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子敬酒
白父感受著周圍不對勁的氣氛，而且似乎全是因為身邊的柒兒。
男人向來溫和的臉色漸漸不虞。
本就擅長察言觀色的一眾官員也立即反應過來，臉上的神都不由有些微妙。
他們很少見攝政王的獨子，但也聽說過對方在整個長安、甚至整個西信國都極其差的名聲。
陰毒殘忍，囂張跋扈，濫殺無辜，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惡毒紈絝。
就連攝政王，都因為這些傳聞很少帶他出來。
甚至，連關於世子的畫像都沒傳出去一張。
就是擔心有人看到自家愛子的容貌買兇殺人，想必，如果不是世子還有幾年就要及冠，必須早些培養的原因……
恐怕他們現在都不能見到這位名聲極差，又從不露面的世子殿下了。
官員們收回視線，宴會重新恢復到白柒進來時的喧鬧場景。
但每個人的心境都已經跟之前大有不同。
他們很疑惑，為什麼權傾朝野，心計深沉的攝政王會有這樣一個兒子。
讓人一眼看過去都不忍對少年升起半分不好的印象，只見讓蒼白的少年展顏露笑。
甚至想將自己半生的財富放到少年跟前，只為獲得他一個眼神。
官員漸漸有些懷疑以前少年那些不好的名聲是怎麼傳出來的……
少年怎麼看都不像傳說中拿無辜百姓撒氣，用身邊的下人放出的鮮血作畫，喜歡看任何野獸廝殺的那個人。
明明對方單純至極，只是一個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的乖巧少年。
就連現在，對方也只是乖巧的跟著自己父親身後，絲毫沒有傳聞中囂張跋扈的模樣。
明明一舉一動、甚至每一根髮絲，都透著惹人疼惜的乖巧。
一些官員又情不自禁的悄悄看向少年世子，眼底漸漸露出幾分疼惜。
這攝政王府是怎麼照顧世子的，不然為什麼世子殿**形這樣瘦弱，瘦弱到……
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一樣。
特別是世子臉頰處垂落的黑色碎發……
極濃，極稠，彷彿是化不會開的濃墨一樣。
更襯出少年極其蒼白的膚色，彷彿久病初愈一般。
一些官員心底漸漸升起一股惡意。
說不定攝政王府就是有下人苛待世子殿下，而從來都忙於公事的攝政王也沒有注意到這些事。
等到時候世子對自己父親失望冷戰時，他們再叫自己的子女去把少年哄過來，如果那個時候有人對他極好……一定能在對方心裡留下一個位置了吧！
而不是這樣整天被攝政王關在院子里誰都不見，或者是連出去都要戴著人皮面具讓大家認不出來……
熱鬧喜慶的庭院絲竹聲再起，曼妙妖嬈的舞姿繼續蹁躚。
白父和白柒沒注意到其中的變化，但從始至終都在庭院里的官員卻注意到了……
樂師的樂聲愈發纏綿，舞女的舞姿愈發悱惻。
就連他們的心情，也愈發愉悅。
這一切，都是在少年來到這裡才發生的變化。
白父看到眼前一片熱鬧自然的場景，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他也沒多想。
總歸是自己的地盤，就算有人想鬧事直接架出去就行了。
柒兒高興才好。
想到這，雲父微微低頭：
「柒兒，爹爹帶你去見一些叔叔伯伯，要去嗎？」
男人語氣溫和，眉眼都帶著一股疼惜愛子的緊張神色。
眾官員驚愕的看著朝堂上說一不二，手腕鐵血果斷的攝政王，頓時覺得有些幻滅。
而且，攝政王問的是什麼話？
身為東道主，以及這次生辰宴的主角，給賓客打招呼不是基本禮節嗎？？
不過……
官員眼神閃爍的看著身材單薄的少年世子。
如果是世子殿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以他的身份，或者是，少年有些羸弱的身子，就算不做這些場面事他們也不會在意。
最多的就是有些可惜。
白柒聽到白父的詢問，輕抿了下唇瓣。
她答應了系統要試著完成任務，所以也必須跟這些對她印象極其不好的官員打一個招呼。
只希望，這些官員能看在自己父親的面子上不要太過為難她。
想到這，白柒微微抬眼看向庭院里神態各異的官員，然後微微偏頭：
「去。」
少年聲音有些輕，尾音拉長。
