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下可憐人
梓萱把藥瓶收攏在長袖兜里,整理了下蓋頭,打鬥的時候,髮飾有些亂了,好在蓋頭可以遮住。
她扶著轎門外喜婆的手下轎,按著記憶中教習姑姑教的禮數、規矩,跨火盆,牽紅綢,叩拜天地,敬茶。
敬茶的時候,梓萱才得知皇帝皇后坐在尊位觀禮。
她不禁蹙眉,皇家如此看重這樁婚事,到底是誰會冒著誅滅九族的危險,在送親路上行刺自己?
李欣然的出現絕不會是意外,但僅憑她,甚至包括那個綿里藏針的繼母在內,也斷斷不敢這樣公然行刺,背後必是有更大的勢力支持。
「禮成!」
司儀高亢的聲音,打斷了梓萱的思緒。
「謝父皇母后!」
梓萱這才聽到王子獻的聲音,似乎很是虛弱。
她不由想,這王子獻也是可憐人,母親走的早,又不得皇上喜愛,自小無人照料。
能在這個權勢包圍的中心活到如今,應該很不容易吧。
唉……不知道他到底得的什麼病,還有沒有治癒的可能。
梓萱心中不斷感嘆,扶著喜婆的手起身,一路行至寢房才終於坐下。
她暗暗打定主意,只要那王子獻不是壞人,不管得了什麼病,她定竭盡所能救治他。
眾所周知,王子獻身體弱病,還有腿疾,連成婚都坐在輪椅上,且皇上皇后都在,沒人敢造次,便讓他早早回了洞房。
嘉帝目送自己的兒子被推入洞房,心裡卻暗暗擔心,不知那啞巴丫頭是否能照顧好獻兒。
一旁的皇后看出了皇帝的擔心,眼中閃過一抹鋒芒,端莊的笑容卻分毫未變,在嘉帝身邊低語道:「皇上放心吧,獻王妃行禮時舉止得體,謹慎規矩,應當可以照顧好獻兒。」
嘉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暗衛通報的早,獻兒媳婦怕是已經死在送親路上,他寡淡的說道:「皇後向來有分寸。」
皇后微怔了秒,端莊一笑,道:「臣妾所求,皆皇上之願,天地可鑒。」
她這話既表了衷心,又把自己從今日被刺殺新娘的事里,摘的一乾二淨。
嘉帝掬著萬年不變的笑意,眼底卻沉著深冬的寒意和厭惡,不再和皇后搭話,只應付著往來恭賀的大臣們。
寢房內,梓萱屏退了房內的丫鬟,撩開頭蓋,起身倒了杯水喝,雖然在花轎里服過葯了,但胸背部還是隱隱的作痛,這會兒應付完婚宴,實在疲乏的很。
她回到床沿上坐著,把頭蓋重新放下,困意席捲而來,想那獻王一時半刻可能不會來,梓萱便靠在床梁旁打會盹。
空蕩蕩的廊上,七推著輪椅,今天聽到的風言風語格外多,他忍不住陰騭的低語道:「主子,要不七去把那啞巴新娘殺了,這樣誰也噁心不了您。」
婚宴間,雖是有皇上皇后壓著場子,但仍免不了三兩人湊在一起時,低言細語的牆角話。
說什麼啞巴配病殘,什麼生出來的後代也不健全,什麼王子獻母妃謀反,謀害君主,草芥人命的報應。
七氣的要死,若不是主子告誡過他,他真忍不住揍那些人,還有偏心眼的皇帝老兒!
坐在輪椅上的王子獻,對七剛才說的話,既沒答覆,也無動作。
七等了會,以為主子是默認了,看向寢房方向的目光里,殺心頓起。
他鬆開輪椅,可剛往前走半步,就被石子打中膝蓋,吃痛的彎曲下來。
七轉身跪下來,激動的說道:「主子,難道,您真要接受一個啞巴做新娘嗎?七就是自己死,也不願看您受如此奇恥大辱。」
王子獻緩緩開口:「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若再如此魯莽,便自行去烏竹山領罰吧,不用再跪我。」
他略帶嘶啞的聲音,極具穿透和威懾力,已然不是剛才婚宴間,那個說話病弱的皇帝兒子。
「主子!」七不甘心的看向他。
陽光穿過屋檐瓦舍,照耀在王子獻俊朗卻浮著些許蒼白的臉上,神情和舉止間,是不可褻瀆的矜貴。
七瞬間明白了自己應該幹什麼,鄭重道:「是!」
王子獻看著遠方斜落的夕陽,沉聲道:「推我去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