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落凡間
龍掌天下水脈,為天下水族之首。
當一條龍修成道體,天庭便會根據其意願功績,對其進行分封,成為一方水域之主。
——聽起來很美好,但事實上由於龍族血脈龐大,旁支眾多,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龍族各系後代的發展也是天差地別。
現如今,發展得好的龍能管一片海,發展不好的可能連一口井都混不上,貧富差距可謂巨大。
就業內卷如此激烈,導致每條龍一出殼就被長輩逼著刻苦修鍊,精神與肉..體壓力都十分巨大。
當然這些都是普通的龍,薛沉是不擔心這個問題的。
想他自降生以來,三年修仙,五年得道,這水平,怎麼也能分到一條大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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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緩緩睜開眼,刺眼的白光讓他眉頭皺了起來,好一會才適應了當前的光線。
借著亮光,薛沉看清了自己眼前的景象。
這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四周都是白色的布置,他正躺在一張白色的單人小床上。
看起來像是人間的小診所。
薛沉連忙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下意識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只見雙手瑩白如玉,骨節分明,身量纖長,還有兩條腿……是人類的身體,並且與他長得十分相似,但並不是他修鍊而成的道體。
「媽蛋!」薛沉忍不住破口罵了一聲。
因為血統的問題,他出生后沒有與族內的其他小龍生活在一起,而是獨自在結界內修鍊了十幾年,好不容易修鍊有成,正是要開始佔領水域,享受龍生的時候,卻不料突然遭到不明攻擊。
對方術法強悍,高深莫測,又是有備而來,薛沉一時不察中了暗算,不但道體被毀,元神也被打散,幸虧他臨危不亂,在最後關頭保留了一縷精魄遁往人間。
而現在,他僅剩的這縷精魄附到了一具人類的軀體上。
身體的主人新死不久,薛沉附身其中,還能感受到原主人的執念和不甘,以及殘留在腦海中的部分記憶。
這具肉身的主人恰巧也叫薛沉,是浮城大學的大四學生,正在浮城名企雲珏集團實習,近期集團在浮城郊區的瀾光山度假村項目開業,就把實習生派過來幫忙打雜,原主人也是其中之一。
原主人的家庭情況複雜,養成了內向怯懦的性格,長大后又發現自己性取向與眾不同,並喜歡上同校的一位學長,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畢業前向學長告白,結果被學長婉拒不說,還被一起實習的一個男生髮現,被那男生當眾揭穿嘲諷了一番。
原主人苦悶之下借酒澆愁,飲酒過量之後不慎踩空,掉到度假村的人工河裡,這地方位置偏僻,剛剛開業還沒多少人,等他被發現送到附近的診所的時候已經溺水身亡。
恰好薛沉的精魄遁到此處,便附到了他的肉身之上。
這原主人運氣也確實差了點。
薛沉輕嗤了一聲,隨即想到,他自己運氣也沒好多少,堂堂一條青年俊龍,如今淪落人間,連精魄都不齊……
他正唏噓,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個男生不耐煩地說道:「薛沉真是的,半夜三更的凈給人找麻煩,又不是小孩子了。」
「唉,你別這麼說。」一個女生道,「剛打電話的護士說他送過來的時候氣都快沒了,幸虧他命大,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另一個人也出聲幫腔:「你還說呢,要不是你那麼說薛沉,他也不會喝那麼多酒……」
前頭出聲的那男生「嗤」了一聲打斷他,語氣中不無鄙夷:「誰知道基佬那麼矯情啊,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又沒有冤枉他……」
這幾人都是雲珏集團的實習生,前幾天集團在郊區的瀾光山度假村開業,人手不夠,便把他們派過來打雜。
大集團福利不錯,工作結束后撥了一筆費用給他們團建聚餐,結果聚餐的時候,其中一名男生興緻勃勃地爆料薛沉肉身的原主人是同性戀,還陰陽怪氣地把原主人嘲諷了一番。
抱怨的這男生便是爆料的人,名叫朱光。
等實習生們發現原主人不見,打電話找人的時候被診所的護士接到,他們才知道原主人出了意外,連忙趕過來診所。
朱光雖然也跟著一起來了,卻很不耐煩。
實習生正吵著,突然旁邊的小隔間房門猛地被打開,房門用力地撞到牆上,發出「砰」的一聲,把他們嚇了一跳。
幾人下意識轉頭看去,卻發現門邊並沒有人,也不知是怎麼打開的,倒是裡面的小床上坐著一個人,正沉著臉看他們,語氣十分不爽:「吵死了你們。」
「薛沉,你終於醒了!」
「你還好嗎?」
「感覺怎麼樣?」
幾個人一時都沒顧上房門的異樣,只趕緊擠進隔間探望薛沉,其中一個女生細心地喊了值班的醫生過來。
薛沉被一群人圍著,又被醫生用儀器探了一遍,臉色越來越差。
這要是他還是龍的時候,他早一爪子把這群人掀翻原地起飛了。
但是他現在困在凡人的身體里。
薛沉心中默念:殺人犯法,本龍現在龍落凡間,不能被抓去坐牢。
忍了。
診所條件有限,醫生也只是給薛沉再做一些簡單的檢查,饒是如此,神色也十分驚奇:「各項指標都很好,看來已經沒事了。」
要知道,這年輕人剛被送過來的時候,氣息心跳幾乎都已經測不到了,而現在,他的各項指標不僅全部恢復正常,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更加健康……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強壯了!
