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六指老太
「林哥兒!」屋內傳來一聲斷喝,緊接著便瞧見懸在暖閣門上的湖藍色帘子一抖,一隻乾瘦的手抓住了門帘,赫然六指。
雲芷愣住,便見一個高個兒老婦人掀開帘子走了出來,橫了李仲林一眼。
聲音嚴厲,「你一個小孩子,都知道些什麼?不要在官爺面前亂說。回去好好讀書!」
此人正是死者的婆母,王氏。她面頰凹陷,顴骨突出,眼珠欠在深陷的眼眶上,露出一絲凶光。
瞧著大概50歲上下,瘦,但是身體矯健像力氣很大樣子,鬢邊雖然染了霜色,但不顯老。
李仲林見母親出來,忙上前攙扶了,「娘,您怎麼不多睡會。」
王氏瞥了兒子一眼,沒說話。
看向雲芷和馮魁時,目光中明顯帶了幾分戒備。「可是我家媳婦的案子有眉目了?」
馮魁搖頭,「案子還有一些疑點,……」
沒等馮魁把話說完,雲芷攔住了他。
「刑部要求我們三天之內破案,如今只剩下兩天時間。橫豎再過兩天,這個案子也要結的。今日勘驗完,家屬便可以去義莊將屍體取回下葬。」
著急結案,大概可以草草結案?王氏蹙眉腦補,將兒子攆走後道,「林氏入我們李家門足有六年,沒留下一兒半女。按族中規矩,不得入族譜、祖墳。
原本她若是恪守婦道,能為我兒守節,也可憐憫她多年操勞讓她入了我兒的衣冠冢。
可誰知,她死了還給我李家丟人。如今街坊鄰居,人盡皆知,她有了身孕!」
這咬牙切齒,意難平的樣子,八成是兇手無疑了。
雲芷不想打草驚蛇,繼續追問。「林氏生前,您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王氏眼神閃躲了一下,搖了搖頭。「倘若有所察覺,如何會出了這擋醜事。」
「是沒察覺她與人有染,還是未發覺她有了身孕?」雲芷繼續追問。
王氏瞧著雲芷白凈的小臉,目光中滿是不善。不正面回答,「她成親前便與那白二郎勾搭成奸,后又裝作一副純良樣子嫁給我兒。」
馮魁再次被茶水嗆了個紅臉,連連咳嗽好幾聲,才勉強把話說完整。「咳咳……無憑無據,可不能這麼詆毀死者名譽。」
「我怎麼沒證據?」王氏拔高了聲,自懷中掏出一個灰色布絛遞給馮魁。「這是她屋裡尋到的,並非我兒留在家中之物。」
馮魁接過之後,臉色有些難看。
王氏繼續道,「她出事之前,那白二郎還來找過她。那白二郎走了鴻運,被禮部侍郎瞧上,就要議親了。如今又與這林氏有了首尾,如何是好?」
言下之意,是為了避免姦情敗露,白二郎痛下殺手。
雲芷又看了看老太太縮在衣袖裡的手,忽然對她的胡攪蠻纏、內心強大「肅然起敬」。
「我們要將這布絛帶回衙門,作為證物。明日,你們就派人將林氏的屍首認領回來吧。倘若當真不想安置,那我們就秉公處理,送入無名墳了。」雲芷伸手和王氏要東西,仔細瞧她神色。
大概是認為雲芷決定結案,王氏原本擰在一起的眉毛舒展開來,迅速將手中的布絛遞給雲芷。「全憑大人處置吧。」
從李家出來后,雲芷和馮魁又走了兩條街去暗自觀察了一番「嫌疑人」白二郎。
那白二郎玉冠束髮,腰墜玉佩,絕對不是個腰系素絛的粗人。
雲芷和馮魁猜測,大概林氏確實有一個姦夫,且被婆母王氏發覺。王氏一怒之下,掐死了林氏。
但,那毒又是怎麼回事呢?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驗屍結果顯示,死者確系毒發身亡。
「大概是兇手和死者因為何事產生衝突,兇手掐住了死者的脖子強行灌了毒藥。」馮魁假力捏住呂英纖細的脖頸,模仿案發現場。
「說不通,因為沒有掙扎痕迹。」雲芷搖頭。
「也許那六指老太婆根本不是兇手,她也不知道死者服了毒。兩人也許是因為什麼事情起了衝突,她掐住死者脖子的過程中,死者突然毒發身亡。」呂英漫不經心的看著雲芷。
「很有可能。」雲芷點頭。「我總覺得哪裡不對。雖然確實有人因為艷羨和嫉妒詆毀死者名譽,可但凡與她有過交往的人都說,她是個十分恪守婦道的老實人。
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姦夫,而是她丈夫李伯承並沒有失蹤。是因為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藏匿起來了。」
「那總得讓他娘知道啊!」馮魁提出反對意見。
眾人再次陷入沉思。
殺人動機、作案手法、證據鏈都已經完全了,其實可以定罪抓捕六指老太太王氏了。
但那個不明來歷的布絛,一定還隱藏著另一個線索。這案子一定是另有隱情。
六扇門眾人都覺得,不能輕易定案,哪怕是不能按時限完成,也不能草草結案。
雲芷被大家的敬業感動了,這真的是久違的團隊精神和敬業態度。
她所在的那個時代,生活節奏過快,踏實努力是怎麼也追趕不上人們慾望增長的速度。
很多人在追逐名利的過程中已經忘了初心、沒了操守,職場之中有太多怪現象,反而很少見這樣團結友愛在一起,為了一個目標一起努力的場景了。
因為大家的不肯放棄,案件在當晚就迎來了轉機。
雲芷和馮魁決定要繼續深入調查,便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著了夜行衣偷偷潛入了李家,趴在了房樑上。
為的是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存在那個姦夫,而兇手王氏又會不會有什麼其他舉動。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申時一過,便見一個男人悄悄從後門溜進來,摸進了李氏的屋子。
大概是沒有在李氏的屋子裡找到人,男人又悄悄溜了回來,趴在了王氏的窗外聽了半天聲音。
直到秉燭夜讀的李仲林出來解手,男人才如驚弓之鳥一樣,躲在了廊下的柱子後面,又偷偷翻牆溜了出去。
雲芷和馮魁互換了眼色,拉起面巾將臉捂的嚴嚴實實,偷偷尾隨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