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厭走在路上，覺得自己的頭非常沉重。
也許是昨天晚上工作到了太晚，也許是被鬼壓身了。
顧厭在腦海之中給出了幾個關於肩頸部位有些緊張的這件事的原因，然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並且對於自己還能想到後者的想象力感到驚訝。
顧厭一面這麼想著，一面走著走著，就覺得自己周圍的溫度似乎涼快了一些。
他抬起頭來，發現那位如花似玉的保安先生，這會兒正走在自己的斜前方，高大的身形擋住了整個兒太陽。
事實上，太陽的光暈在他完美的側臉周圍放肆地灼燒著，給他美艷的外貌增添了一種寶相莊嚴的神性。
顧厭：「……」
顧厭稍微頓了頓自己的身形，落後了幾步，脫離了前面的那位保安先生的身影的庇護，落入了如火的烈日里無情的炙烤，然後悄無聲息地轉向了另一方，走在了那位保安先生的另外一側的斜後方。
甄矜：「……」
習慣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甄矜，對於這位新來的業主的自認為是暗搓搓的移動了如指掌，並且覺得有點兒好奇。
這位先生的身形步法，頗有點兒廣場舞的底子，甄矜心想。
所以他為什麼要走在更熱的地方呢，甄矜餘光一瞥，就看見了比他矮了半頭的這位業主，光潔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他應該沒有那麼排斥我，如果排斥，那麼排斥的程度在這段時間之內也是沒有改變的，甄矜從這位業主先生與自己保持的距離前後一致的事實上，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他也許非常不習慣受到別人的恩惠？甄矜心想，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陰涼。
另一邊廂。
顧厭覺得走在他旁邊的這位保安先生似乎是在觀察著他。
雖然他沒有明確的證據。
因為身高的關係，顧厭如果想要去確認一下這件事的話，他就需要抬起頭來去觀察對方，很顯然，他現在並不想這麼做。
不過他的身高雖然不能裝作似有若無地去打量對方的表情，倒是可以似有若無地打量對方的身形步態是不是穩健，來判斷他幫自己拿東西，是不是累了。
很顯然，這位保安先生非常強壯，這樣的重量並不足以讓他的身形產生一些看上去不那麼挺拔的晃動。
然而顧厭意識到，這位保安先生的手指非常白皙修長，因為白到發光的緣故，被手提袋上的塑料稍微一勒，就顯現出了粉色的痕迹。
我想我需要跟他分攤一下，顧厭有點兒後知後覺地這樣想到，並且對於自己的這種後知後覺感到有些抱歉。
然而他要想向對方提出這個提議的話，就需要抬眼去看他。
顧厭：「……」
就在顧厭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打算抬眼去看對方的時候，那位保安先生卻率先開了腔道：「業主，我想我們到了。」
顧厭：「……」
他剛才，剛剛走過了他七大姑的八大姨的三叔的四大爺的寓所。
「您刷卡進門的時候，我們的後台會有顯示您的門牌號的。」
意識到顧厭終於肯抬頭看自己了，甄矜於是做出了以上的解釋。
「這樣，謝謝您幫我送過來。」顧厭於是點了點頭，在第一時間接過了甄矜手中的購物袋，然後回身打開了住宅的大門。
「謝謝。」
顧厭在把購物袋放置好了之後，似乎並沒有邀請甄矜進來喝口水之類的意願，只是站在門口，向他道謝道。
他屬於那種領地意識很強的貓系男子嗎？甄矜看著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比皇宮門口的石獅子還要威嚴的顧厭，有點兒好奇地這樣想到。
他跟自己這種具有團隊意識的犬系男子截然不同，因為不同，倒是足以勾起一點輕微的好奇心了。
甄矜一面這麼想著，一面也不打算自討沒趣兒，於是就點了個頭，然後準備告辭了。
就在他轉身的空當，顧厭卻出乎意料地叫住了他。
