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恩威並施
求援這條路是沒戲了,但沈寬沒有太沮喪,他原本也沒有把所有的希望放在等別人救援上。
「大傢伙身上有多少銀子,都拿出來。月嬋,我一會許諾什麼,你都先給我應下,明白嗎?」
時間緊迫,沈寬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從自己懷裡把那八兩銀子拿出來,攤開放在車轅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今之計,唯有破釜沉舟,我們才有一絲機會。」
「你要用這一干青壯,去對付這些馬匪?」老馬聽出他的意思,簡直難以置信,在他看來沈寬這根本是瘋了。
要知道西鄉這些青壯雖是些孔武有力之輩,但那些馬匪更是常年刀口舔血兇悍無比,雙方的武力對比,無異於餓狼和羊群。
「為什麼不行?馬匪厲害在哪?厲害在他們的來去如風、騎射准狠。可是他們現在放棄了自己最大的優勢,在林子里設伏。」
沈寬心中已有定計,笑著對老馬說道:「更何況,現在是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只要激起大傢伙的血勇,馬叔您能幫忙,咱們未必沒有機會。」
老馬放下煙桿,雙眼緊盯了沈寬好一會才展顏笑道:「倒是有點膽識,是條好漢子。行,只要你不讓老頭子我去送死,其他能幫得上忙的,老頭子一定儘力而為。」
「多謝馬叔,只要我沈寬還活著,便絕不會讓馬叔你涉險。」得到了老馬的支持,沈寬大喜連忙稽首感謝,又問道:「馬叔,您箭術超群,要是讓你在暗處偷襲,能對付幾個馬匪?」
「你若是有辦法拖住他們,我能把他們包圓了。」老馬又抽了口旱煙,臉上表情卻是平淡,彷彿在說宰殺幾隻雞鴨一般稀鬆平常。
「好,那一切拜託馬叔你了,若能過此難關,沈寬必不忘馬叔你相助之恩。以後有用得上我沈寬的,您只管開口,沈寬絕不推辭。」
老馬是不是在吹牛沈寬不知道,但他現在也只能靠老馬,連忙拱手道謝,好話不嫌多嘛。
老馬沒有答話,只是咧嘴笑著點了點頭,就繼續低頭抽起他的旱煙來。
「姑爺,我這裡有五兩三錢銀子,還有五十個大錢。」管家林福連忙從身上摸出一個包袱,將裡面的銀錢抖在沈寬銀子旁邊。
沈寬與老馬的一番對話,還有老馬的這番表態,讓管家林福還有冬梅她們多了幾分信心,
林月嬋深深地看了沈寬一眼,她才是糧隊主事,但老馬對待她和對待沈寬的態度,卻天差地別,這讓她感覺被沈寬壓了一頭,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不過這會兒她也知道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她對老馬一福,表示感謝,道:「馬叔,拜託了!」
隨後,她吩咐冬梅將攜帶的銀兩一併交給沈寬。
「一會兒,我們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收集好銀子,將銀子堆在驢車前面,沈寬和老馬、林福他們交代了幾句,便一蹬車轅爬到驢車車頂盤膝坐下,手裡拿著一錠十兩的大銀錠子把玩。
管家林福按照他的吩咐,將所有青壯召集到驢車前面。
陽光下,銀子堆在一起熠熠生輝,反射著耀眼的光芒,給人的震撼不小。
集中過來的運糧青壯,一個個眼睛死盯著銀子堆,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震撼和貪婪,不過也沒人敢有任何動作,畢竟林家的積威在,何況還有老馬守在銀子堆旁邊。
這老馬在西鄉算得上是凶名赫赫,當年他能在西鄉定居,可完全是靠一雙拳頭打出來的,就連里長賈明堂也不敢招惹他。
沈寬環視眾人一周,點了其中一個個頭不小、皮膚黢黑的青年漢子喊道:「那個二牛,李二牛。」
「姑爺,我在,我在。」
沈寬喊了幾聲,這個叫李二牛的青壯才反應過來,瓮聲瓮氣地回了一聲,聽得出來語氣中有那麼點不對付。
「二牛,看這是什麼嗎?」沈寬拋了拋手上那十兩的大銀錠問道。
李二牛被他問得一愣,銀子誰還能不知道?摸不清沈寬的意思,他有些犯楞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話。
「怎麼,這都不知道?李二牛你是越活越傻了,難怪到現在還沒婆姨。」沈寬看他這模樣,嘿嘿一笑,語帶幾分嘲弄,眾青壯聞言也是一陣鬨笑。
李二牛被笑得下不來台了,黢黑的臉上憋出一點紅色,悶聲吼道:「我咋不知道了,這是銀子!」
「不錯,這就是銀子,而且是一錠十兩的銀子。」
沈寬滿意地笑了一聲:「二牛,你這輩子都沒摸過十兩的紋銀吧?對了,我都還記得,小的時候你可沒少欺負我,叫我憨批。現在呢,我是林家姑爺,還有個天仙似的婆姨,可你呢?連婆姨都找不上。」
李二牛聞言,氣得黑臉都泛起一抹紅色,緊攥著拳頭大口喘著粗氣,但礙於沈寬現在的身份,卻又不敢發作。
他跟沈寬的不對付,多少也有些對沈寬能娶到林月嬋這種天仙美人的妒恨在其中,而他連一個憨子都比不上。
「二牛,我問你,你為啥找不上婆姨?」
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沈寬也不再擠兌李二牛,接著望向其他人問道:「還有你們,知道為什麼你們找不上婆姨嗎?」
