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利用
正說著,春苗踩著歡快的步子沿著浮雕防滑的小徑上過來了。
繁漪伸手掐了一把她軟乎乎的臉頰,肉感真是好:「出去了?聽來了些什麼有趣事兒,說來聽聽。」
春苗捧了捧自己的臉,再一次感慨自己人生前十年裡吃盡的苦,就是為了積攢遇見主子之後的幸福啊!做丫頭做的那麼自在,真是從未想過呢!
但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忘的,斂了斂容道:「沒瞧著好戲,不過聽集市上的人說了,五公子救了險些被賊人侮辱的文姑娘。」
繁漪眼波微微一沉,宛然似沉溺的月色里照下的寒冰萬丈:「文芙盈?」
春苗搖了搖頭,沉沉道:「三房的六姑娘文婧蓮,盈姑娘的堂妹妹。聽茶館的老闆娘說幾位姑娘約了去看胭脂的,剛要離開,忽然衝出了幾個蒙著面的男人,打傷了車夫,搶了馬車就跑了。」
「那些個姑娘家出門倒是帶了護衛的,不防備全被打趴下了,又沒馬,兩條腿愣是沒能追上撒腿跑的馬車。那時候正巧五公子騎馬經過便追了上去,找到人的時候,聽說衣服都給撕了。」
繁漪冷笑:「世上哪有那麼多的正巧。」旋即又不由擔憂道:「那芙盈呢?」
春苗一笑:「盈姑娘沒上馬車。」
奉若奇怪道:「要劫持人,難道都不曉得人長什麼樣么?」
繁漪唇邊的笑色便如同她耳上墜下的那粒珍珠一般閃耀,漫聲道:「看樣子她是已經察覺到什麼了,想引導了那些人誤以為她已經上馬車了也沒什麼難的。」
春苗眼眸明亮道:「我去那家胭脂鋪子打聽過了,說當時六姑娘身上潑到了茶水,衣衫薄,都緊貼著身子,盈姑娘便脫了她身上的比甲給六姑娘穿上了。怕給人瞧見就低著頭匆匆上了馬車。」
繁漪露出一個果不然的神色:「那些人,到底還是棋差一著啊!」呵了一聲,譏誚道:「那男的在賀家門前唱那出精彩,原是這個用處的!」
奉若眨了眨眼:「哦,我明白了,原是拐著個大彎兒借邵氏的手成全了那一救啊!」
晴雲頷首:「可不是么!」
繁漪不以為意的靜靜撥弄著手腕上的八寶蓮花手釧,一顆如石榴籽般瑩潤通透的紅瑪瑙在尖尖的指腹下滾動,襯得她白皙的皓腕如羊脂玉一般:「文家當初沒有找姜元靖姜元赫之流合作,就是想等我們兩敗俱傷時進來一舉解決。」
「如今姜元靖是輸了,可侯府也早不是大文氏留下的侯府了。即便姜元靖在府中的實力幾乎不存,但文家女進來亦是孤立無援,還不如兩邊合作,凝聚實力來對付我們。」
奉若不解道:「和安縣主生活在親王府里,爭鬥不少,若說心機城府,可不是文家女子可比。選她豈不是更好?」
姜柔正了正鬢邊的一支玫瑰攢花珠釵,笑睨了她一眼道:「和安的心思確實不是傅紫月、文氏女之流可比的,對上繁漪還真是勝負難分。不過這兩年裡京中的暗潮湧動隆親王也能看出些什麼來,即便姜元靖會找上和安,他也不會讓和安牽扯進來的。」
奉若微微一思忖便明白了,畢竟隆親王府是皇帝敬重的,可不會為了爭侯府的權而被人誤會成「那邊兒」的人!
是了。
這就是前世與今生的區別。
有些東西,已經浮出水面了!
繁漪看向沁微:「所以這時候的和安啊,就不是最佳人選了。」
沁微繁星微點的眸子深處有屬於寒冬的冷冽的光,然後在她的言語之中只覺滿腔鬱塞之情如明月出雲,得到了徹底的紓解,微笑道:「我知道,是該過去了。」
姜柔嗔了兩人一眼:「神神秘秘。」
卻也沒有再追問什麼。
沁微眼底閃過一抹雪亮的恨意,只嘆息道:「只不過便宜了姜元靖,此前的是怕是要一筆勾銷了。」
繁漪倒不甚在意,他姜元靖如今再是積極又如何,還不是都在她的股掌之間么!
