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間逍遙
明潭經過這麼些時日,已逐漸恢復秩序,但質鱗案還是一樁懸案。
元里同袁蓁蓁隨忘杊去到當年他所說的蛇村,畢竟已過去許多年,這裡早是一片荒蕪,屋舍破敗,雜草叢生。
那日談話結束,元里當即派人查了乂壇司當年的妖族弟子中為蛇妖的,確有一人名為青厭。但此人低調,行蹤詭秘,音訊全無。
袁蓁蓁環視四周道:「這村子至少已落敗百年有餘,估計也留不下什麼痕迹了。」
「但現在線索太少,還是再四處看看吧。」元里說著朝更深處走去。
百年前,不乏有許多凡人困於生計,除了砍柴打魚,也捕起了蛇。長此下去,有人做成了手藝,就相傳到一個村子。
這樣一來,村子附近的蛇類被大肆捕殺,難以生存。可蛇畢竟不同於家禽牲畜,本就帶著靈性,修鍊成妖必來報復。
「依我之見,名為青厭的蛇妖修鍊成形,拜入乂壇司,學成歸來為全族報仇,邏輯上是有據可循的。只是傷人手法類似也不能確定就是他,還得尋到此妖盤問。」忘杊道。
「嗯,若真是他,能不能抓住恐怕得費一番周折。」袁蓁蓁思及此,神色憂慮。
「忘杊,來看看這是什麼?」元里在前方喊道。二人對視一眼快步趕上前去。
元里蹲在一處小土堆前,手中捻著幾支幹枯的花枝。花朵已然乾枯萎縮,但仍透出亮眼的黃褐色。
此時人間正處夏季,野花遍地四散,但這幾株枯花仍能被一眼看見。
忘杊走近,只一眼,便心頭一悸。
「好像有些眼熟……是在」元里喃喃道。
「是高山雪菊。」忘杊出聲,打斷了元里的聯想。
「這是有人來此祭拜?」袁蓁蓁問道。
忘杊定了定心神:「這個季節,人間沒有菊花,除了極高的山頂生有這種雪菊。」
元里又摩挲了一下乾枯的花朵:「看樣子在這裡放了有些時日……」
「不一定。」忘杊蹲下細看,又道:「以當下季節,正午陽光炙熱,不出幾日離根的植物就會枯萎。而若是許久前放下,夏初至今,植物生長恐怕早已覆蓋。我等未必能發現。」
元里點頭,抬眸與忘杊對視一眼。
袁蓁蓁道:「蛇村全村被屠,早已絕代,能來此祭拜的,定是……」
「青厭。」
元里起身,接著道:「去離此最近的有高山雪菊的地方。」
忘杊頓了頓,啟唇緩緩道:「蒼山。」
天色已晚,兩人才出了酒樓,莫鳶走在路上頗有些腳步虛浮。兩人倒是沒喝酒,只是莫鳶把酒樓的招牌點心酒心酥,愣是吃了整整一盤。
祁堇衾攙扶著晃晃悠悠的莫鳶,想著快些找家客棧歇下。
走著走著,前面忽的熱鬧了起來。「大爺~慢走~」「哎呀,進來坐坐嘛~」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窈窕女子揮動著手帕,嬌笑著與行人搭訕。
「哇!好熱情的店家哎!走走走——」莫鳶晃晃悠悠的拉住祁堇衾就往前走去。
祁堇衾在原地紋絲不動,一臉古怪的神色,誓死不去的架勢。
「怎麼啦?這幾位姐姐好漂亮啊,我看看——嗯——尋、仙、閣。反正天色已晚,進去留宿一晚嘛~」莫鳶看看了牌匾,又勾著祁堇衾的脖子擠眉弄眼。
祁堇衾不自然的咳了咳:「咳……莫鳶你知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夜晚有漂亮姐姐營業的酒樓~不就是青樓嘛~嘿嘿嘿,我在雙瑟那聽過不少次了,就想有機會見識見識呢。走嘛~一起去。」莫鳶眼神迷離的說了一大串,拉住祁堇衾的胳膊,就拖著他往前走。
祁堇衾滿是無奈,雙瑟都教了她些什麼啊,真不該讓她吃那酒心酥。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祁堇衾扯開莫鳶的手轉過身道:「你自己去,我在房頂等你,有危險叫我。」說罷,一個飛身躍上了房上。
「哎呀呀,怎麼這麼容易害羞啊,好吧,我去找漂亮姐姐玩嘍~」莫鳶哼著小曲就上前去,門口的女子笑著拉住她。
「小郎君是第一次來吧~來來來,裡邊請,玉仙水仙伺候著——」哎呀,這裡面的姐姐可真熱情,莫鳶想著,一進去滿是鶯鶯燕燕,花團錦簇的,脂粉香四溢的,兩位女子圍著她就到了一間包房。
前面是唱著吳儂軟語小曲兒彈著琵琶的美人兒,這邊兒有葡萄剝好喂進嘴裡。聽著曲兒喝著酒,意識漸漸模糊。
莫鳶打了個哈欠,不禁想,難怪有醉倒溫柔鄉一說,當真是愜意愜意——
迷迷糊糊的莫鳶感覺自己被扶到了一張溫軟的大床上,有女子溫軟的聲音在耳邊……小郎君……可是醉了?
