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三十二 誰解君心
莫離大吃一驚,想他那般功力,自己這一掌就算全中了他,又怎能致他如此?還驚呆著呢,便聽一聲大喝:「你都胡幹什麼呢?」賤奴已掠了進來,竟滿眼急怒地瞪著他。
蕭寒煙卻沒再對莫離怎樣,闔目調息了起來。
莫離生怕賤奴與自己生隙,都有些慌張地解釋道:「他、他殘害我華大哥……」
賤奴卻仍氣急道:「什麼啊!我不是都同你說了嗎,主君正在為他施行祛針大法。他這些厲害功夫在這收勢之時最易反噬,一個心力不濟就會深受其害,你竟還打他?」
莫離腦中都亂成了一鍋粥般,還應不上話來,賤奴已又道:「主君為了救你本就受了內傷,現在又要為他施行此等神功,說是掙命也不為過,你究竟是犯了什麼混還要趁機傷他!」
莫離一陣情急道:「我不是趁機……」卻陡然想起了華飄羽,還哪再顧得了別的,掉頭就撲向了華飄羽,抱起了他那慘不忍睹的上身,哽咽喚道:「華大哥,你醒醒……你怎麼樣了……」
華飄羽劍眉一蹙,這就恢復了些知覺,卻虛弱得連眼睛都撐不開,只又渾身寒戰了起來。
莫離忙將他一把抱上了那張榻去,一邊拉過被子仔細裹住他,一邊心痛得又與賤奴分辯道:「華大哥都傷成這個樣了,可他剛才還把他就放在那寒潭邊,凍得他不住發抖!你說他是不是存心折磨我華大哥?」
賤奴道:「主君正是要借那潭邊的寒氣以更好地為他施功啊,他若不是為你受了內傷,后又經一場惡戰,還哪需藉助這些?」
莫離轉頭就沖他急道:「我尋去時他還正在喝我華大哥的血呢!你聽說過天下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嗎?他簡直、簡直就是個魔鬼!」
賤奴卻仍道:「那必是當時內力跟不上了,只能先喝他的血補給一下,否則會功虧一簣的……」
莫離直聽得頭暈氣躁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從沒聽過什麼內力跟不上還要喝血來補的,那他怎麼不喝他自己的血補去!」
賤奴大為怨嘆了一聲,「我們地獄教里的那些高等功夫都是很邪門的,我一時給你也講不清楚。總之你這次可是把主君給害慘了。」
莫離卻也顧不上與他再說了,這又想起趕緊掏出華飄羽的那隻手腕看了一下,但見那處咬傷上的血早已凝住了,便微放下心來,又將他的手放回被中時,華飄羽卻突然反手用力抓住了他。
莫離吃驚地一看他,只見華飄羽已睜開了眼,正緊緊看著他的臉及頸上。
莫離方喜他已清醒過來,卻猛想起他那手指都不知已斷了幾根,又驚急得一撫他那隻手道:「你別這麼使勁啊華大哥!都不知疼的么?」
華飄羽的手便放鬆了些,可雙眼卻始終緊盯著他,分明是急著想要說話,一時卻氣憋得什麼也說不出來。
莫離忙坐到他身邊安撫道:「華大哥你別急!想說什麼話慢慢來,我都在這兒聽著呢。」
華飄羽這才緩了口氣,慘淡的唇翕動著,艱難地往外蹦字道:「雲、你、快跑……」
「快跑?」莫離不由大愕了起來。
華飄羽又掙命般吐出下語:「他、是個、極度危險之人。」
莫離這下竟立刻就悟到了他的心意,一陣激感道:「飄羽哥!你……你是都到此時了,最先顧重的卻還是我!」
但聽一旁的蕭寒煙一聲冷笑,華飄羽隨之目光頓變,大現緊張,竟還似有些危懼之色。
莫離惶惑地望著他那怪異的眼神,也不知怎地,腦中突然就似驚電一閃般什麼都明白了!他緩緩轉頭看向了蕭寒煙,目如滴血道:「你,就是王爺布下的那個絕頂高手,對不對?」
蕭寒煙雖連眼都未睜,唇間卻又盪開了他那可惡的笑意道:「是哦。」可也僅說了這麼一聲,他的笑意就一下消去了,整張臉都緊繃了起來。