落到在場時刻注意著父子兩的官員耳中，就好像是少年在對著他們撒嬌。
但不管是語氣還是內容，都讓在場的官員極其興奮。
他們暗自觀察著攝政王的反應，見對方依舊溫和的點了點頭，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然後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正襟危坐。
白柒在官員似有似無的打量下走到理她最近的官員面前。
白父低頭對白柒說道：
「這是張丞相。」
白柒點點頭，身邊跟來的隨從往兩人酒杯倒了半杯酒。
少年微微揚著頭，禮儀挑不出差錯的向鬍鬚花白的丞相敬酒。
有些纖細的胳膊輕輕抬起，寬大的袖袍滑落一截，露出瑩白如玉的一截小臂。
像是玉石精心雕篆而成，蒼白易碎。
注意到少年情況的官員們下意識皺了下眉頭。
就連眼前在朝堂上一直跟攝政王作對的張丞相也有些不虞。
然後看向白父的臉色愈發不爽。
這樣一個寶貝疙瘩，也捨得把對方放到朝堂上這樣烏煙瘴氣又朝不保夕的地方。
就不怕少年被一群功利熏心的老頭啃得骨頭都不剩？？
想到這，原本就跟攝政王不對付的張丞相不由瞪了白父一樣。
白父擔憂的看著愛子喝下半杯酒，也沒注意到老對手的眼神，但放下酒杯的黑髮少年卻注意到了。
她微微蹙了下眉，想起原主任性妄為的性格。
如果是原主在這裡，被逼著跟人敬酒，之後還要跟一堆老頭打交道。
心裡一定不耐煩極了。
而且他自認為自己身份尊貴，不屑於朝廷這些官員。
他極其信賴和愛戴自己的父親，偏偏自己尊敬愛戴的父親竟然被一個自己看不起的官員擺臉色。
那他現在的情緒一定非常氣憤，那麼，以他的性格，既然看到了就不會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現。
所以，她也不能就這樣簡單的忽視。
所有賓客都看著那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再喝完一杯酒後，像是被醉到一般微微獃滯了一瞬。
離得最近的，還看到黑髮黑眸的少年根根分明的睫毛輕輕顫了幾下。
少年世子將手放下，然後，一雙乾淨漆黑的眸子沒有任何感情的看向張丞相。
他嘴唇動了動：
「我後悔了。」
這句話是對著張丞相說的，但所有人卻莫名的心裡一緊。
作為當事人的張丞相神情微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麼讓小孩後悔。
「如果我知道給你敬酒會讓你對我爹爹無禮不敬，我寧願被爹爹責罰。」
白柒看向頭髮已經有些花白的老人，心裡有一絲內疚，但還是冷淡的說出了跟之前一樣的話：
「所以我後悔了。」
少年分外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但圍觀的人卻有些神色有異。
不少人帶著譴責的眼神看向張丞相。
身為眾人目光焦距的張丞相原本還有些不清楚少年的第一句話，但後面聽到少年後面那個句話時。
張丞相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看向攝政王的眼神。
突然無奈又好笑。
但以一個丞相的尊嚴，他不會去做有失身份的事。
向一個少年解釋低頭，更不可能，就算自己對他的印象極好，也很喜歡這個乾淨剔透的少年世子。
年過半百的老人低嘆一聲：
「世子，你喝醉了。」
白父反應過來自己兒子的話里的意思，雖然不知道兒子怎麼看出來在朝堂上跟自己一向不合的政敵從來都是對自己不敬且無禮。
但是看到自己一向任性的愛子突然如此乖巧的維護自己……
白父心裡依然淌過一陣陣暖流。
他揉了揉白柒的頭，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才溫聲開口道：
「柒兒，今日是你的生辰，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為了你而來。」
白柒有些發愣，腦海里想起原主的跟她同一天的生辰日。
原來，今天真的是她的生辰。
