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回程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車裡只有三人。
辛小燭的內心不比表面上來得平靜。
她坐在車後座,目光有意無意透過擋風玻璃正中央的後視鏡,觀察著駕駛位上的典蠟,和副駕駛位上的方元珠。
想起剛才在花靈村聽到唐極樂的名字時,她心中震驚,下意識地扭頭觀察典蠟的表情,見他有一時的驚訝,但很快平靜下來,倒是方元珠激動地叫了出來,還一個勁兒地追問關於唐極樂的事。
小桌知之有限,沒有給出太多信息。可這也讓方元珠生出諸多揣測,明明很想說,似乎又礙於辛小燭這個外人在場,便不好說,她已經忍了許久。
辛小燭又何嘗不是,她很期待聽到他們的談論,但也看得出來,他們即便要說,也不會當著她這個外人的面說。
背後刺符之處,絲絲黑氣無聲無息地竄到了衣袖裡,緩慢形成了小黑蛇的形態。她自然的伸手進自己的隨身背包里,當從包里拿出手機后,小黑蛇悄悄的盤在了包內。
她想著典蠟定是先將她送回家,之後才和方元珠好說話,便裝作無意將包遺留在車裡,利用小黑蛇探聽他們談話。
只是後來車子拐了個彎,典蠟竟是先把方元珠送回了家。
這也出乎了方元珠意料,她不能暢所欲言,話憋在心裡十分難受。即使車到了家樓下,她還是有幾許躊躇。
典蠟卻說:「不要想太多,早點睡,明天起早,還要去病院採訪。」
無法,方元珠只好下車,仍不放棄,「典哥,明天早上你先來接我,我有話和你說。」
典蠟答應,看著方元珠走回了樓里,這才載著辛小燭離開。
車裡只剩他們二人,辛小燭心中有些忐忑地應付著典蠟關心新成員的話題。特別是今晚驚險恐怖的事情,典蠟顯得很照顧她的心情,十分通容地表示如果她害怕的話,可以調她去公司其他節目組。
辛小燭奇怪地看了典蠟一眼,剛才在花靈村放出黑蛇逃出女鬼的魔掌,甚至在之前,木屋裡她欲用黑蛇攻擊他,她不信他不知曉,現在卻裝作沒有看見一般,不提也不問。想了想,自己也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極力表示自己要在這個節目組待下去的決心。
典蠟對她似乎十分接納,開始給她說起劇組成員的基本情況。
如她所見,厲香是個比較木訥呆板的人,金家寶愛喝酒,還常醉酒,說話行事不靠譜,但挺講義氣。而說到方元珠,典蠟說:「她這個人,急性子,想法多,心直口快,時常得罪人。但那是以前,現在剋制了許多,改掉這些壞習慣,總要時間。你不用擔心她不好相處,其實她很和善。」
「嗯,我知道。」辛小燭看得出來,順著他的話題,她像想到了什麼一般,一臉八卦地自然問出口,「方編剛才聽到唐極樂的名字顯得很激動,看來她對四聖山溶洞那個素材起了一些興趣。」
「並不是。」典蠟邊開著車邊說:「她之所以激動並不是因為溶洞那件事,而是私人仇怨。」
「私仇!」辛小燭目光閃閃,緊盯著典蠟,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典蠟抬眼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或是嫌她太八卦,並沒打算繼續說。
辛小燭說:「我初來乍到,不知大家的忌諱。今早我還在她面前提起這人,現在想來很不應該啊。」
「其實這也並不是什麼秘密。」典蠟想了想,覺得既然將她接納入自己的團隊,金家寶他們知道的事情,辛小燭知道了也無妨。
方元珠從小是姐姐帶大的,和姐姐方紅珠、姐夫伏文昌的感情很深。
許多年前,方紅珠和伏文昌在市中心那邊開了一家酒吧,當時生意做得挺火。
酒吧客人往往魚龍混雜,伏文昌意外結識一位特別好酒的客人,每次來酒吧都點最貴的酒,因此成了酒吧里的VIP客戶。
有一次酒吧打烊,伏文昌發現他獨自醉倒在包廂里,神志迷糊一個勁兒地嚷嚷要酒喝,伏文昌用他的手機通知的他的家人,又將他扶往待客室。
客人腳步虛浮,伏文昌扶著他走路難免東歪西撞,無意間撞倒了放置在玻璃茶几上那瓶點了卻未開的紅酒。
隨著『噼啪』碎裂聲出,是客人一聲驚叫,「我的酒!」
那瓶酒的確是客人的心頭好,也是伏文昌千辛萬苦幫他收集到的,現在看好酒碎裂,客人酒意醒了大半,悲痛地流下眼淚。
伏文昌本要安慰他,誰知他一把推開伏文昌。他雙手合十,結出奇怪的手印,同時口中低念有聲。結完手印,他伸出左手食指,指著地上那灘酒水,神奇的事情此刻就在伏文昌眼前發生。
只見地上的酒水似能得到客人手指的指引,凌空騰起小條的水柱,往玻璃桌上的空杯子里注入,酒水整整裝了兩大杯。
客人這才心滿意足,坐在沙發上,拿起杯子喝了起來。
邊上的伏文昌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覆水能收』絕非魔術,這位客人也絕非普通人。這樣的神通讓伏文昌的好奇心爆棚,他小心翼翼地追問下,客人大方與他安利了『極樂神教』這個奇幻組織。
通過這位客人,伏文昌在教會裡結識了『極樂神教』的教主唐極樂。
在伏文昌看來,唐極樂是個大愛無私的人,教大家學會神奇的法術,讓所有人都心想事成。
於是伏文昌成了唐極樂的虔誠教徒,整日里只想著練功和去教會報到,甚至也想把方紅珠拉入教會。
方紅珠只是聽他說,自然不會相信,待到他練功小有所成,並在她面前展示『覆水能收』這等神通的時候,這才引起方紅珠的好奇心。