「請等一等。」顧厭說。
他剛才過於僵硬，以至於都忘記了給對方拿一瓶水了，顧厭心想，並且下意識地伸手向玄關旁邊的接手桌上摸了過去——那裡是他平時會擺放幾瓶飲用水的地方。
「怎麼了嗎？」已經轉過身去的甄矜聽到了顧厭喚他，於是回過頭來笑問道。
「不嫌棄的話，請喝瓶水吧。」顧厭說著，一面把自己從接手桌上摸到的瓶子就這麼遞了上去。
甄矜低頭一看，顧厭的手上，拿著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甄矜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笑道，就這麼一個敢給，一個敢接地從顧厭的手中接過了那瓶八二年的拉菲。
——
顧厭：「……」
難道說，這位保安先生也跟我一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手裡拿著的是一瓶價值不菲的酒水嗎？顧厭看著甄矜揚長而去的背影，竟然破天荒地看了他半個分鐘，並且還忙裡偷閒地看出了一點兒超模兒走T台的氣度來。
顧厭：「……」
我現在追上去，把東西要回來，還來得及嗎？顧厭心想。
不過他只是想想，事實上，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顧厭只是對於自己的這位遠房親戚存放物品的習慣感到不怎麼習慣，並且覺得，自己現在急需再去找到一瓶一摸一樣品質的酒，賠給人家，雖然他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三叔的四大爺已經非常大方地表示，只要他肯過來住幾天暖暖房，家裡的任何東西都可以隨便用，務必做到賓至如歸，但是顧厭卻並不這麼想。
——
另一邊廂，甄矜回到了保安亭里。
他打開了辦公室下面的小冰箱，看了看，發現裡面除了一瓶牛奶之外，空空如也。
甄矜：「……」
那麼，就用這個吧，甄矜心想。
於是他拿過了自己的杯子，倒了大半杯的牛奶進去，然後又開了那瓶從顧厭手中順勢而為地接過了過來的酒，將裡面寶石一般的液體，倒入了牛奶之中。
甄矜搖晃了一下手裡的馬克杯，然後啜了一口其中的液體，看上去跟平時上班的時候喝著咖啡的樣子並沒有任何的不同，毫無儀式感。
就在甄矜打算喝第二杯的時候，他的搭檔，那個皮膚黝黑的保安小哥兒一個箭步跳進了保安亭里。
「熱熱熱熱熱！」
黑皮膚的保安小哥兒一進門都哀嚎了起來，一面用手毫無效率地給自己扇著風，聊以達到一種心靈上的慰藉。
「有飲料啊。」保安小哥兒看見甄矜正在喝水，就暗搓搓地湊了過來，然後就發現，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保安小哥兒：「……」
「我們這個職業，什麼時候成了高收入新貴群體了？為什麼沒人通知我？」保安小哥兒就神色非常誇張地發出了雞叫。
「不是買的。」甄矜搖了搖頭道。
「送的啊？誰送的？富婆送的？」保安小哥兒的眼睛變得滑稽了起來，旁敲側擊地問道。
「不是。」甄矜說。
「那就是豪門老男人？」保安小哥兒思考了一下，接著追問道。
甄矜：「……」
甄矜想起了顧厭的樣子，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是啊。」甄矜說。
「哦……」保安小哥兒拉長了音調，「哦」了一聲。
「那不是更好嗎？」
甄矜：「……」
保安小哥兒拿著酒瓶在手裡摸摸摸摸，宛如試圖沾上一點兒仙氣兒一般，摸完了之後，一搭眼，就看到了甄矜杯子里的混合液體。
保安小哥兒：「……」
「不要告訴我，你把這瓶神仙液體兌了牛奶喝了下去。」保安小哥兒持續雞叫道，讓人總有一种放個雞籠的衝動。
「嗯。」甄矜點頭道。
保安小哥兒：「……」
「你這樣喝八二年的拉菲？你也太糟踐東西了吧？」保安小哥兒欲哭無淚，無語問蒼天。
甄矜：「……」
「我糟踐它倒不至於，它糟踐我還差不多。」甄矜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