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和尚
這天任夢海接了一個電話,是小伍哥打來的,他上次回鄉時,用糕點和素麵的配方換得了村民們在昭明禪寺打工的機會。小伍哥只是腿有點不好,在後廚揉面擀麵什麼的還是沒有問題的。這些日子以來昭明禪寺的素齋在周邊地區越來越出名,客流量大增,村民們的收入也跟著高了不少。
小伍哥在昭明禪寺打工的村民中間算是比較年輕的,對視頻通話之類的操作更熟悉,所以和任夢海聯繫的多些。平時他就經常向任夢海彙報一下村民們打工的情況,請教一些做素齋方面的問題什麼的,任夢海還讓伊尹遠程指導過他們幾次,讓村民們做素齋的水平噌噌的往上漲。據說都有外面餐館的老闆來挖人的了。
村民們倒是沒誰被挖走,一是覺得昭明禪寺后廚的工作環境比較熟悉,都是村裡人,互相有個照應。慧信方丈也不是難伺候的人,事實上,慧信對后廚的表現已經很滿意,也不要求他們提高供應量什麼的,大和尚么,心境總是比一般人平和些。要是去了外面的餐館,天天被老闆逼著要營業額,要利潤,那日子可不好過。
另外就是村民們也有自己的計劃,現在可以證明這些糕點和素齋是很有市場的了,他們打算再多攢點錢,自己開間餐館出來。到時候把外地打工的年輕人們叫回來一起干,就在家門口做事,又能照顧老人孩子,又能賺錢生活,比在外面辛苦一年才能回家要好多了。
任夢海是開客棧的,對於怎麼開個小餐館還是很有發言權的,所以小伍哥空了就會找他聊聊,這次接到電話,還以為也是這事兒,沒想到小伍哥說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另一件事兒。
昭明禪寺最近來了一個年輕和尚,是看見昭明禪寺的招聘廣告後主動來應聘的。現在寺廟也有採取招聘這種方式擴大僧眾的,尤其是昭明禪寺這種本身就是旅遊景點的寺廟。除了方丈,監寺等寺廟管理人員之外,還需要大量的其它人員,他們需要接待信眾,管理各殿的香火,收取信眾的小額供奉,寫功德簿,甚至幫助解簽等等,雜事還是非常多的。
昭明禪寺的后廚工作是雇傭了任夢海老家的村民來做的,寺廟遊客增多之後,原本十幾個人的僧眾就不夠用了。再加上慧信方丈還希望和尚們能正常做早課晚課,最好還能辦些法會和放生活動什麼的,就對外放出了招聘的需求。
前來應聘的和尚不多,畢竟昭明禪寺所在的地方比較偏,是在一個小縣城中,剛剛建寺,名氣也不大。慧信方丈沒什麼可挑選的餘地,基本上凡是來應聘的,只要確實是個和尚,他就都收下了。反正有文化的可以做做接待工作,不認字的可以管管各殿燈火,一共收了不到十個人。
這其中有個年輕和尚,手持杭城大學本科的文憑,說是從大學起就立志出家了。他算是這一批新人中學歷最高的了,關鍵是計算機玩得很好,慧信方丈也就委以重任,讓他幫著監寺慧文管理寺院的賬目。
誰知這就出了岔子,慧文名字中雖然帶個文字,但文化水平確實不高,原來寺廟的賬務就是用普通賬本隨便記錄一下,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團糊塗帳。這位年輕和尚走馬上任之後,用Excel表格梳理了昭明禪寺這幾年來的所有賬目,馬上發現進出帳之間有很大的差額。
投資昭明禪寺的老闆非常生氣,一定要找出這些差額都花到哪裡去了,為此還特地派了幾個老會計過來查賬,一張張單據檢查過去,最後發現這些錢是被他自家的小舅子用各種名義提走了。他的小舅子在寺里掛了個基建負責人的名頭,經常連個白條都不打,就直接從賬上取錢出去揮霍,更誇張的是,他還會直接從功德箱里掏錢,直接放進自己的腰包中。