伏文昌第一次把方紅珠帶到教會時,教會當場被突降的警察包圍,原來最近社會上有好幾起離奇死亡命案與教會有關,唐極樂被列為重點嫌疑人,極樂神教被列成邪教取締。
當時,聽到警察來抓他們崇拜的教主,教徒們自然不應允,雙方產生衝突。唐極樂趁亂逃跑。
教徒們對唐極樂迷信太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具有了攻擊性。為了防止他們利用所學的邪術害人,有關部門便將他們拘押到一些有著術法高人座鎮的道觀或寺廟裡。
伏文昌就是被拘禁在玄青宮,因此,方紅珠和方元珠時常會出入道觀,典蠟便是在那裡認識了他們。
「原來如此。」辛小燭大悟,「看來方編的姐夫被害得不輕,所以她聽到唐極樂的名字才會那麼緊張。」
「他們的情況基本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呢?」典蠟話鋒一轉,極是合理地問道:「看你履歷,你從小在泰國長大,也是在那邊念的大學,怎麼畢業了倒大老遠跑來濱海了?」
辛小燭笑了笑,「我媽媽是濱海人嘛,從小就聽媽媽說濱海多好多好,就有了憧憬。我的父母常年遠遊,我單身自在,就跑過來了。」又說,「典哥,我在這邊可是無親無故,你可得罩著我的!」
典蠟隨和地說:「好,有什麼事,你儘管跟我說,能幫忙的一定幫。」
手指暗暗緊捏著背包繩帶,辛小燭透過前座後視鏡,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打量典蠟。他的長相非常端正,身上有著一種正義的氣息,讓人一看就知他絕對不會是壞人,她真的很想將滿腹疑問與他說個清楚。
話到嘴邊,腦海里浮現出他與失蹤案旅行社的那兩個關鍵人物的合影,話語出口時,變做了,「典哥,你鏈子掉了!」說著,指了指扶手箱。
串著紅晶石的細鏈子,從他外套袋口處流了出來,正掉在手扶箱的位置上。
典蠟忙收好項鏈,看了辛小燭一眼,掉鏈子並不是什麼好話,但看在她是個外國人的份上就沒多說什麼。
辛小燭好奇地問:「這石頭很特別啊,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撿的!」典蠟隨口就答。
辛小燭當然聽出這不是真話,但他這麼說,她也不好追根問底,話鋒一轉,說:「做為劇組的導演和負責人,看得出你對大家都很照顧,只是想不到你是樹姨的徒弟。之前聽陸門說起你親手抓過鬼王,所以你的術法很厲害的嗎?」
「你的蠱蛇也不遑多讓。」典蠟說著,通過後視鏡看了辛小燭一眼,「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師出泰國黑衣阿贊吧。」
辛小燭心頭一驚,萬想不到典蠟輕易看出她的來歷,接觸到他那眼神時,腦海閃現木屋裡那雙冰寒血眼。
秀白的拳頭裡握著緊張的汗水,就在一剎那間,她突然想起阿贊供萍從前那個大徒弟阿Dan。
黑衣阿贊多修陰法,修法用料多是至陰之物,看似陰損,實際多害自身不范他人。當然,也有人為尋求至陰之物,迫害無辜。但阿贊供萍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她於修陰法有著自己獨道的見解。她認為,陰法之險,應當慎重小心,循序漸進。利用陰靈時,最好與之心平氣和達成協議,以免生出怨念。總之是要求用平和的心態和處事去修鍊陰法,所以其法其道見效慢之又慢。
可阿Dan還是急於突破修法瓶頸,背地裡害了人命,之後又貪得無厭,為追求快速修鍊,害死了更多的人。最終惡靈纏身,自食惡果。
由此聯想,她有理由懷疑典蠟也是個背著師父修邪法的,想及木屋裡他陰氣衝天,必與修鍊了什麼邪法有關。
她開始有些暗恨自己沉不住氣,既然他想要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自己又何必提起。
典蠟突然停下了車子,自前座駕駛位轉過身來。
微微上翹的嘴角,顯得是那般的詭異。
辛小燭緊繃著身體,秀眉緊蹙,長袖裡的修長手指早已暗暗掐好了咒決,以防對方殺人滅口。
「你家到了!」典蠟說。
辛小燭一愣,轉頭看了看車窗,確實已經到了她家樓下。
典蠟又說:「說來也巧,我家就住隔壁小區,以後上班我可以載你。」
「謝謝典哥。」辛小燭似乎還沒從緊張的精神中緩過來,說話的聲音有著幾許飄忽。
簡單告別後,看到她刷卡進了門禁,典蠟才駕車離開。
辛小燭等在大堂電梯口,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看著車子遠去,緊了緊身上背包,心中終是鬆了一口氣。
步入電梯,打開手機,在搜索引擎上輸入『極樂神教』四個字,搜尋結果一片空白。不知是不是這個搜索引擎不給力,還是典蠟給的假信息,看來還得麻煩一下趙穆這個電腦高手。
回到家,打開聯繫人頁面,才注意到現在已經深夜,只好明天再說。剛要放下手機,趙穆就傳來微信消息,「表姐,你那邊收工了嗎?」
辛小燭笑了笑,早該知道她這個表弟是個夜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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