賤奴發急道:「你就別再爭氣了主君,顧著療傷要緊!」
然而莫離也已如爆炸般的一叫:「原來都是你把我飄羽哥害成這樣的!」跳起就朝他衝去。
賤奴立即攔了上來,「你瘋了!是誰把他救回來的?」
莫離不由身形一頓,又聽華飄羽在後掙扎喚道:「飛雲……」莫離便徹底罷了手,趕緊回到了他身邊道:「飄羽哥你別擔心。」
華飄羽掙扎著坐起身來,莫離忙扶他靠在榻頭上坐好了。華飄羽又一看他那纏滿繃帶的頸上道:「他們、傷害你了?你是、怎麼會、落到他們手裡的?」
莫離這才想起自己頸上的刀傷,心情一陣激蕩,真是百感交集,也難以向他解釋,勉強道:「飄羽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都沒事的,你真的不用再顧念我了。」
華飄羽的目光追詢了他一瞬,見他再無一言,便轉向了蕭寒煙,對他就是不屈得一振神容,話也說的流利起來:「你是得知了我們倆交親才抓了他的?剛才是我昏頭了,他在你面前怎麼可能跑得掉,你能否給指條明路,要怎樣才肯放過他?」
蕭寒煙霍然一斂式,一下就站了起來,目如寒鋒般對視著他道:「你剛才叫他什麼?」
華飄羽全沒想到他會冒出來這麼一句,卻也坦然道:「飛雲。」
蕭寒煙切齒冷笑道:「你給他取的名?真是哪兒都少不了個你哦,你還真是我天生的對頭呢。我告訴你他叫莫離,不叫你的那個什麼狗屁飛雲!他是我的奴,只能用我給的名字!」
華飄羽簡直莫名奇妙道:「蕭教主,你此時又非要同我爭這個也太孩子氣了吧?叫什麼名都不要緊,我只問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他?」
蕭寒煙張口就道:「只要你死我就放過他!」
華飄羽毫無猶豫道:「可以。」
莫離頓時哽聲一叫:「飄羽哥!」
蕭寒煙那不過是負氣一語,不想倒叫華飄羽這樣的更讓莫離感激至極,一時更是氣得連話都沒了。
華飄羽卻一直緊觀著他的反應,生怕他反悔般趕緊又道:「本來我這條命就只有任你予奪的份,現在你盡可來拿。抑或,你更喜歡我自己動手?」
蕭寒煙怒笑道:「那你就自己去死吧,我還怕髒了我的手呢……」
莫離掉頭就是一聲:「你閉嘴!」又趕緊迴向了華飄羽道:「飄羽哥,你就不要再為我作什麼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不是因為你才在一塊的,我們本來……本來就是一夥的!就是我求他去救你的……」
華飄羽的目光一下就變成了一片震驚,又迭盪起了萬千情緒,沒法理解的、猜測不定的、心痛惋惜的,竟讓莫離有了種強烈地羞恥感,活像作了賊、犯了罪般,幾乎不敢與他正視……
但聽華飄羽又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么?」
莫離又一陣心潮澎湃,捧起了他的手,就像捧著他那顆珍貴的心一樣,熱淚盈眶道:「飄羽哥,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全知道。」
華飄羽竟也一下就紅了眼眶,痛惜盡露道:「飛雲,你不能,和他們這種人混在一起……」
蕭寒煙一聲暴笑道:「混蛋!」動步就走了過來。
莫離一躍而起,張臂就擋在了華飄羽身前,直衝他目如噴火道:「你要幹什麼?有我在你休想再傷害他!」
蕭寒煙傲然一停步,寒光懾人道:「就憑你?」
莫離卻已對他早無畏縮,立刻激烈一頂:「就憑我!就憑我這條爛命!」
萬沒想到,蕭寒煙明明氣得要命,卻沒有發作,竟是深吸起了氣,一口接一口的,連說了兩聲:「我為了救你……為了救你……」卻又都沒下文了,最後只咬牙迸笑道:「原來你這條命都是為了奉獻給他的,真好!」