要不是場合不合適,醫生簡直想問薛沉平時是怎麼鍛煉的,這年頭這麼健康的年輕人可太少見了。
聽到醫生這麼說,大家這才鬆了口氣,原本以為薛沉還要在診所里觀察一個晚上,現在看來也不用了。
醫生還挺負責,叮囑薛沉最好還是找時間再去大醫院檢查一下,又開了些應急的葯。
其中一人跟著醫生去拿葯,其他人便去幫薛沉收拾東西,有人遞過去一件外套:「薛沉,晚上風大,我給你帶了個外套,你先披著吧。」
薛沉本來已經很不耐煩了,聞言抬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最終只「嗯」了一聲,接過外套胡亂套上。
大家都沒察覺薛沉的反常,只以為他是剛出了意外心情不好,也沒放在心上。
這時一直旁觀的朱光卻突然冷哼一聲,酸溜溜地說道:「用得著這麼嬌氣嗎?醫生不都說了沒事了嘛。」
「話不能這麼說。」一個女生瞪了他一眼,「薛沉剛剛死裡逃生,還是注意點比較好。」
「死裡逃生?你這話也說得太誇張了吧。」朱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他們接到診所的電話開始,這些實習生就一直話里話外地責怪他,認為是因為他的話才導致薛沉發生意外的。
朱光開始心裡也慌了一下,生怕背上責任,因此他才半夜三更也要跟著一起來診所看薛沉,後面一聽薛沉沒事,自然要趕緊撇清關係。
現在薛沉一切正常,他更加覺得自己沒錯,對薛沉也越發不滿,看向薛沉冷笑道:「薛沉,我說你不會喝酒就別喝那麼多,出了事麻煩的是別人,還差點連累我也給你背鍋,說起來,你是不是應該跟我道歉啊?」
其他人聞言不由都皺了皺眉,一人說道:「朱光,你說話別太過分了。」
「怎麼過分了?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其他人越是這麼說,朱光越要證明自己的正確性,當即沖薛沉抬了抬下巴,「薛沉,你說說看,是不是這麼個理?」
大家一見朱光把話丟給薛沉,頓時都有些無奈。
他們這批實習生來自不同高校,只有薛沉和朱光是浮城大學的,但是兩人並沒有因為來自同一個學校而關係更好,反而朱光吃准了薛沉好說話,常常對薛沉頤指氣使。
這薛沉別的都挺好,就是性子太軟了,生怕起衝突,每次都自己吃下暗虧不說,還時常幫著和稀泥。
按照薛沉的個性,這會估計也不敢對朱光說什麼,多半就糊弄過去。
當事人都不追究,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
朱光正是拿捏這一點,才故意把話遞給薛沉的。
但是這一次,薛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忙不迭地勸架,反倒是上下打量了朱光一番,像是在評估什麼。
朱光等了半晌都沒等到薛沉出聲,正要習慣性地命令他,不期然撞上薛沉的目光,心中不自覺就是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薛沉的目光似乎有點異於平常的……鋒利?
朱光下意識問道:「你看什麼?」
薛沉手指輕點了一下床沿,慢條斯理地吐出兩個字:「看相。」
原本以為薛沉又要當老好人的實習生們:「……?」
朱光也是眉頭一皺,隨即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虧他剛剛還被薛沉的眼神嚇了一跳,以為這慫貨終於有脾氣了呢,結果還是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敢跟他正面起衝突。
朱光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嘲諷道:「那你看出什麼了?」
他只當薛沉在轉移話題,這話本是要讓薛沉難堪,根本不覺得薛沉能說出什麼來。
卻不料薛沉聞言還真站了起來,看著他說道:「眉毛粗大,壓眼帶尖,是鬼眉帶凶之相,說明你內心陰毒,對人虛偽,如果不及時悔改,下半生不會太順利。」
薛沉一本正經,周圍幾人卻忍不住「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沒想到薛沉不懟則已,懟起來還挺毒的。
朱光亦是變了顏色,他們自然都不覺得薛沉說的是真的,只以為薛沉是故意找話擠兌朱光。
朱光一時神色變幻,陣青陣白,但很快又回過味來。
說到底,薛沉還是慫,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罵他,只敢借著這種虛無縹緲的玄學之名過過嘴癮。
想通此節,朱光很快斂了神色,挑釁道:「薛沉,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就直說,用不著這麼拐彎抹角的。」
「那我直說了啊。」薛沉從善如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看你印堂發黑,很快就有血光之災。」
朱光越發感到可笑:「我看你摔了一跤是把腦子摔壞了吧?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基佬果然都是娘娘腔,能像個男人一點嗎?」
他話說得難聽,其他幾人便要幫腔,突然大家眼前一花。
就見薛沉一個拳頭猛地揮了上去,猝不及防直搗朱光的鼻樑。
朱光根本想不到薛沉會突然發難,更想不到平時看起來纖瘦斯文的薛沉力氣那麼大,那一拳把他打得眼冒金星,竟是直接摔倒在地。
變故來得突然,實習生們根本來不及反應朱光就已經倒下了。
朱光又驚又怒,看著薛沉怒道:「你幹什麼——」
話未說完,薛沉又是上前一步,直接一腳踩到他的胸口上,差點把朱光踩得膽汁都吐出來。
薛沉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透著十足的真誠:「看,我就說你有血光之災吧。」
隨著他的話,朱光感到鼻腔一熱,他下意識伸手一擦,就見手指沾上了紅色的鮮血。
朱光:!!!
實習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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