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星期五傍晚，下課鈴聲在校園裡回蕩，學生們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出了校門。

顧誓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才不緊不慢地離開教室。剛出到校門口，兜里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背景音，過了幾秒，才有人開口說話。

「今天老子算是真正自由了，出來喝一杯。」

顧誓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不假思索道：「定位。」

東區的一家酒吧里，燈光迷離，音樂輕悠，是個放鬆心情的好地方。顧誓走進去的時候，全場的位置都坐滿了，他繞過大廳，掃了一眼兩旁的卡座，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這算是個清吧，沒有震天響的音樂，不過舞台上有樂隊表演，營造出一種旖旎的氛圍。角落的卡座里坐著幾個男生，其中一個看到顧誓后，趕緊招了招手。

顧誓坐過去，瞥了眼對面的人：「怎麼回事？」

李政舉起酒杯喝了幾口，滿不在乎地說：「也沒多大事，我搬出來住了，省得他們看著我鬧心。」

顧誓沒什麼話說，只是跟他碰了一下杯。

原生家庭那些事兒，他深陷其中，最沒有立場安慰別人。

旁邊的男生多喝了兩口，樂呵呵地搭話道：「這不挺好的嗎政哥，我爸媽更煩，我早想搬出來了，不過沒找著機會。」

「你丫閉嘴吧！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政嚎了一聲：「來，一杯敬自由，一杯敬過往……」

喝了一輪之後，氣氛沒那麼煩悶了，有人講了個冷笑話，引起了一陣誇張的笑聲。

旁邊那張桌子好像起了感情糾紛，大概就是劈腿狐狸精之類的劇情，很快就成了全場的焦點。在一陣罵聲過後，有一個女的被扯著頭髮拎起來，場面有點失控，連服務生都過來勸架了。

顧誓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發現那女的有點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李政已經有點半醉了，紅著眼睛絮叨著，仔細聽，聲音還有點哽咽。

「既然那麼嫌棄，當初為什麼要生我下來？」

「他們問過我同意了嗎？老子根本不想出生……」

顧誓聽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壓抑，想出去喘口氣，不料剛走到轉角處，就碰到了一個熟人。

「顧誓！」雷鳴擋住了他的去路，咬牙切齒地盯著他。

「讓開。」顧誓一臉漠然，聲音里不帶任何感情。

「讓你奶奶個熊！老子說了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雷鳴渾身暴戾，一拳就砸過來，帶著一股想把人置之死地的狠勁兒。

顧誓側身躲過，眉宇皺了皺，顯然不想跟這人纏鬥。

路過的服務生看到后，連忙出聲制止，「請不要在這打鬥，不然我馬上報警。」

「報你.媽的的警！」雷鳴回頭罵了一句，不管不顧地揮著拳頭。

顧誓抬手擋下，不客氣地還了一擊，兩人就在狹小的通道打了起來，大堂的經理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帶著人過來阻止。

顧誓很快就脫身了，雷鳴被兩個人拖著，嘴裡還在放狠話，「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

氣沒順過來，反而更糟心了，顧誓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臉陰鷙地回到了卡座。李政喝了杯水，酒醒了一些，看到他被扯掉扣子的衣領，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碰上雷鳴了。」

「操！那條瘋狗又出來咬人了！」

李政從煙盒裡抽出根煙遞過去，咬著牙道：「都那麼多年了，還躲不過那些爛事！」

顧誓順手接過了煙，但點著打火機時，突然想起某件事，又把煙扔了回去。

李政沒注意他這個小動作，往後攤著沙發上，半眯著眼睛，神情很喪，但語氣卻很認真：「你可別再被那些破事拖住了，人總要往前看的。」

顧誓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不會。」

李政最後還是喝得爛醉了，罵罵咧咧地發泄了一頓后，被兩個哥們架著上了計程車。顧誓看著他們離開后，才轉身往回走，不過在經過一個陰暗的轉角處里，又被幾個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大劇院今晚有場民樂演出，南昭約了以前的同學去看，散場后大家又去吃了點東西，分開時已經挺晚了。

家裡的司機要過來接他，南昭在一個路口處等待時，無意間卻發現前面的地上有個東西，他上前撿起來一看，發現竟然是七中的學生卡，上面的名字很熟悉。

顧誓？

卡上的照片應該是高一時候拍的，上面的顧誓看起來比現在稚嫩一點，五官還沒現在這般深邃，但神情沒什麼變化，一臉冷漠又不耐煩地看著鏡頭。

南昭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旁邊的巷子里傳來打鬥的聲音，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謹惕地走過去觀望，卻看到了驚心的一幕。