或許是因為在星獄里待太久，以至於她連時間都混亂了。
少年有些困惑的看著身邊俊美威嚴的男人。
男人輕聲說：
「你才是今天的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無論如何，我們所有的舉動都是為了讓你開心。」
「就算有弄巧成拙的，也值得原諒。」
「柒兒的生辰禮，為父只希望你開心。」
如果是平時，一向心機深沉、笑裡藏刀的攝政王不會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放過對他不敬的人。
就算是在文人眼裡德高望重的張丞相也一樣。
更不會說出原諒政敵這一番話，他只會隱晦的又不失身份的回擊。
明明這會是一個教育自己繼承人應對政敵的一個好機會，但在開口那一刻，雲父突然改了口。
他突然有些後悔。
後悔自己的決定。
當看著少年乾淨純粹的黑眸，他的想法突然和之前的一些官員重合了。
將這樣的少年放到朝堂的污水裡，讓他去跟一群利欲熏心的官員勾心鬥角……
他有些不捨得了。
不捨得對方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陰霾，不捨得對方純粹的赤子之心染上塵埃。
他的孩子應該高高在上。
腦海里快速閃過這個念頭，白父目光閃爍的取下少年手中的酒杯，放到身邊隨從的托盤上。
白柒還沒有因為白父的一番話回過神，她迷茫的看著白父的動作。
腦海里卻不斷回想以前她過生日是什麼樣子。
但是……
她想不起來了。
……
這一小段插曲，除了讓白父受到了更多嫉妒的目光，也沒有再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就算是當事人張丞相，在短暫的低落後看到少年世子不僅沒有生氣離開，還因為白父的一番話要給每個來參加他生辰禮的官員敬酒的乖巧模樣，眼底也浮現了淡淡的喜意。
年過半百的張丞相暗忿：
這個表裡不一、狼子野心的攝政王到底燒了幾輩子的高香，能有這樣一個讓人看一眼就心生喜愛的獨子。
少年世子的身影漸漸向庭院的角落移去。
角落裡的官員品階大多不如主位上和主位附近官員的品階高。
無論如何，讓一個堂堂世子給他們敬酒到底是有些不合禮數的。
白父原想阻止，但看著少年絲毫沒有這些意識反而極其真誠的拿起酒杯的動作，也下意識住口。
他感覺到了。
自己的獨子現在很高興。
雖然少年一直都面色平靜，但白父不知怎麼隱隱就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系統看著白柒一杯一杯的喝酒，像是沒有節制，終於忍不住出聲：
【宿主，您的身體承受不了太多酒精。】
金質冷淡的電子音突然響起，一直注視著少年的白父看到自己兒子敬酒的動作不知怎麼突然一頓。
在白柒還沒來得及回答系統時，白父突然伸手將酒杯拿走。
白柒看著空了的手，眨了眨眼：「爹爹？」
白父沒有立即回答，反而向一邊的官員溫和開口：
「犬子不勝酒力，請諸位大人見諒。」
白柒的確不勝酒力。
這具身體是她自己的，沒有原主以前當紈絝時沉迷酒色的千杯不倒。
她僅僅是跟中間的官員一個個敬了幾杯酒後，那張姝麗蒼白的臉就迅速染上一絲緋紅。
連帶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瀲灧朦朧，尤像一隻迷路的小動物，剎那間就引起所見之人的憐愛之心。
所以白父說出這句話時，不僅沒有讓官員心生不悅，反而極其贊同。
正要被少年世子敬酒的官員急聲附和道：
「世子年紀小，很正常，我們都理解。」
「不能喝就不喝，我想大家都不會介意的。」
聽到這句話的一眾官員臉色有些不好。
他們當然不建議！
但需要你去幫我們把話說完嗎？？
官員們的臉色有些不好。
但看到少年惹人憐愛心疼的神情，也輕聲開口：
「是啊，王爺將世子殿下帶回去吧，不用管我們。」
「對對對，我們一群老骨頭也不怎麼喝酒，敬不敬都無所謂。」
「……」
白父一臉費解的聽著素日跟自己極其不對付的政敵這樣急切附和，臉色有點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