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近鄉情怯

「哦，」李牧突然感覺靦腆起來，臉頰滾燙，不敢去看安夢潔，走上前去想握安夢潔的手，又欲言又止，終於他恢復了鎮定：「說的不錯，不過你還是回去最好？」

「我不回去，」安夢潔可是為了躲避和親，她撇了撇小嘴，心情突然很難受，他說讓他回去，不會真把她送回去吧？想到這裡，她把眼神委屈的移向歐陽：「報國無門空遺憾，壯志未酬白髮生。」

「賢弟太悲觀了，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誰都沒有權利干涉賢弟報國的自由！」歐陽說著，瞪了一眼李牧。

「別人？」見倆人一起對付他，李牧突然覺得自己喝了一大缸醋，心裡酸酸地：「歐陽公子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去身臨險境好嗎？」

「斗是。。」林峰不嫌事大，卻被李牧一眼瞪了回去。

「身臨險境，我們在路上不是沒發生過？」憐兒想起路上碰到的危險，不忘補刀道。

「憐兒，不許對。。牧將軍無禮。」雖然自己有些怨氣，可是還看不了別人對李牧的說話態度。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誤，將軍知道后自責了好久。」不虧是李牧的心腹，早就看出了幾人之間的暗潮湧動。

「你們不能再碰到危險。」李牧嘆口氣，眼光怪異起來。

「李將軍？」憐兒看著眼前的李牧：「雷厲風行，鎮守一方，為何這麼膩歪，婆婆媽媽？」眾人從眼前的驚楞中猛一下醒了過來，將軍是不是失了魂，你看那嘰嘰歪歪的性子，和一閃而過的柔情，簡直和平常判若兩人。歐陽心裡也猛然一震，這兩人什麼情況？緊接著就生出念頭：就是有情況也不能讓他們在一起。

彷彿是感覺到身旁好多灼熱的視線，安夢潔也不好意思起來，轉過頭來望著歐陽，往他身側挪了一步，：「這是我義兄歐陽空銘，不是外人，我們聽說您駐守邊關，都想為國立功，所以才投奔這兒，加入軍隊。」

「哦。」李牧苦笑了一下：「我和歐陽公子見過。」

「是嗎？」安夢潔臉色更紅，自己好像多嘴了。

「公子，我，我也是來投奔李將軍的。」一直插不上嘴的安院這時跑了過來。

「對，安院也想為國立功。」看到一向端莊有著大家閨秀風度的公主突然像小孩性子一樣靦腆起來，憐兒趕緊活躍氣氛，公主怎麼了？不見面就想，怎麼一見面就掐呀。

「呵..」安院傻傻地笑了一下，這個李牧真接地氣，早就聽聞他是趙國奇才，這次見到真人，自己早就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這都是什麼豬隊友？平常在外面說話叭叭滴，這一見到李牧，都不會說話了，憐兒嫌棄的看了一眼。

倒是歐陽正好熟讀孫子兵法、六韜三略，藉機查看趙國這個奇才是否虛有其表？便把自己所遇的疑難問題盡情傾訴，剛開始李牧有點心不在焉，可是聽著聽著竟然有了興趣，歐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聊著聊著，說起了武器的鍛造，戰馬的配備。沒想到李牧什麼都懂，對這些都有著獨到的見解，有些理念竟是歐陽心中一直縈繞，想不通的，這次經李牧口中一點，就豁然透徹。歐陽臉上的不屑神色，逐漸變為佩服和讚賞，不禁拍手贊道：「好，還真是妙！」心中那份芥蒂竟奇迹般消失，對李牧甚是傾倒，深施一禮道：「早聽說將軍是趙國才子，不光戰場上擺兵布陣，就連軍需之事，竟也如此熟悉。」

旁邊的林峰，一拍歐陽的肩膀道：「小子，將軍的才能你還沒見到，他會的地方多著呢。」

歐陽不由興奮地點點頭。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李牧有些無奈的看著有些得意忘形的林峰。

其實他也在暗暗觀察歐陽，聽其所知甚多，確實是位人才，心中多了一些讚許。觀其動靜，也不像是敵方暗探，囑咐林峰多多關心注意，不要埋沒人才。

因為軍營開飯比較早，李牧他們早已吃過，便吩咐伙夫給安夢潔他們單獨安排了晚飯。

安夢潔心中還想著剛才的對話，一頓飯吃得如同嚼蠟，飯畢，吩咐憐兒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帳篷。