……忽覺肩上一涼莫鳶酒醒了大半,面前的女子花容失色驚呼道:「你?你是女的?」
莫鳶這才發覺衣衫已褪大半,粉色的肚兜露了出來,忙雙手護胸:「你……你幹嘛啊?!」
女子掩唇笑道:「小姑娘要尋樂子幹嘛來這青樓?」看她那樣子彷彿嘲笑自己,莫鳶登時賭氣似的叉腰回道:「怎麼著?男人不能穿肚兜嗎?我就是男的!」
女子愣了愣,目光帶著疑惑緊盯著莫鳶看著確實不像女人的前胸,莫鳶趕緊伸手護住,卻不料她調笑著伸手探向雙腿之間,莫鳶向後彈開,驚叫出聲:「啊——你幹嘛!好姐姐,我錯了我錯了……」
話音未落,莫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女子的尖叫聲,祁堇衾不知怎的就破窗而入,一腳踢飛了莫鳶身前的女子,這一串動作太快以至於莫鳶尚未反應過來,已在他懷中。
無辜的青樓姐姐被踢飛撞到了一個花架,花瓶破碎在地,她滿目驚恐捂著一側被劃破鮮血直流的臉。
莫鳶登時醉意全無,心裡滿是愧疚,正欲開口道歉。
祁堇衾已飛身從窗口一躍而出。
莫鳶只依稀聽見后闖入房間的一眾人大喊:「採花大盜!採花大盜……」
莫鳶滿頭黑線,頗有些無語,這些人腦補能力也太強了。祁堇衾帶著莫鳶一路輕功飛檐走壁,最終落在了一處小河邊。
祁堇衾似乎這時才發現莫鳶只剩肚兜,他面色一紅,脫下外衫罩住了莫鳶。
莫鳶倒不以為意,反正也是夏夜。穿少點也涼快……「對了,祁堇衾,看我身材真的確定不了我是女的嗎?」莫鳶叉著腰轉了兩圈,一臉正色的疑惑著。
祁堇衾握拳抵唇,偏頭不看她,支支吾吾道:「還好……」
「還好是什麼意思?雙瑟還懷疑我根本不是狐妖……」莫鳶越想越氣,看著忍笑的祁堇衾,抬手就去錘他胸口:「你可沒有資格笑我!我倆又沒差!你要是有本事比我大了再來笑我!」
祁堇衾忍笑失敗,直接笑開,把莫鳶不安分的手抓住單握在她背後,攔肩把她按在了懷裡。
莫鳶本沒著幾件衣物,此時更是和祁堇衾胸口緊緊貼著。一向沒臉沒皮的莫鳶此時卻面上燥熱,心如擂鼓,兩人的心跳竟一下下同步跳動著。
莫鳶愣了愣,整個人的思緒彷彿陷入了雲里,呢喃說:「不過……這樣也挺好,我……與你的心就離得更近了。」
祁堇衾的心彷彿忽漏了一拍,心跳聲又紛亂了起來,他連忙鬆開了手,側身而立,莫鳶不知所措的理了理鬢髮,坐在了河邊的大石頭上。
祁堇衾低著頭,看不清神情。他仍在原地未動。
莫鳶垂眸小聲說著:「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前世的宿命之緣?一開始,我只當你是親族,那種若有若無的牽連,我只覺得是親緣之由……可我當下是真的懷疑我的身份,我可能真的不是一隻狐。」
祁堇衾輕笑一聲走過去坐在莫鳶旁邊:「你可還在介懷……」
「沒有啦!是真的!我的眼淚血液什麼的,都跟千年老補品成精了……」
祁堇衾一下捂住她的嘴,神色緊張,壓低聲音道:「上一次你被擄走,就是被歹人盯上了你的特殊體質,到現在我都心有餘悸。」莫鳶瞭然,連忙點點頭。
「其實關於這件事,師兄解釋說,我被師父救回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師父尋了許多靈藥才堪堪讓我撿回一條命。所以,說我是個藥罐子也不為過。」
莫鳶繼續道:「我一直都想弄清楚我的身世,奈何從小在千隱山寸步難離。」
祁堇衾靜坐著,目光一直落在莫鳶隱隱落寞的臉上。
莫鳶忽然轉過頭來,看著祁堇衾雙目彎彎,眸若星辰的笑著道:「祁堇衾!你真的是我在這世上見到的第一隻狐狸!」
祁堇衾愣住,看著這眸子一時無言。
莫鳶早習慣了他話這麼少,仔細端詳著他的臉自顧自的又說道:「和我想象中的狐妖……不,比我想象中的狐妖還要好看!」
「只是氣質上千差萬別,多了些清冷,少了些魅惑。我還當除了我,其他狐都像妲己娘娘那樣,」說著,莫鳶翹起蘭花指放在頰邊,側著頭眨了眨眼睛,婉轉道:「千嬌百媚,攝人心魂呢……」
祁堇衾恍惚覺得雖沒有千嬌百媚,攝人心魂,但也是顧盼流轉,俏麗可愛。
他忙偏開頭,輕咳一聲:「咳,你是話本子看多了。」
「哈哈哈哈哈,若說起來,你是白狐難免清冷些,赤狐不知道又是怎樣的呢?」
莫鳶笑著道:「這也是我要來人間的正事,妖在人界修鍊化形,活動多在人界。我便從——赤狐之族查起。」
「好。」祁堇衾輕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