巷子裡面，顧誓正在被幾個人圍攻，為首的一個強壯的大個子，握著兩個沙包大的拳頭，卯足勁兒往他身上揮。

顧誓這些人的輪番攻擊下，已經被逼到角落了。

南昭沒見過這種場面，躲在電線杆後面，看得心驚膽戰，他想做點什麼，但看看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是放棄了上去幫忙的想法。

還是報警吧。

但往口袋一摸，才發現手機掉車裡了，這可愁壞了南昭。

巷子里的戰況越來越激烈，南昭不能見死不救，看著心急如焚，無意間，目光不小心瞥到背上的二胡，他突然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不怎麼靠譜的辦法。

讓我來給你助威吧。

巷子里，兩個混混從兩邊夾擊，雷鳴從正面猛攻，三人想聯手制服顧誓。顧誓矮身躲過一拳后，一腳踹倒了其中一人，但下巴同時也被雷鳴的拳風擦過。

很快，另外一個混混也調整過來，配合著雷鳴直攻他的腹部，顧誓不小心挨了一拳，退後了幾步，被逼到了一個死角里。

雷鳴倒是不著急了，提示兩個小弟停下動作，盯著顧誓冷笑了一聲：「不是挺能打的嗎？繼續啊，我看今天誰還能來救你。」

顧誓彎著腰靠在牆角，沒有表現出驚慌害怕的情緒，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十分淡定。

這時候，巷子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旋律，那是二胡拉出來的調子。

顧誓心頭一動，神情發生了變化，在電光火石間，迅速出手，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動作都慢了一拍，正好給了他逆襲的機會。

調子此起彼伏，逐漸加快，似乎夾雜著某種魔力，渲染出濃郁的緊張氣氛。

顧誓進入了某種狀態，眼底像淬著秋霜一般，寒氣逼人。他的身形像獵豹一般，敏捷迅猛，長腿一掃踹倒了一人，又把目標轉到雷鳴身上。

此時，樂曲的調子轉了，彈性跳躍，節奏整齊緊湊又變化多端，隨著現場的進展步步高昂，似有千軍萬馬的紛沓而至，造就了一種處於戰場上的氣氛。

顧誓靠牆打了個滾，躲過了一腳后，順勢撂倒了雷鳴，樂曲也進入了高.潮部分，他的目光飛快掠過巷子口，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十面埋伏？

真會選曲。

南昭心裡也緊張，他強迫自己不往巷子里看，專心投入在樂曲中，手指轉得飛快。

場面扭轉過來了，顧誓受到了激勵，發了狠地反擊，兩個小混混都被負了傷，倒在一旁嗷嗷叫，只有雷鳴死撐著。

樂曲進入尾聲，調子逐漸沉緩了，節奏零零落落，慷慨悲歌之後，迎來勝利的曙光。

顧誓一拳砸在雷鳴的下顎上，再用膝蓋往他腹部一頂，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直接把人踹到了牆腳處。

「你踏馬……操！」雷鳴的肚子猛地抽痛了一下，沒罵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顧誓不慌不忙拉起了校服的拉鏈，目光極輕地掃過去，彷彿從來沒把他放眼裡。

外面的南昭緊張得額頭冒汗，手臂都快拉脫力了，他收起了二胡和琴弓，往裡面瞅了一眼，看到顧誓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雷鳴扶著牆爬起來，惡狠狠地盯著顧誓，眼神里還是那股不服輸的勁兒。

他最討厭這人那幅誰都不在乎的嘴臉，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才上初中，但在一片哭天喊地的打鬧中，完全沒有表現出一點慌亂，甚至可以一臉冷漠地看著顧成國被押上警車。

他甚至找不到打擊他的機會。

顧誓完全漠視他的敵意，目光移到兩個小混混身上，帶著一股脅迫感。

「滾。」

雷鳴的兩個小弟知道打不過，趕緊上前扶起雷鳴，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巷子。

南昭躲進了電箱後面，看著那幾個人的背影消失后，才激動地衝出去，飛奔進顧誓的懷裡。

「太棒了你！」

顧誓被撞得後退了兩步，然後穩穩地抱住了他。

「快！轉圈！」南昭的雙手纏在他的脖子上，主動cut流程。

顧誓眼神微動，摟著少年單薄的腰身，把他整個人提起轉了幾圈。

南昭感覺都快飛起來了，落地后還擺了個造型，「完美。」

然後一個踉蹌，又摔回顧誓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