一鉤清淺的新月，遙遙掛在天際，夜風裹著花香徐徐漂來，把這個夜晚營造得詩意盎然。

走著走著，安夢潔站住了，貿然再去又有點抹不開，總不好總是主動找他。「公主，」有聲音發自身後，「戰場太過兇險，你若遭遇任何危險，我怎麼對得起大王，對得起太子？」

「是他！」安夢潔停住了腳步，心中泛起一泓碧波，在詩意的夜輕柔地蕩漾起來。她想扭頭找尋說話的人，卻僵硬的不敢動，如同懸在驚喜與茫然的雲端，害怕剛才聽到的那幾句不是真切的，卻又是實實在在地起自身後。不知怎的，一滴歡喜的淚珠，從安夢潔眼角滑落。

說話人正是李牧，此時已站到離她很近的地方。看著月光照在單薄身上的她，像攏上了一層薄薄的紗，透過這層薄紗卻看清她臉上帶著的一絲無望和期盼。白天帶著的那種大膽和滿身的稜角漸漸消失了，半低著頭，嬌俏的小臉低垂著，長長的睫毛也在輕輕翕動著，多了一份讓人說不出來的動人神韻。

你真想讓我離開嗎？相隔那麼久見到就只是為了我的身份，想到此，安夢潔的眼角有點濕潤，鼻子感覺酸酸的：「牧哥哥，你…」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看著安夢潔偷偷拭淚和那屈強實則委屈的表情以及吞吐的言語，李牧更是忍不住憐惜心疼，再也保持不了鎮定，猛地一步上前把安夢潔摟在懷裡：「傻丫頭，不是我想讓你回去，是這裡太過危險，你知道嗎？你要是遭遇任何危險，我如何能原諒自己？」

被他一下子摟在懷裡，道出對自己的擔心，安夢潔有點心亂，又莫名的欣喜，不由羞澀道：「你..你放開我，我知道自己不對，以後不會讓你擔心。」

「哦，那就好!」李牧也感覺到自己的失禮，趕緊慌張地把緊緊圍住安夢潔的胳膊放開，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的表情，輕聲說道：「好，你，知道就好！」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什麼都有:夢兒呀，你在牧哥哥的心中就如九天仙女般，你該生活於瑤台仙境之上才對。既然來到人間，我們遇上了，牧哥哥只能偷偷仰望你，如果沒有身份之別，永遠和小時候一樣多好，不用長大，不知道愁為何物。他想到了安夢潔來時那不經意間一瞬即逝的委屈眼神，知道安夢潔是受了委屈偷跑出來，雖然太子信中沒有詳細的說明，他也知道這個小丫頭一定有事瞞著自己。

「我不怕危險，我只是想呆在這裡。」安夢潔兩眼含羞地望著他，兩片紅暈早就飛上自己的兩頰。

「傻丫頭，呆上幾天牧哥哥就送你回去，好嗎？」李牧慢慢伸出胳膊，用手指颳了一下安夢潔俏俏的鼻子：「不許再耍小孩性子。」

「又把人家當小孩子了。」安夢潔斜撇了李牧一眼，心裡不由一涼：李牧，剛才對自己的熱情，不會只是把自己當小孩子看待吧？想到這裡惦著腳尖，像個高傲的天鵝一樣看著眼前的李牧：「牧哥哥，我都快到你肩膀了，你心繫國家安危令世人敬重，邊界的安定在你心裡是很重要的位置，更是你與生俱來的職責，可是，在你的心裡為什麼就容不下一個我？還一直把我當小孩子？」說到這裡，安夢潔不由地身體微微一顫，差點一個不穩摔倒。

「你呀，你在牧哥哥的心中是很重要的，快點站好，別摔倒了，邊防風大，有點寒冷，先回去休息吧..」李牧伸出胳膊，一把攬住了她，看著安夢潔墊起的腳尖，有些欣喜，心裡又莫名的憂傷，他把自己的披風解下，溫柔地披在了安夢潔身上，隨手拉起安夢潔的小手：「冷嗎？為什麼不聽牧哥哥的話？」

安夢潔嘴角偷偷揚起笑：你還是關心我，應該不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感覺自己的小手被李牧寬大的手掌溫暖的包住，臉變得更熱，心中莫名的歡躍，看到牧哥哥眼中的不舍和呵護，心中的感覺想一下子說出來。

於是，忍不住嘴角的笑痕漸漸加深，慢慢抬起頭移向李牧，見一抹月光淺淺地映在他的眉宇間，使得他的容色清俊更勝於平日。她本想使用她的第一次告白：李牧，你心悅我嗎？我心悅你。可是當她一抬頭，看見李牧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神，突然不好意思說出口。

李牧看著安夢潔迷人的欲言又止的小嘴，依依不捨地放開安夢潔的小手，握手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怎麼捨得放她走，有生以來他無所畏懼，在這一刻，竟然近鄉情怯，不由得轉開眼神：「在這兒呆一段時間再走吧？」說完，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開。