查到自家人頭上,老闆惱羞成怒,當即撤了小舅子的職,但他同時也遷怒到了慧文頭上,說他賬目不清,要把他趕出寺廟。
慧信和慧文是幾十年的師兄弟,當即不幹了,說要是讓慧文走,那我也一起走。慧文算賬確實不行,但又不是他貪污了廟裡的錢!老闆的面子下不來,正僵持間,這個新來的年輕和尚就說,那還是我走吧,我也是監寺這邊的人,開除掉我,方丈你也算對老闆有個交代。
慧信滿心的愧疚,但他確實不能讓慧文走,慧文的文化水平不高,年紀也大了,離開后很難找到更好的地方了,讓師兄到別的寺廟去掃地清潔什麼的,他實在不忍。
這個年輕和尚反而勸他說這沒什麼,我大學也剛畢業,再找找其他就業機會好了。
就這麼著,這個年輕和尚失業了。他在寺里的時候,和后廚的村民們也常有往來,關係很不錯。村民們知道這件事後,都很為他不平。小伍哥想起任夢海是個有本事的,而且大河客棧旁邊不是還有個百年古寺棲雲寺嘛,就給任夢海打了個電話,問問能不能介紹這年輕和尚去那裡工作。
任夢海也沒把握啊,但他還是同意幫他說說看。他讓小伍哥告訴這個年輕和尚先到大河客棧來,他要先借神君們的眼光看一看,這個人確實沒問題,再推薦給法嚴方丈。就算棲雲寺這種百年古寺進人嚴格,東南一帶寺廟眾多,想來讓法嚴方丈幫著推薦一個去處還是可以的。
過了兩天,任夢海就見到了這個年輕和尚,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雖然緇衣麻鞋,風塵僕僕,但腰板挺的筆直,目光清正,甚至有幾分凌厲。
任夢海心下一驚,這人看起來確實像個刺頭,他面上並無一點寬和慈悲的神態,要是換上制服,簡直可以直接給執法人員作形象代言。
「您就是客棧的任老闆?」
「我就是,師父你怎麼稱呼?」
「我叫岳會祥。」
「你是說你法號慧祥?」
「不是,我還沒有正式的法號,我的名字就叫岳會祥,開會的會,吉祥的祥。」
任夢海點點頭,請他入內坐下,問起他的情況。岳會祥是個爽快人,告訴他說自己自從大學畢業后就立志出家,奈何杭城的寺廟門檻都很高,沒有一家願意收下他。他只好開始了到處找落腳處的流浪生涯。
「不會吧,你好歹也是大學本科畢業,又下定了決心,為什麼杭城所有寺廟都不收你啊?」
「這個我也不知,我去第一家寺廟實習時,分配在門口的請香處工作。有一位信眾要請高香,我看他穿得也不太好,要買那麼貴的高香實在是有些吃力,就勸他說買普通的香也是一樣的,誰知就被旁邊的師兄聽見了,沒過兩天就通知我試用期沒有通過。」
「呃,你就去了這一家?」
「還有一家,我看見信眾去河流中放生巴西龜,這個不是我們本土的物種,放出去後患很多,就去阻止他們。信眾們意見很大,這一家我也沒待下來。」
「你確實有點霉啊,那還有嗎?」
「後來我去了一家香火不太旺的小寺廟,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殿堂。本來都好好的,誰知讓我發現和我住在同一間僧房的一位師兄不但偷著吃肉,還給自己的初戀女友寫情書。我就勸他說,師兄你這樣不如乾脆還俗。」
「後來呢?」
「後來我就去昭明禪寺了。」
「不是,我是問你讓師兄還俗,後來怎樣?」
「後來我又沒通過試用期啊,那師兄告訴我說他不怕,他是方丈的親戚。」
任夢海忍不住想笑,雖然覺得這樣不夠厚道。
好吧,也不用神君們來把關了,這個岳會祥就是個異數,這麼耿直的人已經很少見了,更何況是個和尚!也怪不得他四處流浪,到現在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就更別提什麼正式的法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