只有武偵宰知道。

陸羽他們離開已經一個周了。一切都回歸正軌，他自然也是。除了有時候看到一室寂靜有些不習慣以外，沒有什麼不……

戴著圍巾下班回來的武偵宰站在自己的宿舍前，愣愣的看著大門角落突然出現的小符號。

他懷著期待和難得的忐忑，打開了這扇門。

不是冷寂黑暗，而是燈火通明。

「小兔宰治！你又用我的鍋做了什麼？！今晚的晚飯怎麼辦？」

「不是我啦！是大貓乾的！」

「治君才剛剛回來，哪有空干這個？中也，給我抓住他！費佳米佳小心，別撞到了！」

「略略略抓不到我！啊，太宰大治你放開我！」

「不放~讓你扣我黑鍋~」

「治君乾的漂亮，等等，中也，幫師父找口新鍋，今天空助終於把界門固定好了，太宰君等會就要回來了！」

「老師，我覺得您應該先出去看一眼。」

雞飛狗跳。

奇異的焦糊味，家庭特有的馨香，伴隨著吵嚷聲匯聚成人間煙火撲了武偵宰一臉。

一個圍著小熊圍裙，捲髮綁成小包子的男人端著鍋從廚房跑了出來。

「啊，太宰君——」

他看到了門口的武偵宰，愣了一下，然後燦爛的笑容漫上了整張臉。

「歡迎回家！」

武偵宰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

「嗯，我回來了。」

※※※※※※※※※※※※※※※※※※※※

——

武偵宰收穫帽子x1，手套x1……貓窩x1

武偵宰：茫然。

武偵宰：這煽情了個什麼勁？

六六(一本正經)：騙抱抱。

(偷偷回來說一句，明天正文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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