淡淡一笑:「原配的娘家人,侯爺這點子臉面自然是要給的,何況如今又不是塞了繼室進來,不過是娶進個庶子媳婦。」
沁微甩了甩手中的絹子,不耐道:「真是噁心人,還以為終於要清靜了呢!」
繁漪烏黑的眸子里有幽幽深刻的柔光閃爍:「清靜?人都在風雲詭譎里了,如何能真正的清靜?」
有雲海在,太子便會緊緊將他們捆綁在一條船上,只要他一日不登基,那麼圍繞他的算計就不會停,自然也會波及到他身邊有牽扯的朝臣。
姜柔倒沒有奇怪沁微對姜元靖的討厭,手中的檀香扇輕輕在她小髻上敲了一下,通透道:「明面上不提,但該厭惡的還是厭惡的,哪那麼容易就一筆勾銷了。何況,你大嫂嫂可不是什麼好人,豈能由著他自在?」
繁漪似乎十分喜歡這樣的評價:「怎的,你還愛當聖人!」
姜柔乜了她一眼,洋洋得意:「人以群分不是!」
九曲棧道伸展至湖心,蜿蜒整座府邸的流水自涼亭之地泠泠流淌,清越至極,拂去秋日空氣里的乾燥,夾岸的花樹凝聚所有的熱情綻放最後的熱烈,花香浮動,隱約聞得出,是梧桐花的香味。
這種遍植各家府邸用來納涼的樹並不名貴,總在盛夏時節開滿枝頭,粉白霧紫一片,開是爛漫,落也繽紛。讓人覺得原來夏日也可以美的很風流。
晴雲上前又把茶盞里添上補氣養顏的茶水,放了桂花提香,最是適合女子食用:「幸虧不是盈姑娘,否則,難保將來有一日為了這侯府與咱們成了敵人。」
姜柔蹙了蹙眉,一支鳳頭簪垂下的玉質流蘇在她耳邊微微晃動著:「文家和姜元靖讓那男子在賀家門口大鬧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邵氏去盯文芙盈,可如今瞧著文芙盈分明是不想摻合進文家的算計里的,他們又是在打什麼算盤?還是說,那文芙盈從一開始就是在與你做戲?」
繁漪捻了顆青中待黃的蜜桔給幾個丫頭:「不必拘著,吃吧!」
都是遇上好主子的,尋常自比旁人家的女使要活潑多了,自也忠心多了。
那是楚家的貨船直接從邵陽運至京來的,頭一茬的現下貨自是先給了京中的家人嘗鮮了,然後再分區各家要好的親友同僚家中。
丫頭們笑盈盈的扒著蜜桔,薄薄的橘皮在曲折里迸出如霧的清新香味,讓人忍不住口齒生津。
這蜜桔瞧著是青青的,但果肉已經成熟,被包裹在潤白的白絲之內,依稀可聞見淡淡的甜味了。
丫頭們把果皮剝成倒瓣蓮花的樣子,去了白絲,一瓣兒一瓣兒的分開,放到主子面前,然後自己拿了一顆站在一旁慢慢吃了起來。
繁漪拿了剝好的蜜桔吃了一瓣兒,酸中帶甜,她最近口中寡淡,正合胃口:「芙盈那丫頭可機靈著,文家想利用她,且難著呢!」
奉若聽著,眼中有一絲疑惑,咽下了口中蜜桔道:「利用?倒是沒聽說文家盈姑娘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啊,怎麼就選上她了呢?」
晴雲掩唇提醒道:「盈姑娘與咱們姑娘要好,可你們看文家的人誰能利用了盈姑娘算計過來了?」
奉若恍然:「聞國公夫人看著就是個厲害人,能躲過她的利用,看來那位確實不是簡單的人物了!」
繁漪望著水中漣漪瀲灧,眼底有沉浮如夜色難測:「芙盈的心思難猜,可正因為連賀蘭氏都難猜透她,文家的人才曉得她的心機城府之深。她們也在賭啊!」
「如今芙盈是什麼都不想要的,可等人嫁進來了,看著大好的權勢、爵位就在眼前,如何能不心動呢?就算她能不心動,可賀蘭氏和聞國公會放棄拿捏她的父母、兄弟姐妹的前程來逼她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