「因為沒有這個!」
說著,這不等他人回答,沈寬將手中的銀子『砰』地一聲丟到李二牛身前,激起一陣灰塵。
李二牛被銀子落地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兩步,再看清楚砸在自己前面的那錠十兩紋銀,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卻又不敢去撿,只能滿臉錯愕地抬頭看向沈寬。
沈寬沖他笑了笑,吩咐李二牛道:「撿起來。」
李二牛聞言一陣愕然,盯了沈寬好一會,在他的示意下,這才畏畏縮縮地把地上的銀子撿了起來,手顫顫巍巍地捧著,目光一刻都沒離開。
「摸過這麼重的銀子嗎?」他這反應就更讓沈寬滿意了,笑著問道。
「沒……沒有。」李二牛頭都沒抬,死盯著手中銀子回答。
其他人看他拿了銀子,那眼神簡直恨不能吃了他。
「跑這一路,我岳父給你多少工錢?」
李二牛趕緊回答:「五……五錢銀子。」
「那你得跑二十趟,才能賺來這麼一錠銀子,也就是說少說得三、五年,還得不吃不喝才行。對了二牛,娶個婆姨要幾兩銀?」沈寬接著發問。
「三……不,二兩就夠了。」李二牛徹底陷入了他的節奏中,有問必答。
「二兩?真是一點都不多。」
沈寬笑了笑,轉而扭頭看向其他滿臉渴望的青壯道:「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們來嗎?我是來給你們送銀子的。說不準今天過後,你們人人都能拿上三、五兩銀子,回家娶個能生養的好婆姨。」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一天就能賺上三、五兩銀子,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就問你們,想不想要銀子,娶婆姨?」等他們議論了片刻,沈寬大聲將下方喧鬧聲壓下去。
被他的嗓門嚇住,所有人這才停下了議論,抬頭看向他。
「當然想啊,誰他娘的不想要銀子、娶婆姨?姑爺您就說吧,這銀子怎麼來?」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有了帶頭的人,眾青壯也反應過來,立馬應和著響應。
出聲的正是托兒老馬,其他人還真不適合當這個托。
沈寬接著老馬的話頭,飛快贏道:「實話跟你們說吧,前面山林裡面有一幫土匪,正準備殺了咱們搶糧食,這銀錢呢,就得從他們身上出。」
聽說是土匪,眾青壯就彷彿迎頭被潑了一盆冷水,臉上紛紛露出驚懼之色,沒人敢再搭沈寬的茬,現場一下子就變得死寂。
任誰都知道,銀子是個好東西,但是要拿命去換,這銀子可就燙手了。
「嘿,你們以為他們只要咱們的糧食?不,他們還要咱們的命!搶了咱們的糧,不殺人滅口,難道讓咱們報官?這些年被劫的糧隊,你們見他們留過活口?」
沈寬見狀,冷然一笑,高聲道:「當然了,也許有人覺得自己能逃得掉。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就算你自己賣了其他老少弟兄逃了,回西鄉我岳家能放過你?官府能放過你?」
聽到他這些話,一些人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
「對我們林家來說,這點糧食真算不得什麼,但各位老少兄弟的命,我們不能不管,所以我和娘子還留在這裡。如今,咱們唯一的生路,就是先弄死這幫土匪。」
沈寬也沒管這些人的反應,繼續說道:「你們是我林家雇來的,讓你們白白賣命,這說不過去。所以,只要今天賣命的,不光這次運糧的工錢照給,還額外給各位一兩賣命錢。」
這話一出,許多青壯臉上都露出意動之色。
可別小看一兩銀子,在萬曆年間一石米也不過八錢銀子左右,而一個農民就算碰上豐年,不吃不喝一年也就能賺八兩銀子。
「另外,殺一個土匪再賞一兩,殺兩個就賞二兩。能殺個十個八個,你們別說娶婆姨了,再買個兩三畝良田都不在話下。若是有誰不幸戰死,我林家出撫恤銀三兩,日後汝家,我林家自會照應。」
沈寬大聲說著,跟這些青壯說什麼大道理沒用,唯有厚利加上必死的絕境,才能激起他們悍不畏死的決心。
「我相公說的便是我林家說的,我林家這麼些年,可曾失信過西鄉眾位父老鄉親?」
林月嬋適時地開口,畢竟沈寬是她林家的贅婿,說話的分量可不如她的重。
果然,聽了她的話,在場許多青壯臉上表情都輕鬆不少,被沈寬連唬帶騙之下,認為橫豎都是一個死,那還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博出一條生路和錢財。
「管家,我們林家說到做到,現在給老少鄉親們一人一兩銀子。」沈寬見狀,趕緊趁熱打鐵,吩咐管家林福發放銀兩。
「好的嘞,好的嘞。」林福聞言,便一路按著人頭,發放銀兩下去。
「姑爺,我不要這銀子行嗎?」
這時,一個青壯哭喪著臉,不願收下林福發下來的銀兩。
這青壯沈寬有點印象,叫李達,一路上話不少。
還沒等沈寬想好如何回他,倏地,就見著一道寒光閃過,血柱衝天而起!
李達的腦袋瞬時飛起,然後咕嚕咕嚕,滾落在地。
一股熱乎乎的鮮血,噴洒得管家林福滿身滿臉,頓時將他嚇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