莫離又立頂一聲:「沒錯!不是為他難道還是為你么,你還當我像以前一樣傻呢?」
蕭寒煙再無二話,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莫離這會已是高度戒備,卻還是根本沒法躲抗,直接翻倒在了一邊——其實蕭寒煙打他的這一巴掌還沒有在酒樓那裡打的重呢,而且那一巴掌也不重,看著是讓他都跌下了榻去連滾了兩圈,可他別說像賤奴那樣口中滲血的受了內傷,就連臉都沒有腫。
莫離馬上就跳了起來,強忍羞臊地一按正要竭力撲向他的華飄羽,一臉硬倔道:「你別管。」隨即又轉向了蕭寒煙,高高昂著那張臉道:「蕭教主看來很喜歡打人耳光呢!那就儘管打,使勁打,不打死我都不算完!只要我不死,你就別想從這過去!」
蕭寒煙雙拳一捏,骨結都喀嘣作響,那本纏著繃帶的右手中竟都滲出了血來。
可他也就那樣強行忍怒著,並沒再動手時,賤奴卻已急沖了過來,直接就抱住了他的手臂道:「主君你可別再加深他的誤會了!而且你現在的身體也不宜動氣啊,還是趕緊歇息一下,後面還有很多事等著你處理呢!」
莫離看得出賤奴雖是在保護自己,可也是在無比真摯地關顧著蕭寒煙,他對蕭寒煙就像是個一片赤誠、死心塌地的忠犬一樣。卻沒想到,蕭寒煙非但半點不感好,還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暴怒道:「我叫你好好守著他,你是怎麼給我作事的!」
莫離不料他竟會如此糟塌賤奴的那份心,眼看賤奴都被扇得飛了出去,直跌到門邊才停了下來,可他馬上就翻身跪起,對蕭寒煙俯首恭順道:「是,全是奴子的錯。」
莫離若非不敢離開華飄羽半步,那早就奔去了他身邊,眼睜睜看著他那副樣子,心疼得都像要裂開了,直衝蕭寒煙叫道:「你少拿他泄憤!剛才都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他……他是發現了外面有異聲,必須去察看才離開了我的!」激動得語塞了一下,又滿懷痛恨道:「你這個吸血鬼,大變態!被我撞破了惡行反還要遷怒於他,不停地殘害別人!」
蕭寒煙雖沒聽過「吸血鬼、大變態」這些詞,可自也能知道個大要意思,氣得又來了聲:「混蛋。」
莫離乾脆破口大罵:「你才是個王八蛋!」
蕭寒煙緩緩睜大了雙眼,竟似難以置通道:「你說什麼?」
莫離一梗脖子道:「我說你就是個王八蛋!」
他自己完全沒感覺到,這麼激動地一挺脖間,那圈繃帶上又滲出了一絲血跡。
蕭寒煙那本已如火山要噴發的怒光頓時凝住了,再一點一點地滅了下去,最後竟似有些懊喪地側過了臉去,都不看他地艱難說道:「莫離,今晚是我……不該那樣羞辱你,激得你都險些喪了性命,可我之後……已是在盡我所能地補償你。我去王府救他沒有什麼,卻意外遭到了另一伙人的追殺,他們本也是去劫牢的,對這個人是勢在必得,我今日體力有虧,手上還托著他這麼個大累贅,對付他們著實有些吃力。剛才我也就是因內力跟不上了才會喝他的血……我一直都是在為你儘力地救他,並非是在害他。」
賤奴簡直驚愕地看著他,蕭寒煙平生從不愛對人解釋,更不會對人低頭,作這種事對於他而言可是比死都難,可他現在不但對莫離作了,而且還是說了這麼多!
莫離也愣了愣,可他其實從自殺那時起對蕭寒煙的心就已變了,覺醒后更是唯有憎恨,此時的他倒也不是認為蕭寒煙的話就不可信,而是根本就不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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